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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

居生活更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快樂。

人吶,總是貪得無厭。

這是不對的。

一直以來她都克制自己的情感,把自己變得好像是不會受任何心靈煎熬的異類,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情感比誰都要敏感、比誰都要脆弱。

“再見了——哥哥、紀隊、紀依北。”

夏南枝眼圈通紅,泛着血絲,發出呓語般的呢喃。

她脊背直得有些僵硬,幾近虔誠地打開墓碑前的石磚。

那底下是夏英霖與張含的骨灰盒。

夏南枝把骨灰盒往旁邊輕輕推了幾寸,在那下面——

赫然一支黑色手/槍!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又是一個卡點……不要罵我

怕你們誤會,先說明不是自殺

☆、生氣

月光清冷, 照射在池水上, 波光閃爍。

夏南枝大大方方走進陌生的小區, 徑直朝着電梯方向走去。

後面突然一聲:“——等一下!請問您是這邊的住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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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枝回頭,裝作無意地取下面上的口罩,當即看到眼前的女孩露出欣喜吃驚的表情, 于是夏南枝食指悄悄在唇間一放:“噓。”

她眨了眨眼,手指指了指樓上。

夏南枝抿了抿發幹的嘴唇,趁着那人發愣的間隙直接拐進電梯, 剛才臉上的溫和瞬間消失,甚至挂上了冰碴子。

她放在兜裏的手緊緊握着一把冰涼的手槍。

電梯抵達22樓,夏南枝找到趙峰的公寓號,在門外悄悄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 她毫不猶豫地按下了門鈴。

“誰啊?”門板後響起粗厚的男人聲音。

“我是住你下面的,你家漏水快把我那淹了。”夏南枝平靜,看不出異常。

趙峰透過門眼往外看,一見夏南枝清瘦又漂亮,當即把心中的懷疑與警惕放下了, 樂呵呵開了門。

“不會啊,我家沒漏水啊。”

“你家沒漏我那的水是哪來的?”夏南枝抱怨反問。

她只看了趙峰一眼就移開視線,招風耳、小眼睛, 的确就是資料卡上的那個男人,胸腔中騰起的怨怼與憤怒揮之不去。

夏南枝覺得她再多看他一眼就會忍不住立刻拿槍在他腦門上開個洞。

趙峰側身:“那你進來瞧瞧啊,真不是我這的問題。”

夏南枝直接跨進他的家門, 剛才在外面時她早已經觀察過這公寓的構造布局,輕車熟路地推開衛生間門。

她随意地觀察一番,地上是濕的,偏頭問:“你剛才洗澡了嗎?”

趙峰摸了摸自己的招風耳:“是啊。”

夏南枝皺起眉,佯裝出另一種模樣:“我也不懂這個,是下水道出問題了嗎?欸,你給我看看呗,我那衛生間都進不去。”

說罷,她便跨一步站到趙峰身後,趙峰在地漏口蹲下。

一不觸及夏南枝的目光,她便迅速冷下來,夏南枝望着趙峰的背影,似有似無嘲諷地勾起唇角。

悄無聲息中,夏南枝的手探進口袋中。

當紀依北根據定位趕到時,正好從對面蹿出一輛锃亮的黑色轎車,險些與他撞上,從那輛車上下來兩個黑衣男人。

肌肉發達,目露兇光。

紀依北只看了一眼就意識到如今這場面恐怕不對勁。

那兩個男人身上的氣質很像是專業殺手,并且很有可能配槍!

