第13章
楊盼高聲說:“來人!這裏有個亂臣賊子!”
羅逾分辯道:“公主這是什麽意思?我做什麽了?”猶自不敢靠近她,似乎在恐懼她手中的那個竹筒。
守護在殿外的虎贲侍衛,聽到有異常,立刻從後院的兩個角門沖進來,把假山邊的兩個人團團圍住。
羅逾攤開雙手,示意自己手中并沒有任何兇器。侍衛們可不管這麽多,一邊一個飛撲過來,把他的胳膊扭到了背後,押到了顯陽宮正殿裏。
大宴還沒有結束,皇帝皇後聽到了動靜,也顧不得內外,都在屏風外看着這是什麽情況。
“怎麽了?”皇帝發問,眼睛仔細上下檢查着楊盼,生恐她受傷了。好在,楊盼除了衣衫有些濕漉漉的之外,眼神清亮,神情亢奮,一點沒有受傷的樣子。
楊盼只要想着這個人渣日後騙她、殺她,眼淚立刻就來,抹着眼角說:“我看他在和別人密謀什麽,不成想被他發現了,所以他出來攔着我,肯定是想殺人滅口!”
羅逾說:“臣看公主的琉璃燈滅了,想拿火絨給公主點燈來的。”
楊盼尖叫道:“胡說!你就是想拔劍殺我!”
皇帝一臉無奈地看着楊盼:“阿盼,別胡說,西涼來的客人,自打進西苑之後,一應刀兵全數收走的。就連在箭亭練射箭,也有專人發放羽箭——發放多少,收回多少。何況進我太初宮,進我顯陽殿,侍衛怎麽的都得搜查個三四回,要誰能帶進真刀真劍,那些虎贲侍衛的腦袋是不想要了!”
他看楊盼小鬥雞一樣氣鼓鼓的神情,知道她還不信、不服,只好說:“那就失禮搜一搜吧。”
他是皇帝,就算此舉失禮,羅逾也只好捏着鼻子受了。幾個侍衛麻溜兒地上前,把羅逾從頭到腳捏了一遍,又把所有衣襟袍擺翻了一遍,最後連鞋子都沒放過,叫脫下來翻看。
楊盼看到,羅逾如上一世一樣,愛幹淨到極點,那雙襪子,雪白如新布做的一樣,實際上,襪邊兒都是磨毛了的。
她不知怎麽心裏一陣異樣,直覺告訴自己:确實搞錯了。
果然,侍衛翻找了半天,只在羅逾的蹀躞帶上,找到了放火鐮和火絨的燧囊,火鐮只有手指大,也不鋒利,殺人不談,鳥都殺不了。
羅逾臉色發白,眼皮耷拉着——當衆搜身,莫名其妙,而且辱及身體——只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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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問:“阿盼,你說的密謀又是什麽意思?”
羅逾說:“我和武州縣主的表妹聊了幾句,大約話裏說縣主一介孤女,只身到別國來,實在是大勇之人。不知道哪裏讓廣陵公主誤解了?”
楊盼張口結舌,看看羅逾,又看看父親,尤其瞧見沈皇後掃視了裏頭參宴的人一圈,臉色便沉下去了,楊盼她更不大好就着李耶若這條話題扯下去。
皇帝急忙撫慰,亦是轉換話題:“我就知道沒啥事。只不過大家去去疑,哈。”
轉臉吩咐給羅逾捧酒壓驚,又叫從內庫裏挑選幾部稀有版本的好書,幾件做工上佳的玉器,名義是“賞”,實際自然是賠禮的意思。他又使眼色給楊盼:“阿盼,你該說啥呢?”
楊盼實在不願意給這個殺她的人渣道歉,忸怩着不肯。直到沈皇後一聲冷哼:“還說啥?把人家小郎君弄得這樣狼狽!國體都沒了!我看,正經地傳板子打一頓,給人瞧着消消氣是真的!”
楊盼知道這親媽真做得出來!只能低頭服軟。她盯着腳尖,含含混混地說:“對不起,我搞錯了。”想起了什麽,又擡頭說:“不過,你今晚不要做噩夢。我跟你講,我那竹筒兒裏不是蜈蚣,只不過是蛐蛐兒……”
為了表示清白,她還從懷裏把竹筒兒掏出來,打開塞筒口的布團,對羅逾的眼睛擺着:“喏,你看,是不是蛐蛐兒?”
