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這天晚上, 梁清妤在床上翻來覆去很久才睡着。
而一牆之隔的顧懷宴身上的躁意還沒退散，他索性拿了包煙走到陽臺，猩紅的火光在黑夜裏亮起, 沉沉地吸了一口煙, 稍稍撫平心口的躁意。
待一根煙抽完, 他雙手搭在欄杆上，看着漆黑的夜晚, 拿着手機漫無目的地翻着。
從下午确定他喜歡梁清妤到現在, 有種虛無缥缈的不真實感萦繞着, 此刻被夜風吹着, 躁動的心髒安定下來, 理智回籠後的再度思索，更加确定了這個想法。
——他确實喜歡梁清妤。
顧懷宴又點了根煙, 這次沒抽, 任由猩紅在指尖燃燒。
他生性寡情，感情上更是寡淡，倒也不是單身主義者, 只是這麽多年沒遇上他願意為了她放棄自由, 心甘情願被束縛的女人, 和梁清妤結婚, 一開始只是一場赤.裸裸的交易。
至少在簽訂合同的那刻，他确定自己心無旁骛。
事情是從什麽時候起發生變化的？
顧懷宴想起他們倆第一次去看老太太，那是他們倆的第一場“對手戲”，她面上看着鎮定自若，只是顫抖的手指洩露了她其實很緊張的事實。在挎住他手臂的那刻, 他明顯的感覺到她的身體瞬間僵硬，她強壯鎮定, 笑着說“進去吧”。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陪他去看老太太，她已經熟悉了流程，身體不再僵硬，挽着他手臂的動作很自然，只是單獨和他相處還有些緊張和拘謹。
同居之後，日日相處，她和他漸漸熟悉起來，暴露出更多這個年紀女生的真實狀态，會迷茫會頹廢，偶爾會擺爛，不吃早餐不會做飯，愛看沒什麽營養的韓劇。
顧懷宴原以為，是因為和她相處太久的緣故，所以才會不自覺受她的影響，他刻意和她拉開距離，可去國外出差的那幾天日日都會想起她。
頻率雖然不高，但總是在不經意的瞬間，眼前浮現出她的身影，饒是顧懷宴再找其他借口，也不得不承認，他對梁清妤動了心。
感情對他來說是全新的課題，只是梁清妤似乎比他更為遲鈍，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發現梁清妤心裏的自我防禦性能很強，她會盡力避免一切會讓自己受到傷害的事情發生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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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感情。
比如他。
煙燒到尾部，猩紅的火光燙到他的指尖，顧懷宴低眸看了一眼，自嘲地扯了扯唇，走到客廳把煙撚滅扔進煙灰缸。
客廳的燈沒開，他坐在沙發上，慢慢琢磨着，按照梁清妤的性子不能着急，不然她如果真的對他沒那個意思，以後見着他都得躲着走。
但也不能安于現狀，還有兩個月合約到期，到時候想見她一面都難。
正琢磨着，手機忽然震動，顧懷宴看了眼屏幕，接通。
“顧老板，關于中秋假期，我的安排如下——”林俊昊閑人一個，騷擾完傅世珣騷擾顧懷宴，“八月十五當天我就不拉你出來了，你在家陪我周奶奶過節吧，不過後兩天，西山那兒新建了個賽車場，你把你那輛帕加尼開着，到時候讓我開兩把過過瘾，然後咱們再......”
顧懷宴沒耐心聽完，瞥了眼卧室房門，起身回到陽臺，壓低聲音說：“我不在北城。”
“……”林俊昊無語住了，“你大過節的不在家往哪兒跑？”
顧懷宴：“我在南浔。”
林俊昊想了半天，在回憶裏找到這個地點，“那邊的項目不是早就搞好了嗎？”
“不是為了公事。”
“……”
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林俊昊突然想到什麽，“你老婆娘家在那兒？”
顧懷宴淡淡地嗯了聲。
林俊昊這下想通了，也不強逼着顧懷宴陪他出來，畢竟人家是有家室的人，陪老婆是最要緊的事。
誰知顧懷宴緊接着來了句：“我跟她是假的。”
“……”
林俊昊稀裏糊塗的，“什麽真的假的？”
顧懷宴把合約的事言簡意赅地跟他講一遍。
“我草我草我草，你是說你們倆......”林俊昊被天降大瓜砸懵了，緩了半天找到措辭，“不對，你們倆是假的的話，你陪她回什麽娘家的？”
頓了下，林俊昊有個大膽的猜測：“你不會是喜歡上人家了吧？”
他這話純屬調侃，沒指望顧懷宴搭理他，誰知問完後，話筒那端沉默幾秒後，顧懷宴低低的嗯了聲：“我喜歡她。”
“我草我草我草。”林俊昊來勁了，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好奇地追問，“那她呢？她喜歡你嗎？”
“……”顧懷宴默了幾秒：“不清楚。”
林俊昊有點意外，又有點幸災樂禍，“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不喜歡你的女人，還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