此刻夏南枝的手機已經關了機,根據定位的最後消息的确是在這裏,別無他法,紀依北只好悄悄緊跟着兩個男人。

看着他們倆上了電梯,一路直上,數字停在“22”上。

夏南枝拖着被電得已經使不上力的趙峰,随手扯了根電線将他的雙手束縛在身後綁了個死結。

“你,你……到底是誰?”趙峰一不小心輕敵,沒想到自己竟會落到這般下場。

夏南枝眼裏是毫不掩飾的惡意,她居高臨下地望着趙峰,似笑非笑:“我?還記得夏英霖嗎,那是我爸。”

趙峰瞳孔急劇收縮,當即抽了口涼氣。

夏南枝手裏舉着槍,穩穩當當對準趙峰的太陽穴。

如今她已俨然成了審判者的形象。

她聲音很淡,泛起一層淺淺漣漪:“我問你,夏英霖,是你殺死的嗎?”

這時候,突然凝滞的空氣中劃過一道尖利的警笛聲,摔碎了原本看似平靜的假象。

夏南枝飛快地朝窗外掃了一眼,底下并沒有警車。

事有蹊跷!

夏南枝将槍口抵住趙峰的後腦勺,聲音冷冰冰的:“跟我過來!”

趙峰雙腿發軟,被夏南枝半拖半拽,身後還是一支黑洞一般的□□,他幾乎是爬着出門的,狼狽至極。

電梯上的數字不斷上升。

夏南枝當機立斷,一腳踹開樓梯間的門又關上,她眼裏有火。

透過門隙,夏南枝往外看,從電梯裏出來的兩個男人顯然不是警察,那兇神惡煞急匆慌忙的模樣顯然來這的目的是和她一樣的。

她當機立斷,立馬拽着趙峰往上爬了兩層樓——那群人若是在屋子裏搜不到人一定以為他跑了,而不會懷疑他會往樓上跑。

雨水從樓道窗戶中飄進來,絲絲涼意。

“回答我的問題!”夏南枝用槍在他頭頂砸兩下。

趙峰被迫跪在地上,雙手被束縛于身後,耳朵被砸出血痕,頭發散亂開,雙目猩紅,獰笑起來:“是又怎麽樣?!”

他也知道自己如今不是死在夏南枝的槍下,就是死在那一夥人的手裏。

終究逃不過一死。

周圍靜寂了幾秒,夏南枝如遭冰凍的面孔剎時有了崩潰的跡象,她目光緊緊定在趙峰身上,幾乎不受控制地攥緊了手裏的槍。

——食指扣在扳機上。

子彈一觸即發。

突然身後一句抑制的低沉聲音。

“——夏南枝,你他媽給我住手!”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夏南枝當即如遭電擊,她終究也沒有扭過頭去,咬牙切齒道:“是他殺了我爸!”

紀依北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心跳如雷,仍強鎮定下來強迫自己像與綁匪談判一般:“聽着,夏南枝,你殺了他是給你爸報仇了可你媽媽呢!趙峰背後牽扯着一張巨網,他只不過是其中一環,而真正的背後主使還在網中央呢!”

他談判經歷無數,從未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膽戰心驚過。

生怕夏南枝一個沖動當真扣動了扳機,那才是真正的沒了回旋的餘地。

夏南枝臉色慘白沒了一絲血色,一雙眼睛緊盯着趙峰。

“夏南枝,殺了他只會便宜了背後的人,你知道我對你下不去重手,即便你對我開槍我都不可能把槍口對準你,可是你想過你殺了他以後我們該怎麽辦嗎?”

紀依北語氣沉穩,散發出不容抗拒的威嚴,可說話的內容卻又這樣柔軟。

夏南枝淚眼模糊,但仍倔強地沒有回頭。

“——你要和我分手嗎,南南。”

與此同時,樓下的大門突然一聲巨響——是那兩個男人追出來了!

