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想起林正神神道道的模樣,也許跟三年前那晚發生的事情有關。
楚星洲在心底猜測,當年那晚,林正回去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一想到林正對自己有怎樣的非分之想,那一點萌芽中的同情和疑惑就煙消雲散了。
哪有老子閑的沒事當街追捕兒子的?一定是他林正有問題,他需要反省一下!帶着煩惱不過夜的念頭,楚星洲翻上床睡着了。
但小劉顯然沒有他這樣的好運。
從公交上下來,離學校有兩百米左右的距離,小劉正在幽深的巷子裏走着,忽然察覺後面有人的腳步聲。
也許只是同路人,小劉在心底安慰自己,別那麽大驚小怪,然而,他的心卻始終感受到一種恐懼。
在昏暗的巷子裏,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步調始終一致,前面那人走得快些,後面的便也加快腳步,這不是典型的跟蹤殺人現場嗎?
小劉不怕鬼,但他怕死,在想象中,對方手中已經攥了一把銀色的刀等待染上他鮮紅的血,顧不上許多,他撒丫子跑起來。
後面那人果真是沖着他來的,低喝“站住”便上前追他。
小劉看着文弱,卻并不單薄,更何況他曾是縣萬米長跑冠軍。壞就壞在他風聲鶴唳,驚慌失措下跑錯了方向,擡眼一瞧,得,把自己送進一條死胡同裏面去。
“跑……我叫你還跑。”後面那人氣喘籲籲地追上來,露出藏在手上的甩棍,确信小劉逃不出去後才叉腰喘兩口氣,“兩條腿跑挺快啊!”
小劉戰戰兢兢,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當會打架的朋友不在身邊時,他就只有挨打的份。基于此認知,小劉很識相地從口袋裏掏出錢包,從裏面翻出兩張百元大鈔舉到前面:“拿去,我身上只有這麽多了,你放我走吧。”
那人走過來,小劉不敢用眼睛去看他,害怕看清他的面龐後會招致瘋狂的報複,很有可能為了兩百塊錢今天就交代在這兒了。
“累死爺爺我了,”那人奪過錢,但顯然對這樣的收獲很不滿意,捏着錢拍小劉的面頰,“這點兒?打發要飯的?”
小劉低聲道:“現在誰出門還帶現金,只有這點兒,只要你放我走,怎麽着都成。我手機裏有錢,你要是覺得行,我微信給你轉過去。”
網絡上的痕跡更容易暴露人的行蹤,歹徒以為小劉不安好心要留下證據秋後告狀,一棍子朝他頭揮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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棍子裹挾着風聲,聲音很大,誰要是挨上這麽一棍兒,智商能直接從二百五變成二十五,小劉本能反應,拿手擋在頭上。
那棍子半晌沒有落下,難道他還在無意中練就一身空手接白刃的本事?小劉睜眼一看,竟是有人替自己接下這一棍。
若來的是楚星洲,那叫兩肋插刀,若來的是陌生男人,那叫見義勇為,若來的是女孩子,那叫美救英雄。
可……現在來的是帶跟班團的刁勇銳,這是幾個意思?
難不成刁勇銳今日受辱,氣在心頭,早就想教訓他一頓?所以他現在打算跟歹徒強強聯手,商量毆打的先後順序?
小劉覺得那不成,還是要跑,卻被刁勇銳一把揪住後脖頸:“你丫回來,你爸爸在這兒,你跑什麽?”
而後刁勇銳狠狠啐了歹徒一口:“搶了我兄弟多少錢,交出來!”
對于“我兄弟”三個字,小劉是如鲠在喉,冷汗不止。
歹徒沒料到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将兩百大洋如數奉還不說,還挨了一腳,今晚上可以說除了累出一身汗,沒別的收獲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早點收工回家歇着。
揍跑歹徒之後……喂,清醒一點,那個瘦小的青年比起帶了三個打手的你到底是誰更像歹徒?……刁勇銳在牆根處找到早已經縮成一團的小劉,不由分說将他強行拽起,勾肩搭背。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小劉作為一個年輕漂亮的男孩子,很注意保護好自己,一直跟刁勇銳說:“謝謝你救了我,但是很晚了,我媽說……”
“管你媽說什麽,你在學校,天高皇帝遠,人要學會變通。”刁勇銳把這樣一個煙酒不沾的五好青年拐進一家看起來就帶有超标經營嫌疑的酒吧,為他點了一杯長島冰茶。
面對這樣一杯傳說中的失身酒,小劉很是慌張,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來。
“臉紅什麽?”刁勇銳捏一把小劉的臉蛋,“從小學欺負你到現在,還沒習慣?”
