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盛星河在小師弟那待了一會兒,便回屋睡了會覺,起來已是天黑。
明日才正式上課,現在還不急,他将三個備胎爹以及他爹給的儲物戒拿了出來,放在桌上,準備好好整理。
他爹給的儲物戒裏,除了各種療傷丹藥外,還有成堆的玉瓶,瓶子裏是盛酽多年來收集的天材地寶煉制的化血丹,專門針對他的血脈暴動,按照醫囑,他應是一日三次,每次服用一顆。
但最近,盛星河越來越感覺體內湧動的血脈壓不住,将一次一顆變成了一次三顆,雖然化血丹副作用很小,但按照這樣下去,很快這丹藥便會徹底對他無效。
盛星河有些擔心,但也沒辦法,只好強壓下憂慮。
接着是雲若竹給的儲物戒,二十年後的他貴為太一宗宗主,出手自然闊綽,光是讓杜半明驚嘆的極品靈石便有一萬顆,其他也是些療傷丹藥,盛星河還看見了幾瓶五級化清丹。
若是讓其他人看見,肯定會大吃一驚!化清丹是用來治療被行屍抓傷的人,一般來說一級化清丹只能治療一階行屍的抓傷,高級丹藥可以治療低階行屍的鬼氣,反過來則不行。
而當今為止,修為最高的行屍也不過五階,所以這五級化清丹放出去,幾乎是每個拍賣會都要瘋搶的寶貝,現在卻只能在盛星河的儲物戒中落灰。
邪魅魔尊倒是小氣,他的儲物戒中只有一塊巴掌大小的黑底紅紋令牌,令牌上刻滿看不懂的繁複紋路,不清楚有什麽用,盛星河丢了回去。
而龍傲天的儲物戒中除了那把小劍,就是各種符篆、一些丹藥和幾百的極品靈石。
盛星河将東西都分門別類,方便取用。
清點了一番,他的身家還算可觀,實際上,已經抵得上一個中型宗門的底蘊。
“咚咚咚”,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盛星河将儲物戒收好,起身開門,卻見是杜半明。
屋內燃着蠟燭,對方一張圓臉在燭影有些許不自然。
Advertisement
對方道:“我來天樞峰辦事,恰好碰見盛酽仙君,便讓我傳話,說找你有事。”
聽見他爹找他,盛星河不疑有他,關上房門便同杜半明出來。
今夜月色格外亮,天穹低垂,繁星滿天,山風呼嘯而過,卷起朵朵飄飛桃瓣。
兩人一路無言。
盛星河疑惑,只覺今天這小胖子怎麽變得如此安靜,于是主動問:“盛酽師兄有說什麽事嘛?”
杜半明走在他身前,左臂上以黑線繡的“璇”字若隐若現,他道:“我也不知道。”
然後又沒了下文。
盛星河看不清他表情,只感覺有些許違和,卻也說不上哪裏不對。
他們沿着一條小路,拐進了院落後的桃花林中。
兩側桃樹枝桠伸展,在月光下緋色一片,花香陣陣,如同绮麗夢境般。
不知走了多久,走出了桃林,山風呼嘯而來,竟是一處空曠的斜坡。
月色灑落,群山輪廓影影綽綽,草色幽幽,斜坡連接着深不見底的懸崖,幾顆石子滾落下去,不由讓人膽寒。
盛星河被冷風一吹,腦子清醒了些,忽然想清違和之感在何處了。
“你怎麽對天樞峰的地形這麽熟悉?”他轉頭問向小胖子。
沒想到卻對上一張滿是愧疚的臉:“對不起!我也不想的。”
什麽?!!盛星河心頭一跳。
卻見一道飛劍不知從何而來,劍鞘猛地在盛星河腰上一拍,他控制不住身形,整個人瞬間沿着陡坡滾落,接着掉進漆黑的懸崖中。
月色下,他在掉落的一瞬,看清了飛劍的模樣。
是方庭盛的劍。
杜半明竟然合夥騙他!
半坡上,杜半明見他摔下懸崖,吓得癱坐在地,淚流不止。
二人從桃林中轉出,誰也沒管他。
身上還纏着繃帶的方庭盛突然有些不安了,緊張地看向他身旁的人:“盛酽師弟、萬一發現怎麽辦?”
“可我們也沒做什麽,是那小胖子将人帶來的”,賀钰眼中興奮,滿不在乎道,“再說了,這思無崖下連着禁地,呵呵,如今禁地封印破了,那些湧出的行屍肯定将他吃個幹淨,到時候死無對證,盛酽又能說什麽?”
