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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槍洞就吓得不行,當場就被他帶走了啊!”

紀依北慢條斯理地嘲諷了一嘴:“你一賣槍的還怕槍啊?”

“那不你們威武神勇嘛。”王範讪讪,“哪敢跟你們動手吶!”

“你就沒反抗一下,興許真逃走了呢?”

王範嘿嘿笑了兩聲,撓了撓他的“奶奶灰”,“反抗了啊,沒用啊,那警察力氣太大了!”

“那你有打傷他嗎?”

“沒沒沒!”王範劇烈地擺起手,“我頂多就揪了一下他的耳朵,這真不能怪我啊!他不招風耳嗎,我想拽他一順手就拽到了!”

紀依北瞬間愣住。

招風耳!?

他迅速從手機裏翻出夏英霖的照片:“當時抓你的是他嗎?”

王範湊近瞅了眼,笑嘻嘻的:“嘿他要沒整容的話就不是這人,怎麽?難道當時的功勞歸錯人啦?”

紀依北的側臉頓時淩厲。

夏英霖并不是招風耳,當時他們支隊中也沒有一個是招風耳。

紀依北抓起對講機:“舒克,把人帶回局裏重新審!”

沒過一會兒從小巷轉角處駛出一輛警車,舒克帶一人下車跑到紀依北車邊,一把将王範從車裏揪出來。

“欸!欸!這怎麽回事啊!?警察同志我沒犯什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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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依北煩躁地懶得同他解釋,只是随手一揮,很快“砰”一聲車門被關上,所有嘈雜也都隔絕在門外。

這事比他想象得還要複雜。

口袋裏手機震動。

夏南枝:我已經回家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紀依北原本心中因為千絲萬縷的線索與疑點産生的小疙瘩十分奇妙地被這一條簡簡單單的短信撫平了。

他又給餘曉瑤發了條語音——

“重新調查軍火販賣案,當年抓住王範的人不是夏隊!一會兒舒克帶王範回來你仔細審他!另外調查進度除了咱們隊之外別透露出去,付局那也不行。”

真相沒出來之前,付局也有嫌疑。

餘曉瑤很快回:“頭兒你不審嗎?”

“晚上我去調查個別的事,不回局裏。”

回完信息又交待完任務,紀依北穩穩開動汽車。

回家。

紀依北一邊側身頂開門一邊小心翼翼地提着一盒蛋糕,一進家門便聞到一股菜香,他換上拖鞋,旁邊躺着雙夏南枝的鞋。

“我回來了!”

這話說出口,紀依北便不自覺勾起唇角。

“這麽早。”

夏南枝從廚房探出頭,手裏捧着兩碗肉,“等會兒,我馬上就好。”

“你會做飯?”紀依北一臉驚詫地走進廚房。

夏南枝無聲地翻了個白眼:“我從旁邊酒店叫的外賣,放微波爐裏轉一下而已。”

微波爐“叮”一聲。

夏南枝剛要伸手去搬,就被紀依北一把拽到身後:“燙,我來。”

五碗菜上桌。

夏南枝這才發現桌上還有一盒蛋糕,包裝她很熟悉,是她從前很喜歡的一家蛋糕店。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以前我媽有一次買過兩盒這個蛋糕給我們倆記得嗎?”

夏南枝停頓一秒,輕輕抿唇:“記得啊——你還偷偷搶了我那盒。”

“就知道你這雞腸子忘不了那事,今天賠你一盒。”

“哥哥,這麽多年算上利息一盒哪夠。”

紀依北嗤笑:“那分期付款可以嗎?”

“行啊。”

原先紀依北買蛋糕只不過是為了哄夏南枝開心,可這會兒看來她倒像是完全不在意事情的真相。

就像是這廣大群體中的異類,夏南枝幾乎可以掩藏下自己心底的波瀾。

就像一棵樹不管面臨如何的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也沒有一片葉子飄零,那麽,這棵貌似郁郁蔥蔥的大樹實際上已經成了沒有生命力的枯樹。

就像夏南枝小時候把過去的陰影全部憋在心中,于是患上了創傷性應激障礙。

紀依北直覺不能再讓她這麽逞強下去。

良久。

他問:“你怎麽不問問我調查得怎麽樣了?”