紀依北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到她身旁,一把奪過她的槍把她圈到身後,又飛快地拿槍抵住剛有所動靜的趙峰的脖頸。

那兩個男人大概以為趙峰是從樓梯逃走了,飛速下樓去追。

黑暗中,夏南枝已經渾身脫了力,虛弱地靠在牆壁上,難以抑制地喘着粗氣。

紀依北沒有再看她一眼,确認安全後迅速給舒克打了電話請求支援,以防自己就這麽帶趙峰下去會對那兩人堵到。

若是平常他一打二尚且還綽綽有餘,只不過夏南枝在他不敢去冒險。

剛才的警笛也是他故意放的,就怕夏南枝會和那兩個男人撞上。

一想到夏南枝……

紀依北就覺得頭疼。

就這麽寂靜了十幾分鐘,誰也沒有跟誰說話,直到舒克帶來的支援到達,紀依北才回過神來。

他不動神色地将那把槍放進口袋,沒有伸張。

“頭兒!沒受傷吧?”舒克“砰”一聲撞開門沖進來。

“沒事。”紀依北不以為意地一擺手,揪着趙峰的領子往前一拽,轉交給另一名刑警,“剛才已經認了夏隊就是他殺的,先帶回去,明天我來審他!”

一群人一塊兒下樓。

夏南枝安安靜靜走在紀依北身旁,看不出什麽神色的異樣,倒也讓大家忽視了為什麽她會在這的問題。

舒克和幾名刑警帶着趙峰坐警車離開。

夏南枝則被紀依北不大爽地拽進他方才開來的車中。

光聽車門砰一聲巨響就能猜測出這會兒紀依北胸中的怒氣值大概是爆表的。

夏南枝轉了轉手腕,仍然繃着一根神經,她悄悄側眼去看紀依北,他垂着眼,不做聲一言不發地把油門踩到底。

汽車在夜晚的馬路上如離弦之箭。

車速直接飙上一百碼,紀依北眉頭緊皺,餘光瞥見夏南枝仍然神色平平,半點沒有被吓到。

突然一個急剎車。

下一秒紀依北就狠狠将夏南枝按在椅背上,咬上她的唇瓣,動作激烈,唇齒相交

等再松開時,紀依北才發覺夏南枝終于有了表情——她皺着眉,倒抽了口氣。

他氣得冷哼:“呵,還知道痛?”

夏南枝勉強從他手中掙出自己的手腕,撩起衣袖,上面果然青青紫紫一大塊,她低着頭淡聲解釋:“不是你弄痛我的,是……那個人弄得。”

夏南枝縱使是偷襲,也還是在用電擊棒對付他時被他扭傷了手。

紀依北看着她的手腕默了一陣,最後松開了她的手。

直到進了家門兩人都沒有再講一句話。

紀依北一進門便直接從儲藏室裏翻出一瓶藥酒,走進夏南枝的房間一把拉起她的手。

那淤血不快點推開恐怕整個手腕都得紫了。

他倒了一些藥酒在手心,又用手掌捂熱後一把蓋在夏南枝手腕處,從他手心裏傳來的溫熱随着藥酒滲透進皮膚。

夏南枝就像是先前兩人還沒在一起時,只要紀依北一做出什麽逾矩的舉動,她就慌不擇路、不知道該怎麽辦。

比如現在。

她手腕發燙,但卻恍惚覺得只有一小部分原因是藥效,而主要是因為那只覆蓋在上面的寬厚大手。

明明剛才紀依北還那樣生氣,現在卻細心地替她上藥。

盡管還是黑着臉。

夏南枝簡直有些摸不着頭腦。

許久,紀依北突然出聲,夏南枝心頭一顫。

“你怎麽會去那裏?”

夏南枝誠實回答:“我找一個朋友替我查趙峰的線索,他替我找到的。”

“槍是哪來的?”

夏南枝擡眼看他,這回卻不回答了。

“說話!”紀依北憤怒。

“……”

氣憤重新陷入詭谲,仿佛随時準備開始一場大戰,紀依北氣急敗壞,夏南枝拒絕配合。

夏南枝看着面孔緊繃着的紀依北,忽然覺得很難過,他們原本就不是一類人,是她非要去撩撥他才會有今天這種局面。

如果沒有她——

如果沒有她,紀依北這時候已經去審訊趙峰,不會難過、不會氣急敗壞,只會為抓住兇手而高興。

要分手嗎?