見方庭盛卻還猶豫,賀钰不由翻了個白眼:“你忘了都是因為他,你才被盛酽嫌棄的嘛!快走吧,溫絮說了,這思無崖的輪值弟子馬上就來了,當心被發現。”
“還有,把這胖子帶上,他是你們天璇峰的人,諒他也不敢說什麽。”
方庭盛想起盛酽嫌棄的眼神,一咬牙,恨意頓生。
都是那小白臉自找的,怪不得他。
他拎起杜半明,三人消失在桃花林中。
“砰——”
漆黑懸崖下,在距離地面不遠處時,白玉小劍終于承受不住,同盛星河一同摔在了地上。
但多虧有它支撐了一會兒,盛星河才沒摔死。
“嘶”,盛星河磕得渾身都疼,手肘處還在碎石中磨破了皮,他忙取出一顆丹藥吃了下去,瞬間一股暖流遍布全身,傷處很快恢複。
“多謝你了,以後就叫你小白。”盛星河把白玉小劍撿起來,寶貝似的用帕子擦幹淨。
小劍累癱了,在他手心中蹦跶兩下,對這名字表示抗議。
盛星河假裝沒看見。
他癱在地上,想到掉下懸崖的最後一刻,喃喃嘆氣:“沒想到,他竟然騙我?”
也許是穿越二十年時空後第一個接觸的人,盛星河真心将小胖子當作朋友,因此沒有多加設防,現在突然被背叛,他只覺滿腔憤怒。
坐在地上好一會兒,盛星河才慢慢平複心緒。
算了,他向來想得開,也的确能理解,杜半明畢竟入了天璇峰,自然受方庭盛的轄制,而且他家就在山腳下,對方威脅他的手段可多了去。
但不管如何,背叛就是背叛了,此後這人,于他也就是陌生人了。
盛星河爬起身,拿出一顆夜明珠,打量四周。
這是一處寬闊峽谷,兩側是高聳入雲的峭壁,遮擋了月光,昏暗無比,夜明珠勉強照亮的範圍中,只見零星碎石,和崖底生着的稀疏荒草。
前後兩條路都延伸進黑暗之中,不知通向何方。
峽谷風格外大,嗚咽作響,吹得盛星河長發淩亂,衣角亂飛,寒意深入骨髓,冷得他打了個寒顫。
又吞下一顆丹藥,這才勉強好了些。
待在原地也不是辦法,盛星河前後看了看,拿出一塊靈石一抛,棱形的一角指向其中一個方向。
他收回靈石,一手舉着夜明珠、一手拿着小白,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前走去。
在黑暗中行走沒有時間的流逝感,夜風如鬼嘯一般,盛星河看了看四周,心底發毛,總覺得黑暗中有眼睛窺伺一般,手臂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
兩側峭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原,圓月高挂,枯草叢生,幾塊斷碑斜插在路口,視線越往後,斷碑數量越多,還萦繞着淡淡黑氣。
不知名的陰風吹來,枯草倒伏,黑氣缭繞,吹得盛星河不由往後退了幾步。
這熟悉的黑氣,好像只在一個東西上見到過。
心底的危機感不斷攀上,盛星河艱難咽了咽口水。
要不、還是趕緊走吧!
然而正當他想轉身時,枯草拍打得更為厲害,那些靜立的斷碑突然聳動,原本淡淡的黑氣大增,濃郁如墨,而在黑氣中,出現了一雙雙幽綠的眼睛。
離盛星河最近的那塊石碑中,一只白爪伸出黑氣的包圍,接着是僅僅帶着些許腐肉的骷髅手臂,然後猛地整個竄出。
!!!
是行屍!
還是變成骷髅架子的行屍!
盛星河吓得魂飛魄散,腳底抹油轉頭就跑。
啊啊啊他的運氣為什麽這麽差!
而身後,越來越多奇形怪狀的骷髅行屍從斷碑處爬出,速度奇快地追上來。
盛星河眼角餘光一掃,一顆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太一宗到底是什麽地方啊!為什麽還藏着這麽多骷髅!
他跑得都要斷氣了,但這些行屍跟他在水鏡中遇到的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甚至比那只三階行屍還厲害,他一邊跑,一邊丢出儲物戒中的烈火符,一簇簇沖天而氣的火光吞噬身後的骷髅行屍。
但很快,對方直接穿過烈火而出。
盛星河不合時宜地想,也是哦都骷髅架子還能燒什麽。
看來天要亡我!
