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賞識
賞識
見張烈已然站上了演武臺,史開宗振作精神,眯眼細看。
拳法一出,果然是錢家軍的路數,可內裏卻套了幾個他不大熟悉的招式。
兵刃試上,張烈選了長槍,幾招下來,史開宗只覺得全然陌生,暗忖難道張家祖上也出過武将?
史開宗無心再看後頭那幾位武将子弟,不等張烈耍完槍法,便對考官道:“待會讓這個張烈去兵刃堂。”
考官本就知曉他今日的來意,聽了這話,忙點頭答應。
史開宗起身離去,不多時,張烈武試結束,抹了兩把汗,走出演武場,準備歸家,一名侍從卻奔過來攔住他:“張官人稍後!”
張烈頓住腳步,拱手道:“給上侍問安。”
“張官人,史大将軍想見你,還請往兵刃堂去一趟。”
張烈愣神:“史、史大将軍?”
侍從壓低聲音,笑道:“張官人快去罷,聽說今日史大将軍是過來挑選随侍官的,眼下特特請你過去,定有好事等着。”
張烈心中一驚,暗嘆方姑娘還真是料事如神,早就知道史大将軍會來也就罷了,居然還能猜中大将軍多半會看上自己。
幸虧聽她的話,穿了身舊衣來,想必史大将軍出身貧寒,對自己也多了幾分惜才之心。
他趕緊應下,快步往兵刃堂去,進了堂,果然見到史開宗立在上方。
“問史大将軍安好。”他叩首道。
“起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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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開宗随意點了點頭,走到他面前,緩緩轉了一周:“身形不錯,雙臂也有力氣,練長槍的确适合。聽說你曾是錢家軍?”
“是,小人十五歲從軍,進的正是錢家軍。後來又跟着魏先生,受過幾日兵策教誨。”
“錢國公蒙冤時,你在何處?”
“小人也下了獄,多虧魏先生替小人分辨,家中賣田交銀贖罪,這才放出來。”
史開宗眉頭緊鎖:“如此說來,從十七歲到三十四歲,你都不曾回到軍中。為何現下又動了入朝局的心思?”
“小人從前糊塗,進了趟大獄,便心生膽怯,不敢再從軍。去歲,內子無意中結識了方将軍的女兒,小人一家受了她不少恩典,便前去拜訪叩謝。
言語間提及往事,幸得她開解,小人才明白,身為男子,不僅要做家人的依靠,還要做國朝的依靠。這才悔不當初,出來參試。”
“方岱?”史開宗振聲一笑。“呵!不愧是他的女兒,心中大有高義。”
他清清嗓子,正色道:“你那三弟如今正在刑部大牢候審,你可有舞弊之舉?”
“小人絕不敢舞弊!”張烈趕緊跪下。“小人受錢國公和魏先生的教導,明白将士在戰場上是真刀真槍地拼。若不通兵策,別說小人了,便是将來有幸領兵,手底下的那些兵,也都有性命之憂。人命貴重,小人日夜銘記,豈敢為一己私利,行舞弊之舉!”
史開宗聽得滿意,臉上的神情卻仍是鄭重:“魏以致曾在錢國公的冤案中替你辯駁,免你全家流放之罪,你要記住他和錢國公待你的大恩,萬不可像你三弟那樣,做出侮辱家門,戲弄朝廷之事。”
“小人一定銘記!”
史開宗虛扶一回,命他起身:“明日你到西郊神機營裏來,便與老夫做個親随。汝陽王的世子,如今也跟着老夫,你們同為親随,莫管什麽家世門第,要齊心才是。”
張烈大喜過望:“多謝史大将軍青眼,小人,小人……”
他眼含熱淚,一時間有些哽咽難言,史開宗拍拍他的肩,笑道:“而立之歲,重入軍營,是該激動些。今日也不早了,趕緊回去知會家裏人一聲,免得他們擔心。”
張烈拜謝不疊,很快出了演武場,往家中飛奔。
回家一說,陶蓮和張盈都歡喜得不行,就連一向對他冷眼相待,半點都瞧不上的馬氏,也換上張笑臉,口裏直說什麽“早就知道二哥會有大出息”。
張烈雖說高興的很,可見了自家母親這副嫌貧愛富的嘴臉,心裏實在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有機會重回軍營,他不敢憊懶,第二天起了大早,去京西大營拜見史開宗,又一一認過各路将軍校尉,領了大将軍親随的服制。
張烈得了重用,方如逸也安了心,這幾日只等張焦的案子了結,好把王梨花母子送回去。
這日,餘照上街采買藥材,回來的路上聽說張焦的案子結了,想着得趕緊告訴方如逸,飛快往家去。
行到半路,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着“餘姑娘”,她轉頭一看,竟是陶蓮。
陶蓮奔過來,滿臉欣喜:“餘姑娘好來,今日本要去府上給你家姑娘送邀帖的,恰好碰上了你,還請一并帶去。我家老爺如今重回軍營,有了俸祿,家中也買得起小厮侍女了,我得回去看看模樣,趕在姑娘登門前置辦好才行。”
餘照接過邀帖,笑道:“陶娘子只管忙去,如今張先生跟着史大将軍做事,将來只有前途無量的份,陶娘子有得是內宅事要顧呢!”