也許分手才是對他好。

夏南枝不自覺地這麽想着。

可她卻恍然發現,失而複得是人生一大幸事,得而複失卻是多大的磨難,她舍不得,說不出口。

她不由自主抓緊紀依北的袖子。

紀依北将她臉上幾不可察的表情盡收眼底,突然輕輕嘆了口氣,抹藥酒的動作也随之輕下來。

“夏南枝,你前幾天為什麽突然哭我沒再逼問你,槍是從哪來的我也可以等你想說了再告訴我,可你不能仗着我對你的心軟就随便辜負我!”

夏南枝恍然擡頭,下意識開口:“我沒有。”

紀依北緊抿唇,眸色漆黑,望不見底,就快把她陷進去。

好一會兒,紀依北突然撥開那只扯着他袖子的纖瘦小手,退後一步轉過身:“你自己想清楚再跟我說話。”

他語氣決絕。

屋內點點燈光閃耀夏南枝黑暗的心間,這是她貪婪留戀着的溫暖與光明。

“紀依北!”

夏南枝幾乎在他往前剛跨出一步時便不由自主地喊出聲,手指重新攥住他的衣服,用力到指甲都泛白,輕輕顫抖着。

紀依北停了腳步。

“紀依北……”夏南枝語帶乞求,眼前因為盈眶淚水模糊一片,連帶着他的身影都變得影影綽綽。

模糊中,他轉過身。

接着夏南枝感覺到自己臉龐被一雙大手輕輕捧起,指腹摩擦她的臉頰。

“哭什麽。”男人聲音沉着,卻帶着平常沒有的稱得上溫柔的聲線。

夏南枝紅着眼望進他眼中。

她聽到自己幾近虔誠的聲音。

“我喜歡你。”

“我只喜歡你,比你以為的還要早,我就喜歡你了。”

“紀依北……”

“你能不能……不要和我分手。”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戲不會虐的呀~

☆、救贖

她對紀依北的感情比她原本以為的還要深得多, 原來夏南枝想, 只要在一起過即便往後分了手也足夠她細細回味一輩子, 可現在的她,連分手都不願意去想。

原來的夏南枝,把自己全副武裝, 人前她可以笑,人後她卻總是冷漠,她把自己變得沒心沒肺, 與人始終疏離。

全網唾棄不會使她困擾,甚至好友背叛都不會讓她難過,她習慣了一個人。

唯獨紀依北是一個例外。

在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到的很久以前,紀依北就是她心中唯一的例外。

如今她便是這樣懇求心中的例外不要離開她。

“別跟我分手。”夏南枝在心中默想。

她面上虔誠, 眼裏泛着淚光和另一股不知名的光芒, 忽明忽暗,化作一團溫柔纏綿的水汽包裹住紀依北。

下一秒,夏南枝突然被攔腰抱起,一雙大手環過她的大腿束縛在她的尾椎骨,嘴唇被激烈啃噬。

她被抵在牆上, 後背立刻起了一層薄汗,全身過了電,從腳趾到靈魂都蜷曲起來, 叫嚣着更用力的對待。

紀依北托着她,感受腰間被她雙腿緊緊夾住,胡亂地湊上去親她的唇瓣。

含糊的咕哝聲從夏南枝嘴角溢出。

紀依北最受不了她這樣。

一手抱着她, 放在她臀部的另一只手動作不停,沖沖撞撞地大步走進卧室,用腳帶上門。

他湊在她耳邊,聲音充滿情.欲:“混蛋,把你哥的真心當狗肺!”