盛星河內心悲鳴,爹,永別了。
“砰!”內心的悲鳴瞬間被額頭的劇痛取代,他不知撞到了什麽,一時間眼淚流出。
“嗚”,嗚咽間,覺得自己視線變高,被人提溜了起來。
他松開捂着額頭的手,泛着淚花的貓兒眼同一人對上。
對方一身黑衣,長發高束,面容格外清俊,一雙笑眼彎彎,嘴邊還叼着根草,痞裏痞氣,看着就不像個好人。
“喂,小孩,你撞了我,快賠錢!”
盛星河:“……”
他一肚子髒話不知從何說起,這從哪冒出來的碰瓷貨,他正在逃命啊!
“喂喂,你不要以為裝可憐老子就能放了你,我可是出了名的鐵石心腸。”
那人還在叨叨,盛星河被拎在半空無處着力,眼角餘光瞥見了行屍撲來的興奮嘴臉,絕望閉上了眼,心想:算了,好歹黃泉路上還有個伴。
“好煩,一群屍體就不能好好待着嘛”,黑衣人嘟囔了兩句,手上出現了一柄劍。
耳邊“噗嗤”一聲,接着陷入沉寂。
咦?他怎麽還沒死?
盛星河試探着睜開眼,就見黑衣人線條優越的下颌。
注意到他的視線,對方低頭,長眉一挑,壞笑道:“好了,煩人的家夥沒了,快說,你打算怎麽賠錢?是拿胳膊、還是拿腿呢?”
視線故意在他的手和腳流連。
然而盛星河顧不上這話,他伸手在黑衣人身上一推,奮力将自己轉了半圈。
然後便看見身後倒了一地白花花的骷髅架子,骨頭碎得不能再碎。
!!!
竟然是個大佬!
然而大佬卻沉迷碰瓷:“你竟然還敢非禮我!現在一只胳膊和腿已經不夠了,我要全砍下來。”
黑衣人還在逗小孩,卻看見對方轉過頭,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他。
“仙君,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就讓我以身相許吧!”盛星河一臉崇拜,伸手作出要摟他腰的動作。
吓得黑衣人立馬将他丢了出去。
現在的小孩都這麽不矜持嘛!
盛星河早有準備,踉跄幾步穩穩落地,他也聽出來這大佬純粹是逗他玩,只能用魔法打敗魔法。
此時的黑衣人一臉警惕:“你別過來!老子已經有心上人了,就算你再怎麽愛我愛的死去活來天崩地裂我也不會喜歡你的!”
盛星河:“……”大佬略有些中二。
“我……”他剛說了一個字,肚子就咕嚕嚕叫了起來,聲音格外明顯。
是了,他還沒吃晚飯不說,還被迫奪命狂奔,他好慘啊。
黑衣人又得意起來,嘴邊叼着的小草一上一下動着:“還沒辟谷的小孩。”
他丢來兩個小果子,“吃吧,多吃點。”
他眼神上下掃過盛星河的小身板,一笑,“跟只小貓一樣。”
“……”,救命之恩,盛星河忍了。
“啧”,救命恩人突然嘆了口氣,看向虛空,自言自語,“老家夥們找的可真是快,罷了”。
他又拎起盛星河,“先把你送上去。”
盛星河毫無心理準備,就被迫來了個極速升空,狂風卷起二人衣角,飛舞的長發糊了他一臉。
“啊——”
圓月之下,一道黑影快速劃過天際。
思無崖的值守弟子大驚:“那是什麽?”
“快追!”
“砰——”
盛星河被無情扔下,他咕嚕咕嚕,滾進一堆桃花瓣中。
“咳咳”,他掙紮着爬起,茫然四顧,發現自己正身處桃花林之中,所見皆是一片緋紅,仿佛剛才崖底的行屍,都像是一場夢一般。
然而攤開手心,兩顆碧綠色的果子靜靜躺着,昭示着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這一晚可真夠心驚動魄的。
盛星河沿着小路,灰頭土臉回了住處。
索性一路沒遇到什麽人,直到打開院門,對上黑衣少年驚訝的眼神。
江平野不知為什麽來找他,但經歷了一番生死之後,盛星河急需找個人傾訴一下。
“嗚嗚嗚,小師弟我……”,盛星河才走了兩步,就覺眼前一黑,驀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