夏南枝輕輕眨了眨眼,扒了口飯,語氣平淡看不出情緒:“我知道你在查就好,我相信你。”

“一會兒我找我爸了解些情況,如果能有什麽新線索的話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能查出來。”

其實對于刑警來說,相對于殘忍缜密的作案手法,他們更怕的是臨時起意、甚至并沒有太多關聯的激情殺人。

作案手法越複雜,暴露的蛛絲馬跡也就越密。

夏南枝點頭,神色嚴肅了些:“你查這些——會有危險嗎?”

“沒有啊。”他這話一出口,便見夏南枝滿臉的不相信,又改口,“目前還沒有。”

王範擺明只是只替罪羊,根本沒有入那群人的眼,只是他們大概沒想到他會記得招風耳這麽個特征,還被警察知道了。

要說真正的危險,至少應該查到“招風耳”的信息後才算開始。

“你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紀依北打斷她說到一半的話,玩笑道,“這不為了你都得注意安全嗎,不然你到時候哭鼻子可真就憋不住了。”

夏南枝瞪他一眼:“說認真的你耍什麽貧!”

“行啦!我保證注意安全,活着破案!”

夏南枝凝視着紀依北,沒被他逗笑。

一字一頓地說:“哥,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

往後紀依北每每遇到千鈞一發的危難之際,每次回想起夏南枝說的這句話,內心的柔軟便再也不可阻擋。

她說這話時,目光異常堅定,鼻尖泛紅,那神情,足以掀起巨浪。

紀依北斂去不正經,伸手掐了掐她的臉:“我知道,放心。”

紀依北對餘曉瑤說的那句要查別的事不是匡她的,只不過因為夏南枝那條短信臨時換了種方式。

吃完飯後,紀依北架起手機,發視頻給紀哲。

“爸,最近夏叔叔的案子重新調查你知道了吧。”

紀哲面色沉重的一點頭:“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找我了解情況,問吧。”

紀依北把今天剛了解到的疑點轉告紀哲,又問:“我就想了解一下當時捉到王範的前後都發生了什麽。”

“這就怪了——那時候的确是英霖接到關于軍火案的線索,他給我們發了信息請求支援就自己一人去了,本來以為有一夥人但是後來只抓到王範一人,我們還沒趕到就已經結束了,王範已經扭送回局裏了。”

“是夏隊親手帶回來的?”

“沒錯,但是很快又走了,王範被關在審訊室內,被铐上了手铐。”

“手铐——是景城公安的嗎?”

“是,那種手铐真僞很容易辨明,不可能從警局以外的地方得到,而當年警局裏我不記得有什麽具有招風耳特征的警察。”

紀依北垂頭抓了抓鼻翼:“那麽如果王範沒有撒謊的話,夏隊是認識‘招風耳’,并且也知道招風耳以他的名義捉拿的王範……所以可以确認一點,兩人交情不錯,很有可能招風耳就是殺害夏隊的真正兇手!”

為什麽呢?——

紀依北基本可以确定王範随口說出的“招風耳”這個特征不是故意給出的假消息。

夏南枝坐在對面,腿上一只毛絨兔子,正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舀蛋糕吃,聽到這裏時擡眼看了下紀依北。

“等會兒。”紀哲突然出聲打斷,“但是兇手為什麽要幫我們抓王範呢?”

“我們目前懷疑王範只是替罪羔羊,而兇手才是真正和軍火販同一陣營的人,他抓王範也只是為了阻止警方進一步調查下去。”

紀哲一頓,手指交叉放在嘴邊呼了口氣:“有沒有可能兇手就是提供王範信息給英霖的呢?”

“您知道是誰提供信息的?”

紀哲:“不清楚具體是誰,但的确是有人提供的信息才去的。”

“這是個線索,等今晚上王範審訊下來也許會有更進一步的人物形象塑化——”

紀依北話說一半,突然瞥見剛才大盒的蛋糕已經被夏南枝吃掉了大半。

“……你少吃點,一會兒該脹了。”

原本皺眉沉思的紀哲突然聽見這麽一句随即擡頭:“你屋裏還有別人?”

夏南枝:……

紀依北:……

夏南枝見對面男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撇了撇嘴:“叔叔,是我。”

這次案件事關夏英霖,大晚上的夏南枝在紀依北家裏,紀哲倒也沒覺得奇怪,安慰道:“南南你也別太難過,說不定這次的發現能還你爸一個真相。”

“嗯,我知道。”夏南枝點頭。

入了深夜。

夏南枝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便見紀依北正懶懶靠在門邊,手環着胸:“怎麽,今天乖乖睡客房了?”

