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薛瓷悄然瞟了許嘉河好幾眼,所有的話都到了嗓子眼,卻仍然說不出口。
可是如果今晚不說,恐怕就來不及了。
他心神不定地舉着手機繼續拍許嘉河,腦子裏想着該如何措辭,卻聽許嘉河問他: “你在拍什麽”
薛瓷趕緊瞥了眼鏡頭,才發現畫面裏只剩下一面牆,而許嘉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旁邊去了,正抱着雙臂,冷臉盯着他。
“對不起。”薛瓷趕緊道歉,鏡頭重新調整對準他。
許嘉河神色并未因此緩和: “跟我呆在一起,你就這麽心不在焉”
“沒有,我只是……”薛瓷跟他對視着,心一橫,收起手機,朝他走近兩步, “嘉河,我有件事想求你。”
許嘉河聞言眸光幾不可察的晃動了一下。
轉過身去重新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他才不冷不淡地道: “什麽事”
薛瓷不再踟蹰,趕緊把黃君竹的情況跟他講了。
“我知道我的請求很過分,她也确實做錯了,但是我實在沒辦法不管她。”薛瓷心頭很忐忑,怕重提當年舊事惹他動怒,語氣和眼神可以說是充滿了哀求, “我已經讓她給你寫道歉信了,她是真心認錯的,實在不行,再給你錄個道歉視頻,只要你能原……”
許嘉河回頭皺眉打斷: “你跟她什麽關系”
“算是我的一個妹妹,他家人都對我有恩。”薛瓷如實相告。
許嘉河凝視他片刻,沒再繼續追問,放下水杯拿起手機道: “她的微博名告訴我。”
這個薛瓷是知道的,忙報出來: “君竹思美人。”
許嘉河撥了個電話,詢問了對面幾句。
薛瓷在旁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表情反應,奈何他一直毫無波瀾,根本看不出什麽。
終于,通話結束,許嘉河道: “确實有她,明天就會發聲明。”
薛瓷大睜着眼睛,緊張地望着他。
“我可以在聲明發出去之前,把她從名單裏去除。”許嘉河話音一轉,眉尖輕挑, “可是我為什麽要這樣做”
薛瓷确實也沒臉指望他就這樣放過,蒼白的唇動了動,低聲道: “說到底,你的那些負/面新聞都是我造成的,是我害的你被誤解被罵……你放過她沖我來吧,只要你能消氣。”
“那只有讓你做你最不願意的事,我才有可能消氣。”許嘉河面無表情地想了想,微微揚聲, “你不是覺得呆在我身邊是折磨嗎那麽接下來你來當我的攝影師兼助理,随時随地,随叫随到,直到小唐身體恢複回來為止。”
薛瓷睜大眼睛,不假思索便道: “不行我不能當你的助理!”
許嘉河經常被粉絲跟拍行程,身邊的工作人員也會同時被關注。
當一個關注度較低的攝影師已經夠令他膽戰心驚了,更別提是時時刻刻随身跟着他的助理了。
許嘉河爆紅被扒“非法拘禁”事件時,薛瓷其實也被網友懷疑過,但是江瑕風流之名在外,他所謂的戀人絕對不可能是一個男人,許嘉河也怎麽瞧都是個直男,再加上當年他低調小心,沒有對外留下跟許嘉河親密的證據,因此才這樣被排除在外了。
但是這樣不代表就是絕對安全的。
他在許嘉河身邊一天,危險就加重一分。
他真的不想再因為自己連累許嘉河出事,毀了他現在的一切。
而且他還有小橙小柚要照顧,離開太久又要麻煩袁阿姨。
他否定的太快,眼見許嘉河臉色沉下來,又急忙解釋: “我還有其他的工作安排,實在沒時間,你換一個其他的好不好”
“只要你當我的攝影師,你老板不會給你安排任何其他的工作。”
“可是……”
許嘉河反問: “你覺得我是在跟你商量嗎”
薛瓷被堵得沒話說了,暗暗苦嘆。
他那為難的模樣被許嘉河完全看在眼裏,壓下火氣笑了一聲: “不願意也行,剛才你說的那件事就當我沒聽過,明天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說完他轉身朝床邊走去,才走出兩步,被薛瓷從身後抓住了胳膊。
“等等!”薛瓷小心翼翼地向他确認, “那是不是等小唐身體恢複回來了,我就可以走了”
許嘉河也不回頭看他,只道: “不然呢”
時間緊迫,他這邊又不留餘地,薛瓷實在是火燒眉無計可施了,終于只能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
闌尾是小手術,應該出院很快,加上休養時間,差不多半個月。
他只能祈禱老天保佑這半個月能夠無驚無險地度過。
薛瓷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心事重重地離開了許嘉河的房間。
許嘉河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都走了好一會兒了,才緩緩地收回灼灼的視線。
他回到床邊,拿起薛瓷剛才脫下的那件軍綠色休閑外套,抱着衣服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久違的,令他貪戀的味道。
一瞬間他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眼底都染上了狂熱。
“阿瓷,阿瓷……”他低喃着躺倒在床上,将臉深深埋入衣服裏,仿佛要将自己溺斃其中。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薛瓷先給黃君竹打了個電話。
雖然剛才薛瓷已經答應了會幫忙,但是不到最後一刻,黃君竹的心情仍是忐忑的。
直到聽他說确定把她從被告名單裏去除後,黃君竹頓時喜極而泣: “二哥,太感謝你了,我以後上刀山下油鍋當牛做馬地報答你!”