夏南枝意識渾濁中突然聽到這麽一句,身體比心靈的反應來得更快更真誠,她還沒回味過那話中含義,當即伸手掐住紀依北的腰帶。

“咔噠”一聲,金屬的聲音像一條弦撥通了夏南枝心中的混沌。

她略微睜大眼睛,張開唇喘氣。

房間裏起初還是破碎的呻.吟,到了後面便成了帶着哭腔的求饒聲。

以及男人隐忍的聲音——

“夏南枝,你給我保證,以後都不許再做這種事了。”

男人動作狠厲,卻又親昵地去觸碰夏南枝被咬紅的唇瓣,撩開小姑娘臉上濕膩膩的發絲。

她細膩的皮膚上蒙了一層汗,溜滑白皙,在昏暗的夜燈下說不出的性感。

不知過了多久,夏南枝渾身被汗打濕,床單上濕膩一片,在她突然激靈之時,紀依北總算退了出去。

同時他俯在她耳邊,沉聲說:“你乖一點,就不跟你分手。”

夏南枝眼圈更紅,脫了力一般躺着。

紀依北用濕紙巾簡單處理了她腿間的泥濘,又親了下她的額頭,把她從床上拽起來。

“走,去洗個澡。”

夏南枝坐在床尾,腳尖點着地,磨蹭一會兒後擡眼,軟着聲音:“我腿沒力氣了。”

紀依北寵溺地揉了把她的頭發,彎腰一把将她抱進浴室。

浴缸裏已經放滿了溫水,紀依北小心翼翼地将夏南枝抱進去,把毛巾沾濕了替她擦身體,又耐心打上一層泡泡,拿淋浴頭重新沖幹淨。

“先站起來一下,我給你擦幹。”

夏南枝勉強站立起來,手指攀住紀依北的肩膀借力,雙腿打顫,胸前紅紅紫紫一片。

紀依北皺着眉拿浴巾擦幹她身上的水珠,後悔自己剛才沒克制住力道,擦她大腿上的水時突然聽到夏南枝輕輕“嘶”一聲。

“痛?”

夏南枝臉頰被浴室的霧氣染上紅暈,她看着紀依北,輕輕點了點頭。

早晨時她才算是初嘗性.事,根本接受不了那樣兇狠的對待。

紀依北探身一看,都腫了,當即眉頭皺得更深:“剛才怎麽不跟我說弄疼你了?”

“……”

夏南枝被這一問問得突覺委屈萬分,擡眼看紀依北仍沉着臉,便更委屈了,連帶着聲音都發抖。

“我跟你說了呀,你都不聽我講。”

紀依北輕輕柔柔地親了她一下,裹上浴巾:“對不起,我……我剛才是真沒理智了。”

夏南枝搖頭,主動靠過去讓他抱,紀依北重新把她抱回床上。

沒過一會兒,紀依北也沖完澡出來。

便見夏南枝坐在床頭,曲着腿,雙手環住腿彎,她擡眼看到紀依北就是一聲輕喚:“哥。”

紀依北心下軟了幾分,更覺得自己剛才混蛋,他躺進被子攬過夏南枝,在她背上輕拍兩下,安撫似的:“睡吧。”

夏南枝從他懷裏掙出腦袋,小姑娘睫毛上還挂着淚,不知是剛才客廳哭時留下的還是床上求饒時留下的。

“你不問我了嗎?”

紀依北閉着眼,手指在她肩頭搓揉,反問:“你想說嗎?”

夏南枝沉默了。

頭頂上一聲輕嘆:“不想說就算了,那把槍我沒收了。”

良久,紀依北的胸前被姑娘柔軟的發絲蹭了蹭。

“嗯?”

小姑娘手指微涼,去撥弄他的耳朵。

“那把槍和我上次哭有關系。”夏南枝斟酌着開口,她敏銳地察覺到紀依北的呼吸聲頓時輕下來。

“我小時候應該是目睹過一場槍擊案——但是我沒印象,這是我在夢裏看到的——我從那個死掉的男人身上拿到了那把槍,我把它藏在了我爸媽的墓碑底下。”

紀依北原本的瞌睡迅速被打跑,悄無聲息地睜開眼,聲音沉緩:“槍擊案,什麽時候的事?”