夏南枝低頭笑,用毛巾随意地擦了擦頭發,跨進被窩:“這不剛剛跟叔叔通氣過,哪還好意思爬上你的床。”

“哦。”紀依北煞有介事地點頭。

接着上前撩開被子一角,徑自躺進去,“不怕做噩夢了。”

“你……”夏南枝微愣。

“噓。”紀依北将手指往唇邊一放,壓低聲音,“別叫他知道。”

說罷他長臂一撈環住夏南枝的頸壓到床上,兩人仍保持着安全的距離,只有紀依北的一只手臂搭在她身上。

“睡吧。”

夏南枝輕嗯了聲,環住他的腰擠進他懷中。

☆、煙蒂

“老大, 這是根據王範描述讓專家畫出的犯罪嫌疑人側寫。”

紀依北從餘曉瑤手裏接過圖紙, 上面畫着的是一個身材敦實的圓臉男人, 招風耳,眼睛細得像條縫,在人群中倒是特征顯著。

紀依北手指在紙上彈一下:“重新調查當時夏隊的關系網, 不排除犯罪嫌疑人與他關系密切的可能。”

“馬上去!”餘曉瑤風風火火地跑走了。

紀依北掏出手機,對着圖紙拍下肖像圖發給夏南枝:“你見過這樣的人嗎?”

信息剛發出去,就聽到身後“叮咚”一聲短信提示音。

夏南枝站在門口, 一襲風衣,一只手拿着手機掃了眼,直接說:“沒什麽印象。”

“你怎麽過來了?”紀依北吃驚。

“新戲開拍前我有幾個月的假期,在家裏待着也沒事幹不如來這, 就當配合調查了。”

早上紀依北起床上班時夏南枝還在睡覺, 他便輕悄悄地沒驚動她。

紀依北走上前揉了把她的頭發:“那你去我位置上坐會兒,抽屜裏有幾顆糖,我忙完了來找你。”

說實話,以夏南枝現在的精神狀态讓她一個人待在家裏,紀依北反倒不放心。

感受感受這兒的人氣兒也好。

“欸, 依北!”付局推開門進來,餘光瞥見正坐在刑警隊隊長寶座上的夏南枝,“南枝也在啊。”

紀依北下意識看了眼夏南枝, 發現她目光陡然銳利起來,先前渾身上下彌漫着的倦怠也一并消失。

“案子查得怎麽樣了?”

紀依北略微一頓:“剛審了王範,線索斷了, 要重新換調查思路。”

等付局又交待幾句走後,紀依北輕輕舒了口氣,到飲水機旁接了杯熱水給夏南枝,她仍然望着付局離開的方向出神。

“喝口水。”紀依北伸出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夏南枝回過神,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你怎麽沒跟他講實話?”

“這案子牽涉太多,除了我們這幾個一線辦案人員其他人能瞞就瞞。”紀依北輕描淡寫。

夏南枝牽起嘴角,又倏然一頓:“紀隊,我爸的手機當時在火災現場有發現嗎?”

手機不容易被分解,但當時手機的确不在那個下水道中。

紀依北飛快地給物證科打電話,詢問當年火場中有沒有發現夏英霖的手機。

十分鐘後。

答案是有。

也就說明了當時抓王範時的那條信息應該就是夏英霖自己發的,而真正抓住王範的“招風耳”的确是和夏英霖結伴前去,兩人應該關系匪淺。

而真正殺死夏英霖的兇手根據目前的線索表明,也應該是和夏英霖熟識。

擁有警隊才有的SAP武器、實時了解目前案件進程、具備一定搏鬥技巧、捉拿王範後冒名夏英霖。

——線人!

與此同時,夏南枝:“線人!”

絕大多數的線人為了更好的偷偷潛入案件內部而不被發現,經常在現實生活中是十分不顯眼的身份,或者為了維護自己平靜的生活即便親手捉住嫌犯也冒用警察的身份。

這都是無可厚非的。

也解釋了為什麽他會有SAP,或許是在潛入軍火工廠時夏英霖給他的防身工具,而他又在當天晚上用這一武器殺害了夏英霖。

紀依北迅速轉過電腦屏幕,登入辦公網頁,搜尋先前夏英霖名下登記的線人身份。

也是同樣為了掩護線人,通常來說線人只跟同一名警察聯系,由于辦公網頁是近幾年才更新的,也就是說過去其他警察不會知曉同伴的線人到底是誰。

紀依北将資料卡一張一張看下去。

最後鼠标停在一個男人身上。

圓臉、小眼、招風耳。

代號“招風”,1970年出生,景城本地人。

紀依北迅速拍下照片發過去:“舒克!馬上去查這個代號叫‘招風’的男人!”