薛瓷本來都有些提不起來勁兒的,被她給逗得忍不住笑了一下: “用不着,你能記住這個教訓就行了。”
“記住記住,一定記住。”黃君竹含糊片刻,語氣有幾分別扭, “沒想到許嘉河還挺好說話的,就這樣放過我了。”
“嗯。”薛瓷自然不會告訴她其實是有條件的。
薛瓷又給袁玉英打了個視頻,跟兩個孩子說了會兒話後,告訴她自己出差時間突然延長了的事,得多麻煩她一段時間。
袁玉英沒有二話,直說把兩孩子帶到上高中都沒問題,讓他只管安心工作就是了。
薛瓷在椅子上靜坐了許久才起身去浴室,他脫衣服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穿的是許嘉河的外套。
從前在一起的時候,兩人的衣服都是互相亂穿,根本就不分你我。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這個品牌的外套少說五位數起步,明天還是拿去還給他吧。
薛瓷小心地把外套脫下來挂好,去沖了個澡,身心疲憊地栽倒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當許嘉河的助理……
怎麽跟突然就走到這一步呢
他無法想象接下來的這半個月,每天面對許嘉河,他要如何克制才能熬過去。
第二天早上,薛瓷這個新上任的助理拎着衣服來到了許嘉河房間,想把自己的外套換回來。
才進去他就愣住了。
許嘉河正坐在窗邊任由化妝師給上上妝,而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軍綠色休閑外套正是他脫掉的那件。
薛瓷張口結舌,手足無措,也不能上去扒他衣服,默默地站了會兒後,把手中的外套放在了沙發上。
好在他帶了多的一套,否則這時候真不知道穿什麽好了。
“給我拿瓶水。”許嘉河忽然道。
雖然屋子裏還有其他人,但薛瓷明白這應該是跟他說話,轉身在長桌上拿了一瓶水走過去擰開了遞給他。
謝鵬知道他代替小唐的助理位置後,一早上特地電話囑咐過他了,告訴他行程業務上的事通通跟他無關,他只用負責許嘉河的日常需求就好了。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端茶送水拎包打傘這類的瑣事。
許嘉河喝了一口水,淡聲道: “早餐送多了,你去把那些吃完。”
薛瓷這才注意到剛才拿水的桌面上擺了一些吃的,有牛奶雞蛋三明治紅薯玉米水果,還有粥和蒸餃。
送的确實有些多,起碼是四個人的分量了。
他哪裏吃得完更別提他來之前已經對付地啃了個面包了。
他遲疑片刻還是選擇說實話: “我已經吃過了。”
許嘉河頓了頓,又道: “牛奶喝了。”
相比全部吃完,這不是什麽難事,索性順着他,薛瓷去桌邊端起還溫熱的牛奶,一口一口地喝完了。
喝完胃裏都暖暖的舒服了很多,
薛瓷又回到他旁邊,面對他的無聲打量,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茫然感。
“你……還有沒有什麽要我做的”
許嘉河眼神示意旁邊的椅子: “坐下。”
薛瓷依言坐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就一直坐在這裏看許嘉河化妝弄造型。
許嘉河這張臉化妝也只是意思意思,發型也很快弄好了。他站起身來,看薛瓷一眼,薛瓷趕緊戴上帽子和口罩跟上他。
一共有四家媒體為了卡許嘉河的時間,統一擠到今天上午過來采訪。
都不用出門,直接換到酒店的另一個房間即刻。
薛瓷以為許嘉河身上的衣服只是私下穿穿,沒想到媒體的工作人員把機器架好,采訪快開始了,他仍然穿着那一身。
雖然那件三百多的外套被他穿出了大牌的質感和感覺,但是薛瓷一想到這件衣服會出現在他的四個采訪中被無數人看到,就難免感到心裏有些發虛。
