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這天中午，黃君竹心有餘悸地給薛瓷發來消息。

“二哥，我剛才看到聲明冷汗都出來了，真是太謝謝你了，不然我今天真不知道怎麽辦了。”

薛瓷趕緊上微博看了看，天意傳媒果然告了一堆造謠诽謗的人。

其中沒有黃君竹的ID。

總算塵埃落定，薛瓷如釋重負。

這時候采訪才剛結束，許嘉河還坐在沙發上，謝鵬拿着手機在跟他低聲交談什麽。

等他們說完了，薛瓷走到他面前，誠懇地對他說了一句: “聲明我已經看到了，謝謝你。”

許嘉河擡眸，挑了挑眉: “真要謝我就做好你該做的，随叫随到，別想着偷懶。”

“我知道，小唐回來之前我一定會盡職盡責。”正好這時候有工作人員送餐進來，薛瓷忙不疊地去接過，然後把餐盒子打開，一一擺在旁邊的桌上， “可以吃飯了。”

弄完這些，他剛轉身要走，許嘉河卻叫住他。

“剛說了要盡職盡責，這就要食言了”

薛瓷不知道他吃飯的時候自己留下還能幹什麽，但是很明顯現在許嘉河确實會故意刁難他。

掃了眼桌面上那些清淡的菜色，稍稍遲疑過後，他認真地發問: “你是要我喂你嗎”

“……随叫随到的意思是，你時時刻刻都要跟在我的視線裏，不許離開，明白了嗎”許嘉河咬牙切齒。

薛瓷明白了，哦了一聲，站回他身旁。

許嘉河頓了頓，又冷淡道: “坐下，一起吃。”

“不用了，我待會兒随便……”

許嘉河語氣重了些: “有些話不要總是要我重複第二遍。”

薛瓷默然兩秒，聽話地坐下來。

兩人從前不知道一起吃過多少次飯，可此時，薛瓷頂着他毫不遮掩的打量目光，只覺得嗓子發緊，難以下咽。

許嘉河沉着臉: “怎麽了跟我一起吃就沒胃口”

薛瓷趕緊搖搖頭，看向他，無奈道: “不是，你一直這樣盯着我，我有點……有點緊張。”

“緊張什麽，怕我吃了你”

他現在說話總是這樣夾槍帶棒，薛瓷心中苦澀，放下碗筷，給他舀了一勺宮保雞丁，放緩了聲調: “你也趕緊吃吧，吃飽一點，下午還有大半天要忙。”

許嘉河抱着雙臂，仍是不動。

薛瓷悄然觀察他的臉色，起身輕輕拉開他的胳膊，把筷子塞進他手裏，又低聲說了句: “吃吧。”

過了一會兒，許嘉河終于有了動作，開始吃東西了，薛瓷這才松了口氣。

下午是許嘉河代言的運動品牌凱樂的現場活動，他終于把薛瓷那件外套脫了，換上了一套品牌的服裝，還戴了發帶。

他本來就還年輕，穿上這種風格的衣服更顯得像大學生，只是現在他笑容極少，瞧着冷豔且不太好接近。薛瓷從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絲一毫從前的影子。

到點了一行人上保姆車出發，薛瓷看着許嘉河身旁那個沒人坐的空位猶豫了一下，又瞥見謝鵬坐到前面去了，略一思索，還是自覺地坐到了他旁邊。

起碼得有一個小時的車程，許嘉河在翻劇本應該也不會有什麽事，幾天都沒睡好覺的薛瓷靠在舒服的座椅裏，控制不住地昏昏欲睡。

猛然驚醒時，他才發現自己靠在許嘉河肩膀上。

許嘉河微微側眸，正無聲凝視着他。

“不好意思。”他連忙坐直了身體，擺正了自己的腦袋。

許嘉河什麽都沒說，但是薛瓷之後的路程都沒有再睡覺。

這次是公開的活動，有粉絲來應援，薛瓷親身體驗了一把許嘉河的人氣有多恐怖，進活動場館的時候，現場的粉絲黑壓壓一片望不到頭，尖叫聲幾乎能把耳膜炸破。

好在安保人員拉了隔離線，薛瓷口罩帽子全副武裝跟在他身後的時候，并沒有被擠，但還是內心忐忑。

他知道以前小唐跟着許嘉河的時候，都會被拍入境。

不過等活動結束回酒店的路上，他打開手機查看了一番，才發現情況比自己想象得要好很多。

他确實有被粉絲拍到，但可能因為他不是熟悉的工作人員，出圖的人為了隐私都給他的臉模糊處理了，評論裏也都在驚嘆添屏許嘉河的美貌，沒有人提及他。

這讓薛瓷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快點，不被關注被他來說是天大的好事，至少接下來的十來天不用總是提心吊膽了。