“……應該是我到你家後的第一年吧。”夏南枝略微遲疑。

她記得那個夢中見到的小女孩身上的小紅裙是陳溪給她買的第一件衣服。

紀依北正色,他在得知夏南枝曾經是那群人的目标後,查過那往後三年的案子想找找蛛絲馬跡。

并沒有什麽槍擊案。

随着那夥軍火販的落網,景城好幾年都沒有相關的案子出現。

如今看來,倒像是特意銷聲匿跡給警察看的。

“那哭呢,為什麽哭?”

“那天我做了個夢,哥哥,如果我說——”夏南枝忽而嗓子一窒,好半天重新尋回聲音,“如果我說,我差點殺了人,不是今天,是更小的時候。”

“夢中,我用槍對準了那個男人的太陽穴按下扳機,只是我那時不會用槍,沒有開保險,所以才是‘差點’,你不會覺得我可怕嗎,我……我在那麽小的時候就想殺人,而且我也沒有變,你看,我今天還……”

“別講了。”

紀依北突然湊到她耳邊噓一聲,安撫道:“趙峰害死你爸,夢裏那男人也一定做過什麽壞事,而且你今天也沒有扣下扳機。”

話語間,紀依北去親她的額頭:“乖女孩,有進步,現在那把槍我沒收了,你以後也不可能會有這種機會了,不用怕。”

夏南枝呆愣地看着紀依北,她當真是有點懵。

在她的預計裏,如果紀依北知道了這些事一定會覺得她是個怪物,是從那場火災中遺存下來的背負仇恨的怪物。

然而他沒有。

一點都沒有,連預計的問題都沒有。

比如“你為什麽沒有救那個男人”、“為什麽要對一個陌生男人開槍”,甚至連一句指責她為什麽現在才講都沒有。

只有兩個問題。

一個是槍擊案是什麽時候。

一個是為什麽哭。

夏南枝環在他腰間的手一寸寸收緊。

“知道嗎,對我來說要活得光明向上都不是件易事,我好多次想放棄,就這麽沉淪下去,我不喜歡警察,不喜歡所以不安定,可我每次看到你,看到你的那些兄弟們,我又覺得不該這樣。”

她聲音又輕又軟,像把刺人的刷子撓過紀依北的心坎。

“這樣活着還挺累的,倦啊,倦得眼皮都撐不住了——還是要撐着。”

一個吻落在她的眼睛上。

紀依北:“別撐着了。”

夏南枝睜開眼看向紀依北,眼裏的光忽明忽暗,有一簇火苗,就好像紀依北的下一句話會影響最後是複燃還是熄滅。

然後她聽到紀依北說。

“想睡就睡吧,睡飽了,我會叫你起來。”

那個夜晚睡的并不踏實,不過好在沒有了噩夢糾纏,随着真相浮出水面,夏南枝從前的心結卻在漸漸疏解。

淩晨時分,她輾轉醒來,從昏沉的睡眠中脫離出來,天色已經泛白,大腦像上了年久失修的發條。

一個晚上發生了太多事,讓她一時甚至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下意識伸手去觸碰身側的溫熱卻撲了空,夏南枝瞬間清醒從床上坐起,空蕩的袖口包裹她瘦弱的身軀,漆黑眼底壓着執拗與恐懼。

然後在擡起視線的瞬間又重新穩定下心神,心髒回歸原位,一寸寸下沉,找到歸屬感。

紀依北站在卧室外的陽臺上,背對她,雙臂支在欄杆上,微仰着頭看着遠處,拉出一條利落的下颌線,他指尖擒了支煙,煙霧迅速被風吹散,融入夜色。

夏南枝看了會兒,下床踩上拖鞋推開門,腿間還有些疼。

“哥哥?”她裹緊衣服,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局促地抓緊門沿,在離他隔兩三米的距離就站定。

“怎麽醒了?”紀依北迅速滅了煙,一只手把她拉過來,随即用自己的睡衣外套裹緊她,“冷嗎?”