最後實在忍不了,薛瓷借着給他遞東西湊近低聲問了一句: “你不換衣服嗎”
衣服拉鏈拉到最上,許嘉河下半張臉埋進微微寬大的領口裏,只露出一雙淩厲漂亮的黑眸望着他: “我為什麽要換”
理直氣壯的語氣讓薛瓷呼吸一滞,完全想不出該怎麽接。
許嘉河從口袋裏的掏出手機,遞給他: “保管。”
薛瓷下意識裏伸手去接,拿到手裏時屏幕突然亮了。
他驚愕地發現,背景圖竟然仍是四年前他穿兔子玩偶打工時拍的那張。
縱然他的手機貼是的防窺膜,縱然被看到也不會有人知道玩偶裏的人是他,但薛瓷還是不由一陣心髒發顫,慌裏慌張地趕緊把屏幕給熄滅,避開到旁邊的角落裏去了。
許嘉河那邊都錄好一個采訪了,薛瓷的心跳都還沒能平複。
他很清楚,許嘉河雖然恨他,但是那樣瘋狂的愛也不可能盡數消失。
只不過愛恨交雜,恨意将遠遠大于愛意。
絕對不能因為一張沒換掉的屏保圖,就奢求兩人之間還有任何可能。
薛瓷好不容易整理好思緒,長長地換了口氣,終于把注意力都轉回到許嘉河身上。
雖然是好幾個采訪,但是薛瓷在旁邊都聽累了,因為問的問題大相徑庭,很官方,沒有什麽新意,許嘉河也換着措辭一遍遍的回答。
直到第四家家自媒體團隊膽子稍微大一些,采訪前提出能不能快問快答一些提綱外的東西。
當紅明星說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有人盯着挑刺,不答應才是穩妥的,更不用說待會兒多半是要給挖坑的,謝鵬試圖阻止,許嘉河卻不知為何同意了。
第一個就問他的初吻是在什麽情況下。
許嘉河目光狀似不經意掃向薛瓷,薛瓷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是個意外,不小心碰上了。”
“是跟相互喜歡的人嗎”
“……不是。”
薛瓷聽得心頭一梗。
“為什麽從來不拍吻戲是有刻意選劇本嗎”
許嘉河的作品裏,除了那部爆紅的古代爽劇大男主有點可有可無的感情線,其他的要麽是為國家獻出生命的英雄,要麽是軍人,要麽是現實題材的角色,客串的也都是一些白月光,主角父母,或者搞事業的反派類的,最近殺青的一部電影更是講母子親情的,跟吻戲都不沾邊兒。
雖然當年那件事鬧得撲朔迷離,誰也不知其中真相,但是幾乎所有人,甚至連他的粉絲都默認了曾經他的心裏深愛過一個人。
加上他這麽多作品都不曾拍吻戲,愈發證實了網友的一些揣測。
只不過之前沒有人能在采訪中問這個問題。
許嘉河淡淡道: “巧合。”
“以後如果有孩子了,是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這一個個問題考驗的不是許嘉河,而是薛瓷,他的手心都開始出汗了。
“從沒有考慮過。”
“為什麽經過考古發現你出道穿衣風格大變,是受了什麽影響嗎”
“出道前就已經變了。”
許嘉河沒說謊,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換風格了,說是怕他看膩。
再後來,不僅衣服風格換不回去,人也徹底變了。
接下來,是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你喜歡的人愛上別人,會選擇祝福嗎”
薛瓷渾身都僵住了。
許嘉河則是從容地笑了笑,不答反問: “你覺得我會嗎”
在他面前問問題的那個年輕女孩在他的注視下,擡手擦了擦汗,不複方才的尖銳,緊張地露出一個笑來: “不會。”她接着道, “這只是假設,絕對不會有人被你喜歡而不動心的。我們都由衷希望是你得到祝福。”
許嘉河哂然失神片刻,低聲道: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