這個工作內容龐大冗雜,1770年出身的景城本地人數不勝數,而線人本身又不可能有犯罪經歷,只能從城市人口入手比對照片判定。

兩天後,終于獲得了“招風”的真實身份——名叫趙峰。

紀依北看着資料庫上“死亡證明”四個字,頭疼地擰了擰眉。

他鼠标向下滑,視線在赫然出現的死亡時間與死亡原因上定住了。

死亡事件:2006年2月10號。

死亡原因:車禍。

正是夏英霖死後兩天,死亡原因又是如此可疑的原因。

實在很難讓人不往深處懷疑。

婚姻狀況一欄寫着“無配偶”。

“紀隊,這個趙峰就孤家寡人一個,當時車禍後遺體都沒人管,最後還是醫院料理的。”舒克抱着最新調查結果進來。

“車禍呢?是蓄意的嗎?”

“這個才是奇怪的地方,的确有蓄意的痕跡,但是你猜怎麽着——是趙峰突然踩下油門朝着另一輛車開去,所以是趙峰有蓄意嫌疑,結果他死了那一輛車的司機倒沒死。”

紀依北手指在紙上輕輕點了兩下,問道:“趙峰的車有被動過手腳嗎?”

“記錄中顯示是沒有的,體內酒精含量也沒有超标。”

“這就怪了,沒有謀殺的跡象,反而像是沖着死去的。” 紀依北停頓一兩秒,又問,“他的墓在哪?”

這個墓園裏,格外凄清冷落,彌漫着一股孤獨、荒涼和脆弱的氣氛。

傍晚的風将坡上雜草塑成波蕩,一湧接着一湧。

紀依北踩着臺階向上,站在一尊墓碑前,上面貼着一張照片,顯然是身份證上的——沒有親戚好友,醫院只能提供這麽一張照片。

照片即便模糊,也容易辨認出的确是“招風”沒錯。

“紀隊,現在怎麽辦?”站在一旁的舒克問。

紀依北擡手做了個打斷的動作,接着他蹲下來從石碑夾縫裏取出一個煙頭,縫隙中還有煙灰,顯然是被風從石板上吹進夾縫裏的。

煙灰有許多,都落在夾縫中。

顯然是有人來過這,并且站在這座墓碑前抽完了一支煙!

這個趙峰并不是完全沒有朋友!

紀依北環視一圈,這墓園并不是管理嚴格的,周圍也沒有監控布控,他将煙頭放進證物袋裏:“帶回去驗DNA。”

從墓園裏出來,紀依北裹狹着晚風走出去,馬路對面停着一輛眼熟的車,駕駛座上夏南枝正低着頭不知道在幹什麽。

紀依北十分輕快地朝着那個方向吹了個口哨,把警車鑰匙與物證袋扔給舒克:“我就不回去了。”

舒克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立刻了然,趁他不注意翻了個白眼,明知故問:“那你幹什麽去?”

然而舒克還是低估了他們隊長的不要臉程度。

只見他大大方方往汽車方向一指,一本正經地說:“安慰受害人家屬。”

這時夏南枝也發現他們倆出來了,搖下車窗探頭沖他們淡淡一笑。

舒克:“……”

“走了!煙蒂的檢測消息出來跟我說一聲。”紀依北重重拍了兩下舒克的肩膀,大跨步坐進車裏。

車上是一股淡淡的檀香木混合着溫暖的麝香味道,讓人不由心安下來。

紀依北深吸口氣,撩了把褲腿,瞥見夏南枝手機上的單機小游戲界面。

“等很久了?”

夏南枝看了眼手表:“還好,就20分鐘左右,查到什麽了嗎?”

“查到一個煙蒂……”紀依北把剛才的發現簡要的告訴她。

這些天來,夏南枝幾乎成了紀依北的司機,整天以受害人家屬提供線索的名義在警局裏游手好閑,然而她确實是完全不記得過去了。

“你剛才幹嘛去了?”紀依北問。

剛才準備來墓園時紀依北才發現夏南枝不在辦公室等他,這才和舒克一塊兒開着警車過來。

“去找了一下我的心理醫生。”

紀依北一頓,偏頭問:“怎麽樣,有想起什麽來嗎?”