年底正是娛樂圈熱鬧的時候，隔三差五就有紅毯或者電視臺節目錄制，許嘉河電影剛殺青，是各個主辦方的争相邀請對象，行程每天排得滿滿的。

接下來的幾天，薛瓷跟着他各個城市來回地飛。

其實他每天幹的事情倒不多，就是拿一下衣服，遞一下水，卻過得一點都不輕松。

兩個人吃飯在一起，坐車坐飛機在一起，錄制或者活動的時候，許嘉河會随時地用視線搜索他，但凡他站得稍遠些了，眼神就像刀子一樣狠狠紮向他。

總之除了晚上的休息時間，他必須保持全程都在許嘉河畫的線內呆着，一分一秒都不能松懈。

這天晚上在電視臺彩排，等上臺的時候許嘉河靠在沙發裏睡着了。

薛瓷就坐在他旁邊的位置，雙眸失神地盯着他安靜漂亮的睡顏，情難自禁地朝着他伸出手。

這些天，他是離許嘉河最近的人，可無論多近，他都始終保持着一份距離，認清自己的位置，溫順地聽許嘉河的吩咐，做着一些助理和攝影師該做的事。

也只有在他睡着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才敢像這樣洩露一絲情緒。

只是手還沒碰到，身後傳來腳步聲，薛瓷手指瑟縮一下，趕緊收回來了。

進來的人是謝鵬。

還有幾分鐘就該許嘉河上臺了，謝鵬卻不自己叫醒他，反而壓低聲示意薛瓷: “你來。”

許嘉河的工作經常連軸轉，有時候累到沒多少時間睡覺，只能見縫插針地在短暫的休息時間或者車上睡上一會兒。

但是叫醒他成了身邊工作人員都棘手的一個大難題，因為他有嚴重的起床氣，被強行叫醒之後，表情會冷得很極其吓人，搞得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從前都是謝鵬和小唐輪流來，誰也別想躲。

可是昨天回酒店的時候，是薛瓷叫醒的，謝鵬震驚地發現許嘉河聽到他的聲音很快就睜眼醒了，而且奇跡般的沒有冷臉，眼神放空發了會兒呆就自己下車了。

謝鵬驚嘆之餘決定以後都要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薛瓷。

薛瓷起身，手搭在他胳膊上輕輕推了推: “嘉河，嘉河，醒醒。”

許嘉河眼睫顫了顫，睜開眼來，睡意朦胧地盯着他。

“馬上到你了，起來做準備吧。”薛瓷見他已經醒了，正要松開他，卻被陡然的一股力道帶的往下，重重栽倒在了許嘉河的懷裏。

薛瓷大驚失色，因為謝鵬還在旁邊看着，他連忙掙紮着想爬起來，許嘉河的手臂卻如同鐵箍一般緊緊圈着他。

許嘉河半夢半醒似的，臉貼着他親密地蹭了又蹭。

溫熱的氣血噴灑在臉上，薛瓷渾身血液飛速流竄，扭過頭去，才發現謝鵬不知何時已經出去了。

他是已經知道什麽，還是一個經紀人的專業素養

不管如何，薛瓷都經不起這種驚吓。

外面随時都有人可能進來，如果被別的人看到或拍到，兩人都得上新聞。

“你快放開我。”薛瓷語氣急促，反手試圖拽開他的攬住自己的胳膊。

許嘉河黑眸定定地注視了他片刻，松開了手。

薛瓷也趕緊爬起來站着。

這些天，許嘉河雖然盯他盯得緊，卻沒做什麽過分的舉動，薛瓷只當他是剛睡醒腦子有點迷糊才會這樣做。

“你很怕我對你這樣”許嘉河緩緩坐正了身體掀眸望住他。

薛瓷低聲道: “會被人看見的。”