背部傳來熟悉的溫熱觸感,伴随着再親密不過的味道,煙草味混着青草香的沐浴露味,輕柔又缱绻地包裹她。

夏南枝忽然覺得眼眶又有些熱。

同時過去十幾年來努力塑起的堅硬铠甲也在一層層被剝落,原先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痛苦的過去,不确定的未來都在這一刻緊密相擁的現在撤出腦海。

夏南枝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習慣沒有紀依北的生活了。

“不冷。”她輕聲說,聲音帶着哽咽。

如今的姿勢是紀依北從背後環住她的腰,看不到她到底有沒有哭。

聽到她的聲音,紀依北嘆了口氣,伸手在她臉上抹了把,好在沒有哭,他低頭在她頭頂蹭了蹭,落下一個寵溺而溫柔的輕吻。

“夏南枝,我很喜歡你。”他在身後輕聲說,帶着嘆息,和終于屈服的投降。

夏南枝,我很喜歡你。

盡管我從前顧及自己是個警察刻意和你拉開距離,但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靠近。

盡管你做了那樣的事辜負我一片真心,我也還是那麽喜歡你。

夏南枝在聽到那句話後一怔,真是什麽反應都沒有了。

說起來,她和紀依北的關系确立的也粗略,連個正兒八經的告白和接受都沒有,但是夏南枝從來不在意,在她心裏,紀依北是這麽多年來心中難以企及的光,能夠在一起都是不可思議的。

突然聽到這樣一句告白對夏南枝而言,比當初在一起甚至更有觸動。

紀依北抓着她的手指,指腹摩挲,臉頰朝她的頸側靠了靠。

“我從來沒有這麽喜歡過一個人,我剛才站在這想,是不是我做的不夠才讓你覺得你對我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才會去幹這樣一件無法挽回的事。”

他頓了頓,感到懷中人的輕顫,又裹緊了一點衣服。

“我知道你放不下叔叔阿姨的死,但是這樣的事情,交給我來做好嗎?”

一滴滾燙的淚突然砸在紀依北的手背,夏南枝突然微拱起背,把臉埋進手掌,再也沒有克制的哭聲從手心傳出。

紀依北除了心疼之餘,也終于松了口氣。

先前夏南枝不哭不鬧甚至整體笑着的模樣更讓他擔心,就連偶爾的哭都是克制着聲音。

如今這樣,卻像是一種救贖。

救贖自己犯的錯,救贖別人對她犯的錯,救贖一切的偏執和扭曲。

紀依北捏着她的肩膀把她轉過身,按住她的後腦貼近胸膛,迅速感覺到胸前一片濡濕。

“哭吧。”

哭出來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一直覺得前面的告白不夠正式,所以今天補上啦。

南南的心結也會随着受傷和愈合慢慢結開。

☆、照片

一夜無夢。

紀依北醒來時夏南枝睡得還沉, 便也沒叫醒她, 起來去隔間洗漱完便聽到門鈴聲。

他随意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滴, 在睡衣上随便一抹,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是他那胖侄子小波和小波媽媽。

“叔叔!”小波一見他就興高采烈一個擁抱扒住他的腿,沒等他說話就沖進屋找兔子。

紀依北随口客套一嘴:“怎麽這麽早來, 打個電話我送去就行啊。”

“昨天大晚上才接回來的,這不小波鬧了一晚上大清早就過來了,你快上班去了吧?”

“嗯。”

小波蹲地上把兔子抱到膝蓋上, 扭頭問:“叔叔我怎麽覺得他胖啦?”

紀依北呵呵笑兩聲:“我倒覺得你比過年時也胖了不少。”

這話一落,裏屋突然砰砰兩聲,緊接着房門被拉開。

夏南枝睡眼惺忪地揉着眼,身上松松垮垮, 是床邊紀依北脫下的短袖, 裏面竟一點都沒穿,衣服剛好蓋過臀部,露出白嫩嫩的長腿。

“哥,我行李箱是不是不在你房間啊?”