關于他和刁勇銳從小學就是同學的事情,小劉沒有告訴過楚星洲,因為他害怕告訴楚星洲之後,楚星洲會覺得自己是爛泥扶不上牆,這麽多年了還學不會反抗。
刁勇銳那從小是家裏人捧在手心上的,上小學之後才發現,這些同班的矮豆芽都不是能随便欺負的,今天揍一拳,明天就會有一個女人牽着自家吱哇亂叫的娃兒在門口等着,刁勇銳不怕吵架,但他怕麻煩,所以也漸漸收斂許多。
突然間刁勇銳發現同班的這個小眼鏡是個下手的好對象,被欺負了不哭不鬧沒有老師家長上門問罪,簡直是居家旅行的必備良品,從此,刁大少愛上了學校,哪怕生病了,爸爸喊他睡覺,他充耳不聞,媽媽喊他喝水,他無動于衷,奶奶叫他請假,他百般推辭,家人們欣慰地說他好熱愛學習,刁勇銳高高興興背上書包去學堂,開始了又一天的睡覺走神打小劉的快樂生活,上學路上堵不到人,刁勇銳就去廁所裏堵他,小劉練就一天不喝水不上廁所的技能後,刁勇銳就在放學的路上等他,小劉也因此練就了一身的跑步本領。
刁勇銳欺負自己可以,連累自己朋友不行,小劉攥緊了自己的衣角,警告刁勇銳有事沖自己一個人來。
刁勇銳吃了一驚,這從小打到大的受氣包竟然有了自己的想法,但刁勇銳沒忘記自己截住小劉的主要任務。
“這是五萬塊錢。”刁勇銳說,“拿去給楚星洲壓壓驚。之前那件事算我對不住他,這是我的誠意。”
他特意拿的是紙鈔而不是銀行卡,就是為了給小劉強大的視覺震撼。
小劉心想,也許刁勇銳是覺得楚星洲身份不簡單要跟他攀關系,這樣一想刁勇銳的動機就不算奇怪了。但小劉了解楚星洲,于是拒絕了這筆款子。
刁勇銳一拍桌子:“要麽喝酒,要麽把錢帶走,你選一個。”
小劉毫不猶豫:“你說話算話,那我喝酒。”說完便伸手去夠酒杯,但刁勇銳一把攔住了他。
“怎麽?難道你說過的話是狗屁?”小劉長脾氣了,瞪一眼刁勇銳。
刁勇銳指了一個啤酒小妹:“不是你喝,是她喝。”
看小妹咕嘟咕嘟把一杯酒灌下去,去衛生間吐了個七葷八素又跑回來繼續喝,一只手捂着胃,大概裏面火燒火燎一樣,她的嘴唇已經跟剛粉刷過得牆壁一樣蒼白了。
小劉于心何忍,只好答應把錢帶走,讓刁勇銳別再為難這小姑娘。
“那傻子走了?”啤酒小妹坐在刁勇銳身旁,拿紙巾擦掉嘴上蒼白的口紅,“怎麽樣?我演的還行?”
“不錯。”刁勇銳晃着杯子裏五顏六色的液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天沒大亮,透着股灰蒙蒙的顏色。
聽到隔壁卧室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楚星洲以為奶奶要來叫他起床了,便喊一聲“奶奶,我不吃飯”于是翻個身用被子蒙住頭繼續睡。
楚奶奶聽到他聲音,仍然過來掀他被子,使他的頭露在外面。
楚星洲雙眼緊閉,楚奶奶輕輕推他:“洲兒,你看屋子外面是不是有人?”
聽到奶奶有些顫抖的聲音,楚星洲一下子清醒了,翻身坐起來,這一帶最近不安寧,時常聽說有小偷小摸的事情發生,萬一奶奶着急了,要去翻看存折還在不在,那可就危險了,于是楚星洲立刻披上外套走到窗邊查看。
外面霧氣很重,一片不可捉摸之間直挺挺站了個人,這天還有些黑,那人就直勾勾看着他們家房子這邊,要不是社會主義十二字箴言默念于心,楚星洲也要被吓一跳。
定睛一看,楚星洲認出那是誰,叫奶奶先睡,便自己出門去了。
問小劉為什麽這麽晚來找自己,來了怎麽也不打個電話。楚星洲拍小劉一把,拍出一手的露水。
小劉捧出錢,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楚星洲看一眼就知道這是林正的手筆,如果他不收下,那就是在為難小劉。所以楚星洲爽快地收下那筆錢,安慰小劉,讓他回去好好睡一覺什麽事兒也沒有。
把錢扔到床頭,但楚星洲很快覺得不妥,于是把錢放進了衣櫃,第一次體會到錢也是燙手的山芋。
楚星洲躺在床上陷入沉思,一點點看着天邊泛起魚肚白。
雖然不知道林正打什麽主意,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筆錢必須盡快移走,一分也不能動。
三年前那個夜裏,林正如女鬼貞子一樣的眼神,楚星洲至今不敢忘記。
上下眼皮漸漸合上,楚星洲即将再度進入夢境的時候,他的手機發瘋一般響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已經按捺不住小簧文部分的劇情了,前面部分越寫越長是怎麽肥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