話才剛落音，他胳膊又被用力一拽，不受控制一屁股坐到了許嘉河腿上。

薛瓷瞪大眼睛。

許嘉河勾起嘴角道: “你難道不知道，你越怕什麽我就越會對你做什麽嗎”

他的目光直直鎖定在薛瓷輕微顫動的雙唇上，端詳片刻，臉突然湊近。

在他親上之前，薛瓷別開了臉，讓他的吻落了空。

那一瞬間，他感覺周身的空氣仿佛凝結成了冰。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是謝鵬在催促了。

薛瓷腳軟地站起身，壓制住紊亂的呼吸，眼睛不去看他: “已經到你了，我們趕緊出去吧。”

讓薛瓷慶幸的是，許嘉河并沒再說什麽，很快站起身來，朝外面走去。

他趕緊跟上。

回廊上，來往的都是工作人員還有一些薛瓷覺得比較眼熟的明星。

薛瓷不追星，但是屏幕裏才能看見的人突然見到，也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就在他邊走邊分神的時候，手心突然一熱，他驚覺回神，發現竟是許嘉河牽住了他的手!

雖然只停留了不到三秒，雖然就算有人看到這一幕，只會以為他是有什麽事才碰了碰助理的手，但是薛瓷還是被他吓得魂都快飛了!

許嘉河走了兩步停下來，回頭望着倉惶站住的他，似笑非笑: “發什麽愣，怎麽不走了”

他就是故意的。

就像他剛才說的，他越怕什麽他就越會做什麽。

如果這樣做真的能讓心裏暢快一點的話……

薛瓷咽下喉頭的苦澀，壓了壓帽檐，一言不發地向他走過去。

節目正式錄制完第二天，他們又飛到了另一個城市。

這裏跟薛瓷所在的城市相鄰，開車回一趟家的話只需要一個小時，而且今天剛好是周末，孩子放假在家。

如果能得空回去的話，他還能見見孩子。

不知不覺他都已經出差一個星期了，他從來都沒離開小橙小柚這麽久，昨天視頻的時候，兩個小崽子到最後都有點眼淚汪汪，一直問他什麽時候才能回家，弄得他一晚上都揪着心。

可是且不說今天行程安排得很滿，就算今天沒行程，許嘉河也絕不可能輕易放他離開。

上午錄完物料之後，許嘉河在車裏給已經出院的小唐打電話，問他的身體情況。

薛瓷默默地拉長了耳朵聽。

“不舒服的話就多休息。”

“嗯，給你一個月的假，好好休養。”

“放心，工資照發。”

一個月薛瓷愣住，這比預計的時間要多一倍。

許嘉河挂斷電話後扭頭看着他。

“怎麽了一臉不高興。”

薛瓷忙道: “沒有不高興，你別多想。”

半個月的時間是他自己估算的，許嘉河從來都沒說過。

既然小唐的身體需要多休養，他也只能繼續堅持做這個助理了，畢竟這個條件他自己答應的。

可是許嘉河的行程密集，這也意味他可能一個月都見不到孩子了。

上午的時候天空就陰沉沉的，午後，這場大雨終于是下下來了。

許嘉河抱着雙臂站在窗前，從窗外的雨幕收回視線，餘光不着痕跡地掃了一眼旁邊默默地給他整理行李的薛瓷。

“今天下午你不用出去了，留在酒店。”半晌，許嘉河頭也沒回地說了這麽一句。

薛瓷的手一頓，直起腰來。

因為這段時間許嘉河總是陰晴不定，說話也時常帶刺，是以薛瓷的第一反應是以為自己哪裏又惹他生氣了。

可當他擡頭看到窗外的大雨之後，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倏地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

許嘉河知道他在外遇上大雨容易驚恐發作，所以特意讓他留下不出門。

可他不知道的是，從四年前他落入江水沒有絲毫掙紮的那一刻起，就戰勝了陰影，不再怕水了。

“我……”薛瓷眸光微閃，垂在身側的雙手陡然握緊了些， “好，我留下。”頓了頓，又低聲說: “謝謝你。”

一點半，許嘉河和謝鵬他們剛出發，薛瓷便匆匆地下樓攔了一輛車往家裏趕。

他太想孩子了，孩子也想他。

如果離這麽近不回去，那接下來大半個月更沒機會了，不管如何都得趕回去一趟。

他們下午的節目錄制至少得到晚上八點以後才結束，只要見完孩子，在這之前趕回來，應該就不會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