蛐蛐兒,羅逾也不愛看,皺着眉撇着頭,甕甕地說:“我知道了。”
“散了吧散了吧……”皇帝見場景尴尬,急忙下旨意驅趕吃了一半的人們。在場的人也怕難堪,趕緊施個禮,退出了是非之地。
而羅逾在那裏慢慢整理搜查完畢的鞋襪,弄得一絲不亂的還反複在那兒撫,而且他目光低垂,仿佛就是故意在磨蹭時間。
而那不識趣的蛐蛐兒,猶自從竹筒口探出頭,長長的觸須一轉一轉的,終于大腿一彈,蹦出了竹筒。羅逾瞥見那蹦蹦跳跳的蟲子,眼神就是瑟縮,不自覺地退了半步。
沈皇後正一肚子的無名火,周圍外人反正不多了,她提裙子上去就是一腳。
可憐的蟲子在顯陽殿的澄泥磚地上還沒蹦跶兩下,便被盛怒的沈皇後踩扁了。
楊盼看着扁扁的蟲屍,可惜地說:“啊呀!這樣的紫背蛐蛐兒,可會打架了!”
沈皇後一揪她耳朵:“回去我打給你看!”顯陽殿的內寝,在大殿後方的配殿裏,楊盼被揪着耳朵,完全沒有招架的力量。
只聽顯陽殿內寝的門,被狠狠地甩上,又“咔噠”一聲上了闩。
皇帝急得在門外搓手跺腳,只過了一會兒,便聽見裏面雞毛撣子揮動時發出的嗖嗖聲。大姑娘害羞,楊盼只是壓抑的倒抽幾口氣,但是,熬不太久,就聽見哭了。
皇帝心疼地拍拍門,哀求道:“阿圓,我今天已經打過她了。”
皇後沒好氣地說:“嫌輕!”
皇帝腹诽:老子可是舉三百斤石鎖,拉二十石硬弓的人!嫌輕?
聽見裏頭的楊盼哭得抽抽噎噎,斷斷續續地求饒:“阿母,就算是我誤會了人家,你也給我留點面子吧!”
皇帝不忍心,又跟着在門外求情道:“阿盼好歹是個大姑娘了,給她留點面子吧!”
皇後隔着門說:“再給面子,就要釀着她去掀太極殿的屋頂了!跟着不靠譜的阿父,學着不靠譜!再不教,就晚了!”
楊盼心裏說不出的苦:她有着二十歲的記憶,是想好好當一個成熟穩重的大人的。但是總是事與願違,怎麽總是走岔道上了呢?
何況,別說十二歲,就是二十歲,被雞毛撣子這麽抽着,也是疼的呀!
但是阿父畢竟還是疼愛她的,又在那裏拍門求情:“打兩下得了!”
皇後吼:“滾!”
皇帝聽見,急忙在外面說:“阿盼,聽見沒?你阿母要你趕快滾出去。”
皇後怒沖沖道:“說的是你!別妨礙我教訓孩子!”
裏頭頓了頓,又聽見皇後咬牙切齒的聲音:“打着幌子,就瞞我一個!你們父女倆都是一氣的!一氣兒地把人弄來,再藏着,你們暗自樂吧……虧心不虧心哪!……阿盼,你對不對得起我?”說到最後,聲氣兒也不對了。
楊盼在裏面哀嚎:“阿母,你可冤死我了……”
原來誤解在這裏。
皇帝的手停在半空裏,要拍門,不敢拍;要解釋,又不好解釋,急得團團轉。
羅逾不言不語上前,凝視着寝宮的朱紅色大門,輕聲向束手無策的皇帝請示道:“可否讓微臣說幾句?”
病急亂投醫,皇帝退開半步,壓低聲音道:“她就是淘氣,心不壞,你別和她計較。”
羅逾點點頭。
于是皇帝大聲說:“羅逾小郎君,你怎麽來了?”讓開一步,看他怎麽勸說皇後。
誰想,羅逾“撲通”一聲重重跪在朱紅色的大門前,低着頭說:“皇後殿下,一千個錯,一萬個錯,都是臣的錯!公主警覺,對臣有誤解,臣不該辯駁。日後,只求公主看到臣的真心。”
裏頭的撣子破風聲停了下來。
少頃,傳來楊盼的聲音:“阿母,我才不信他有人心。你還是接着打吧……”
羅逾在門前的臺階磚上“咚咚”磕了兩個響頭,甕着鼻音說:“臣不敢求公主不誤會。今日既然錯了,臣日後再不見公主就是。”
他站起身,臉上一片哀色,卻對皇帝苦笑道:“臣已經盡力了。”
身後的門“咔噠”一聲又開了,沈皇後拍了拍身上的一根雞毛,莊重地說:“那麽,你告訴我,李耶若人在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祝福各位親愛的小天使們國慶快樂!
祝福和驚喜會在今天從天而降!
麽麽噠~
\(*^ー^)/*【國慶大慶】*\(^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