紀依北餘光瞥見小波媽媽一臉震驚的表情,她比紀依北大10歲, 算是表姐,也算是看着夏南枝長大的。

但他仍秉持“敵不動我不動”的優良傳統,大義凜然地說:“應該在隔壁, 我一會兒給你拿。”

夏南枝揉罷眼睛,朝客廳方向一掃,立即渾身一震, 打了個冷顫。

此時她大腦飛速運轉,夏南枝覺得自己高考時大概也不及現在的十分之一。

說自己只是借宿在紀依北家?

不行,夏南枝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脖子和大腿間的痕跡有多暧昧。

難不成裝作自己不是夏南枝?

也不行,看她表情早就是一眼認出了她。

并且,與此同時,小波十分不分場面地喊出聲:“南枝姐姐好!”

夏南枝:“……”

紀依北看着她臉上強壓抑住的抽搐,好不容易才忍住自己的笑意,并沒有要出手相救的打算。

夏南枝視線迅速掃遍小波的全身,幹笑兩聲:“小波又長胖了呢。”

然後“砰”一聲重新關緊房門。

小波媽媽緊緊盯着卧室門,像是想看出個洞來,一臉的難以置信——現在的年輕人這是什麽騷操作?紀哲和陳溪知道這回事嗎?

“剛才那姑娘……”小波媽媽指着緊閉的房門,“是南枝嗎?”

紀依北坦然:“嗯。”

“哦……這姑娘又變漂亮了。”

“……”

“那我們先走了,小波,拎上籠子,走了走了!”小波媽媽也許以為自己是打斷了什麽,一把拉上小波就要往外走。

“對了。”紀依北叫住她,喚了聲姐,“這事先別給我爸媽講,那丫頭害羞不好意思,過段時間我們再說。”

小波媽媽倉促地一點頭,逃也似的走了。

心裏不停打着鼓,想着,以前就覺得紀依北這小子不怎麽正經,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人!就這麽被人撞破還臉不紅心不跳!流氓!

等她離開後,紀依北才重新回了卧室,夏南枝正生無可戀地坐在床邊。

“走了?”

“嗯,像是吓到了。”

“……”

紀依北把隔壁房間的行李箱拉進來打開,蹲在地上仰頭問一旁的夏南枝:“穿哪件?”

“那件。”

夏南枝指着一件鵝黃色的連衣裙。

紀依北替她取出來,摸了把衣服的料子,皺了下眉:“這麽薄,不冷嗎?”

“可是我只帶了這一件裙子。”夏南枝伸出腿随意地撥弄箱子裏的衣服。

紀依北沒明白,理所當然:“那就不穿裙子呗。”

“疼啊。”夏南枝垂着眼,聲音輕緩,甚至沒有情緒,只是垂在床邊的兩條腿輕輕晃蕩了下。

紀依北見她那樣心便軟得一塌糊塗,湊過去親了會兒:“這些天不碰你。”

夏南枝悄悄擡起一側眉毛。

“好好養養。”

她輕笑一聲,圈住紀依北的脖子靠過去,喃喃:“才不養,你得碰。”

夏南枝當真是個妖精,一颦一笑都能牽動人心,就連冷着臉時也獨有一番韻味,叫人捉摸不透,與人疏離卻又忍不住靠近。

她讀高中時就追求者無數,紀依北記得有一年聖誕節是周六,一個男生不知怎麽知道了他們家地址,當天晚上就跑來家門口,彈着吉他在樓底下給她唱情歌。

可她卻全然不理,戴着耳機心安理得地待着自己房裏,直到後來要睡覺時被那吉他聲吵得不行,才咚咚咚跑下樓。

具體說了什麽紀依北也不清楚,他只知道那音樂聲戛然而止,并且那個男孩再也沒出現過。

紀依北揉着她已經消了淤血的手腕,随口問:“之前聖誕夜來家門口給你唱情歌那人,你給他說了什麽讓他走的?”

“聖誕夜——?”夏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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