“沒有。”夏南枝慢條斯理地轉動車鑰匙,慢吞吞松開離合器,“所以害死我爸爸的兇手已經死了?”

“不一定——還不能完全确定趙峰就是那個兇手。”紀依北突然抽了一口涼氣,被一個猜測莫名覺得有些冷。

夏南枝的問題提醒了他,趙峰還真不一定已經死了。

一份死亡證明在蓄意僞造面前并不能說明什麽。

培養一個與警隊有密切關系的殺手是難得的,就算暴露了也未必就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

如果這麽一想,那場車禍中趙峰的舉動也就有了解釋。

他一心求死只是為了“死”後塑造一個全新的身份。

“怎麽?”

“如果沒死,等煙蒂唾液檢測出來就會知道。”

夏南枝不禁閉了閉眼,說實話,她不願意就這麽接受那個砍下爸爸手臂的兇手已經這樣去世的現實——太便宜他了。

剛才得知這一消息時她甚至差點控制不住自己,和紀依北說去看心理醫生也不過是随口的瞎話,她只是一個人去靜了一會兒。

這麽多年,那個盤踞在心中折磨了她十幾年的黑暗想法幾乎沖破胸腔,卻又硬生生被掐斷了源頭,化作一團霧氣逼得她紅了眼。

這個夜晚尚且是平平靜靜地過了。

夏南枝發現紀依北這人的睡品實在說不上好,客房的床本就不太大,紀依北睡覺時整個人都嚴嚴實實地圈在夏南枝身上。

也因為這個姿勢,本來就淺眠的夏南枝天還未大亮就感覺到自己的腰側堅硬滾燙。

她睡衣被撩起一角,白皙微涼的腰間只隔着件紀依北的薄睡褲。

有點燙。

拉着窗簾的昏暗房間內,夏南枝不動聲色地咽了口唾液,那鮮明的觸覺倒讓她睡不着了。

她側頭便能看見紀依北正緊閉着的雙眼,鼻梁高挺,薄唇抿着,随着呼吸胸口起伏。

夏南枝悄悄提起一條他的手臂,想把他翻個身,卻不料紀依北在夢中都能敏捷地避開那只推他的手,反而變本加厲地重重圈緊她的腰按進自己懷裏。

夏南枝一個措不及防,下一秒耳朵就被溫熱的唇瓣蹭了蹭。

“乖,再睡會。”

夏南枝:“……”

剛剛半醒的紀依北聲音低沉粗糙,像是張粗粝的砂紙,磨得人起雞皮疙瘩。

夏南枝恍然覺得自己像是強裝出一幅“美人在懷,坐懷不亂”的假正經形象。

她又側眼看了眼紀依北,最後默默在心底繳械投降了。

“哥哥…”夏南枝唇瓣微張,聲線柔軟無骨,手指順着他的脊柱線往上爬。

剛要重新陷入夢中的紀依北當即被這一聲弄得頭皮發麻,瞬間清醒了。

兩人在無聲中四目相對,夏南枝率先彎起眼角,就着現在的位置輕咬住了紀依北的下巴,又伸出舌尖在上面轉了一圈。

腹部的堅硬與熱度以夏南枝可以感知的程度攀升。

☆、槍

與此同時, 手機鈴聲響了。

紀依北:“……”

夏南枝:“……先接電話吧。”

自從上次也是這樣被打斷以後紀依北體內就憋着一股火, 奈何出了這樣的事他若還想着幹那檔子事未免太禽獸了。

夏南枝這幾天也格外的安分, 叫睡覺就睡覺,從來不亂撩撥,今天突然發起攻勢紀依北登時繳械投降, 不存一絲理智。

“不管。”紀依北一手按住夏南枝的手腕壓在頭頂,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腰摩挲着上面的嫩肉,激勵地吻了上去。

電話斷了一個又緊接着打來。

夏南枝渾身輕輕顫栗, 不自覺地從嘴邊溢出細碎的聲響:“……等會兒,好像是警局打來的……”

紀依北重新喚回一絲理智,餘光掃了眼床頭的手機,是餘曉瑤打來的。

“說話!”紀依北氣急敗壞, 沖着手機喊。

加班到現在還被吼了一通的餘曉瑤一臉的莫名其妙, 翻了翻剛從法醫科傳過來的傳真:“啊?唾液檢測出來了,居然是RH陰性血,而且還有吸毒反應。”

“RH陰性?”紀依北驚詫,“你看看趙峰的血型是什麽。”

“趙峰?”餘曉瑤一邊奇怪一邊翻開他的死亡證明中的醫院報告,在血型一欄赫然寫着“RH陰性”!