“這回我家老爺能翻起身來,真多虧了方姑娘的提點。”陶蓮感慨萬千。“否則,我和盈兒便是說破了嘴,只怕老爺也是不願再回軍營裏去。
還請方姑娘後日到我家小酌幾杯,席面上都是些家常菜,只請姑娘一個,再沒旁人的。餘姑娘,你回去後,可千萬要勸你家姑娘賞臉啊!”
“陶娘子放心,姑娘早幾日本就說了,等得了空,一定上門給張先生道喜。如今陶娘子親來相邀,姑娘豈有不去之理?”
餘照想了想又道:“對了,張校尉的案子結了,今日晚些時候,多半就會從刑部大牢裏出來。我家去後,便讓姑娘把張校尉的妻兒送去他家府上。”
陶蓮忙道:“這些瑣事本該是我張家來顧的,難為姑娘想得這般周全,後日!後日一并謝過!”
兩人說笑幾句,各自歸家。
餘照回到方府,把陶蓮的邀帖和張焦的事一說,方如逸果然讓毛大樹給莊子上送信,讓王梨花母子收拾收拾,明日好回自家去。
等到第三日上,方如逸和餘照坐馬車到了張烈家。
才剛落地,看門的小厮便奔過來一拜,問毛大樹道:“敢問來人可是方姑娘?”
毛大樹點頭稱是,小厮引着方如逸入府,一行人到了前廳,望見張烈一家三口正垂首以待。
方如逸笑道:“張先生怎麽在外頭站着,我也不是什麽外人,快進去罷!”
張烈正要開口,廊下突然一聲高喝:“二哥!你既備了席面,為何不讓自家人上桌!”
方如逸轉身一看,廊下站着好些人,她雖一個也不認得,但他們中好幾個的面容,瞧着與張烈頗為相似。
“姑娘,那兩位就是王梨花和張傲。”餘照附耳道。
方如逸明白過來,這些人多半就是張烈的親眷,張焦一家,張碧一家,剩下的那對老夫婦應該是他們的父母。
陶蓮臉色僵硬,沒有一點要請他們上桌的意思,只是道了句:“大姐姐,三弟,你們怎麽突然過來?”
張焦指了指張武和馮氏,頂着下巴道:“我們來看爹娘,難道不行!”
“既是來看爹娘,那就去內院。”張烈忽然開口。“今日我有貴客,你們不請自來,我的席面招待不了。家中如今多了幾個小厮侍女,我讓他們再給你們做些菜來……”
“二弟!這裏站的都是自家人,你怎可如此薄待!”王梨花喊起來。“我知道,你如今得勢了,有錢有人,就瞧不上我們這些個窮親戚。二弟,你摸着良心想想,當年你蹲大牢的時候,是誰賣了莊子,把你救出來!
如今你倒好,攀了高枝,家中來了貴客,就把我們趕到一邊,連上桌吃飯也不能。你做這些事,不怕那些官老爺看不起你嗎!”
陶娘子氣得滿臉通紅:“三弟媳婦說的都是什麽話!我們家何曾說過,不讓親戚上桌吃飯?今日的席面,本就是專門為方姑娘設的,她于我家有天大的恩情,單獨請她有何錯?
你們兩家又不是無家可歸,也不是吃不上飯,何必拉扯些沒來由的話!再說了,今日你們過來,連招呼也不打一聲,我們根本不知你們兩家竟然都在宅子裏!”
王梨花叉了腰:“要是讓你們知道我們要來,你哪裏會放我們進來!”
“你!”
陶蓮渾身顫抖,張盈趕緊扶住她,高聲道:“大姑姑和三叔方才明明說是來看祖父祖母,為何不去內院,偏來廊下站着?還說什麽上桌吃飯的話。
今日我家的席面,只備了請方姑娘一人的酒菜,所以爹爹才說,讓下人給你們另做一桌,可你們又百般不肯。我想問問,你們今日攜家帶口地過來,到底要做什麽?”
王梨花推了張焦一把,張焦上前兩步,正色道:“我們有話要同二哥說。”
他們今日登門,本就是一拍腦袋的事,根本沒料到張烈這個從不與誰來往的,竟然在家中擺了席面,要請貴客吃飯。
可人都來了,事情沒辦成,怎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