“老大你不會懷疑他沒死吧?”

“血型一樣?”

“是……”餘曉瑤仍然有些驚魂未定, 後背發涼。

“去醫院徹查那起車禍,再去緝毒隊通通氣看有沒有關于他的信息。”

挂了電話,紀依北垂眼看身下的夏南枝, 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把剛才散落的肩帶重新拎回了正軌,只不過睡衣仍然和方才一樣松松垮垮,露出白皙纖細骨骼分明的鎖骨與肩膀。

夏南枝目光冷靜:“還活着?”

“十有八九是。”

夏南枝掙開被束縛着的雙手環住紀依北的肩膀, 屈起膝蓋在紀依北兩腿之間蹭了蹭。

“結束以後再去上班吧……”

“……”

于是這個醒得過早的早晨,夏南枝被紀依北一番折騰以後終于是累得連眼皮都擡不起來了,重新睡起了餍足的回籠覺。

紀依北在一旁穿好衣服洗漱完,出來便見夏南枝還保持着方才的姿勢趴在床上,不自禁地輕笑出聲。

他單腿跪在床上,傾身靠過去在夏南枝側臉蓋了一吻。

“寶貝兒?”

夏南枝耳根微動,意識模模糊糊中覺得這個稱呼很有趣,很符合男人在床上吃飽喝足後甜言蜜語的特點,于是她強撐着精神動了動眼皮算是回應。

“嗯。”

“還痛嗎?”

夏南枝臉頰在紀依北的手心蹭了蹭,眼睛都沒有睜開,只是柔柔一笑,輕輕喟嘆一聲:“不疼,舒服。”

紀依北:“……”

這個妖精!

紀依北額頭青筋直跳,體內的沖動很有要再迸發一次的跡象,但也知道已經磨磨蹭蹭一個多小時,再不去可真是要被他們批.鬥了。

于是他只好摸着鼻子悻悻直起身,将被角仔細掖進去:“你多睡會兒,今天就別來局裏了,我盡量早點回來。”

夏南枝已經沒力氣回答了。

一個小時後,夏南枝重新睜開眼睛,即便拉着窗簾也能感受到外頭天氣不錯陽光明媚。

然而夏南枝着實沒有享受的閑情逸致,她渾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剛結束時尚且只是累,這會兒一動不動地躺了一小時骨頭都硬了。

良久,夏南枝終于伸長手臂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

從通訊錄裏找到何彭。

又将昨天在紀依北辦公桌上拍來的一張趙峰的資料發過去。

夏南枝:何總,有空的話可否幫我查一下這個人的住址。

半小時後便收到回複——

何彭:稍等,我叫人去查。

夏南枝多多少少了解到了何彭的身份,除了是娛樂公司CEO以外他涉足的投資範圍廣大,其中不乏游走于法律邊緣的灰色産業。

她想,指不定何彭真有途徑能查到。

此時的警局已經确認了趙峰的确沒有死,确認方法很簡單,趙峰的骨灰盒中明顯那并不是人的骨灰。

紀依北将手中的資料遞給趙東鑫:“把你們轄區的吸毒案底名單給我一份,進行面部掃描看看有沒有這個人。”

趙東鑫接過,随口插了一嘴:“處理夏隊的案子呢你今天怎麽還遲到。”

紀依北面不改色,原封不動的一句:“安慰受害人家屬。”

趙東鑫沒反應過來這話中的含金量——這可是安慰了一晚上的節奏啊,他只是略微點了點頭,又問:“我聽說夏南枝就是夏隊女兒啊,她怎麽樣了?”

紀依北擡眼瞧他,想起這趙東鑫先前打過夏南枝的主意,當時不覺得什麽,現在倒有了自己的寶貝被人觊觎的危機感。

于是他大尾巴狼似的一本正經:“那丫頭最近纏人纏得緊,早上還不願意我來上班。”

“欸?你倆住一塊啊?”那話暧昧異常,趙東鑫随即一愣。

“嗯,她搬我那去了。”

趙東鑫立馬吃驚地瞪大眼睛:“為什麽!?”

紀依北慢條斯理地一聳肩:“還能因為什麽。”

“你們……在一起了?”趙東鑫見紀依北輕輕一點頭,當即怒火中燒,“兄弟,朋友妻不可欺知道不!?哪有你這樣挖人牆角的!?”

“呸,誰朋友妻了?你那時候動那心思都算挖我牆角了!”紀依北得了便宜還賣乖,甚至倒打一耙。

“等會兒,什麽意思……你那時候說的小姑娘有喜歡的人不會就是你吧?”趙東鑫這個山頂洞人并沒有聽到網上瘋傳的八卦言論。

紀依北臉上浮現出蜜汁微笑,點頭。

趙東鑫:“……”

紀依北笑得更為猖獗。

“那個,阿明,你要去付局那吧,幫我把這個報告幫我帶給他吧。”紀依北将桌上上次案件的總結報告遞給隊裏的兄弟。

阿明接過,風風火火朝局長辦公室跑去。

“付局。”阿明推開辦公室門,“這是紀隊給您的報告,這是我的。”

“行……對了,夏隊的案子查的怎麽樣了?”

“已經查到趙峰了,只要能找到他案件就能進一大步。”

付局一愣:“不是說線索在查到王範後就斷了嗎?”

“沒啊,王範提供了關鍵性線索。”阿明渾然不覺地繼續說。

付局面色沉下來,擡手揮了揮:“行,我知道了。”

等到阿明出了辦公室,付局臉色才真正黯下來,目光冷冽,無聲地轉動手裏的鋼筆,好一會兒才拿起手機,撥通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

“喂?是我……那小子已經起疑心了,都追查到趙峰了……是,在他們查出來之前解決掉趙峰,做幹淨點,那小子不好糊弄。”

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細雨。

“趙峰”這個人的案底被處理的非常幹淨,就連醫院也沒有留下什麽痕跡,沒有吸毒案底,就像是憑空消失一般,成功變身成另一個身份。

而這個身份讓警察有幾分捉襟見肘。

一行人正在會議室裏重新開會,紀依北剛交代完重新調查的任務,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

四天前夏英霖白骨剛發現時,紀依北怕夏南枝會想不開而做出什麽反常的舉動,便偷偷在她手機上裝了追蹤系統。

本來這幾天看她倒也平淡,紀依北便沒有經常看定位。

只不過系統中設置了偏離市區過遠時的自動提醒功能。

紀依北一邊做了個散會的手勢,一邊掏出手機。

而當他視線一掃到手機屏幕時,紀依北頓時愣住了——位置顯示,夏南枝正在她父母的那個陵園中。

她每年只有在忌日那一天才會去那。

紀依北立馬打電話給夏南枝,但卻迅速人挂斷。

這不尋常!

紀依北飛速跑出警局,連傘都沒有打,他同時給夏南枝打電話,然而卻都被挂斷,幾近焦灼的情緒在他胸中擴散。

紀依北坐進車裏時朝警局對面的小公園裏看了眼。

那個方向看過去可以看到當年曾今發生過火災的那幢公寓。

被雨水打落的樹葉在池水上翻滾,磚石間透出濕冷的陰氣,水邊的樹虬根曲繞,根須蔓延千裏,從這個城市的各處角落汲取養分。

而此時的夏南枝神色平靜,同樣沒有打傘,迎面的風掀起她的外套,斜着灑下來的雨水沾濕臉龐。

她将雙手插進兜裏,步履穩健,一格一格踏上臺階,莊重、冷靜。

就好像這個場景已經在她心中排練了無數遍。

夏南枝心中有一個聲音不停告訴她自己“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可她仍然一意孤行,并且從容。

她要留、她要追。

這麽多年來,始終盤踞在她心中的夢魇終于就要真相大白,她必須得用自己的方法解決掉他,縱使也許往後的日子她會被此糾纏。

對于夏南枝來說,這一步,是一種無以言表的深層皈依,她會孤身沖入那黑暗,并為眼前這兩座墓碑底下的冤屈與潦倒還一個清白、一片光明。

夏南枝平靜且堅定地跪在墓碑前,腰杆筆直,目光中是無限難以言說的情感。

口袋中的手機不停震動,夏南枝看着屏幕上的來電提示——哥哥。

從前在她還在讀書時,夏南枝就把他看作是自己向上的信仰,這些天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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