顧懷宴另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機，這是梁清妤當初送給他的謝禮，“咔噠”“咔噠”，一下一下地撥弄着。
林俊昊那話不全是幸災樂禍。
從學生時期開始，顧懷宴就是他們幾個裏最受歡迎的，跟他表白示愛的女生不斷，林俊昊自問自己還不錯，那些女的卻跟瞎了似的，還讓他幫忙給顧懷宴送情書。
其中不乏各式各樣的美女，明豔張揚的豪門千金小姐，溫柔可人型的江南女子，脾氣暴躁的小辣椒，在美國讀書的時候還有國外熱情奔放的辣妹，林俊昊急的差點要懷疑他的性取向，人家顧少爺清心寡欲的跟出家的和尚似的。
工作之後更是如此，來往的合作夥伴中，不缺年輕貌美工作能力強的女人，有位合作公司的公關總監，酒桌上對他使美人計，高跟鞋脫了腳就要往他腿上蹭，他絲毫沒想着給人留面兒，後來還是合作方連連退讓三個點，他才沒把怒火牽連到合作上。
得知他結婚之前，林俊昊一直以為他要寡一輩子，誰知道突如其來的閃婚，這就算了，結果又說結婚的事是假的，還他媽喜歡上了合作對象。
最主要的是，人家合作對象對他可沒那個意思！
林俊昊有種小人得意的快感，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他怎麽就是小人了。他輕咳一聲，一副情感大師的語氣，“追人這事兒我有經驗，看你大半夜為情所困，作為好兄弟我屬實不忍心，就點撥你幾句吧。”
顧懷宴難得沒讓他“滾蛋”，林俊昊大着膽子說了起來。
“追女孩兒啊，你不能太着急，你得慢慢來，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林俊昊說的有模有樣的，“你得先試探，看看人家對你有沒有那個意思，不過咱先說好，喜歡歸喜歡，但咱絕不能做舔狗啊！”
“……”顧懷宴蹙着眉，語氣不耐煩，“說重點。”
林俊昊不滿了，“你這是什麽大便态度？行吧看在你頭次為情所困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像你這種沒什麽情趣的男人要想追人，得發揮自己的優勢——”
“你有錢，那就哐哐給她砸錢，沒事就來一場財億展示，長得帥，那就用你的身體□□她......”
林俊昊嘀嘀咕咕半天，最後一句話總結：“總之，愛情嘛不就是那回事兒，給她提供物質和精神上的價值，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你能挺事兒，讓她慢慢習慣你的存在，一來二去的不就愛上了嗎。”
林大師說完大道理，最後想到點什麽，“不過這一切的基礎都是要在她心裏沒有別人的前提下啊。”
把玩打火機的手指一頓，顧懷宴抿了抿唇，沒有吭聲。
“兄弟，男小三也是小三，”林俊昊啧了聲，“不過我會盡量說服自己不去鄙視你。”
顧懷宴目光沉下去，冷嗤了聲：“她心裏沒人。”
說完，顧懷宴直接把電話挂斷了。
目光落在卧室的方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情緒又燥了起來，眼前閃過她和好幾個男人一起出現過的畫面，煩躁的讓他想現在就她喊起來把話問清楚。
-
梁清妤第二天起床是被鬧鐘吵醒的。
今天得早點回去，她定了個六點的鬧鐘，洗漱完，輕手輕腳地打開門，拉着行李箱準備出門，迎面撞上從外面進來的顧懷宴。
梁清妤看他手裏拎着一串車鑰匙，顧懷宴順着她的視線看了過去，率先出聲：“不是要回家麽，我正好去那邊處理點事情，順路送你。”
“哦、謝謝你。”梁清妤自然以為他說的處理事情是關于那座小山丘開發的，離她家不遠，确實順路。
顧懷宴伸手接過她的行李箱，“先去吃點早飯再回去。”
梁清妤跟在他後面，嘟囔了句：“你的作息還挺規律的，每天都會吃早餐。”
跟老年人一樣。
顧懷宴回頭看她，似是看出她在想什麽，“我年紀大了，不規律不行。”
“……”
梁清妤低着頭，弱弱地安慰一句：“可你的心态很年輕。”
顧懷宴：“……”
他睨着她：“跟上。”
梁清妤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擡手摸了一下鼻子，“噔噔噔”地加快步子，走到他身側。
兩人去了酒店樓下的一家早餐店。
這家早餐店的燒麥不是糯米餡的，而是鮮肉筍丁燒麥，梁清妤在北城這麽多年，都沒見到過這種燒麥，只在南浔這邊吃到過。
比起糯米燒麥，她更愛鮮肉筍丁餡的，吃起來的口感非常好，一口氣吃完一整籠，還有點意猶未盡。
顧懷宴見她“狼吞虎咽”，眉心跳了跳，“再點一籠？”
梁清妤咽下口中的豆漿，搖了搖頭，含糊道：“不用了，我吃飽了。”
“你喜歡吃這個？”
梁清妤嗯了聲：“我喜歡吃中式早餐，尤其是包子，各種包子我都愛。”
她就是這樣俗氣的一個人。
喜歡吃大衆化的食物，愛好也大衆化。
随口說的一句話，顧懷宴記在心上，随口道：“那回去以後早上點小籠包吃。”
梁清妤微怔。
因着他遷就的話，心頭又生出幾分惘然，昨晚睡前對視時的感受仿佛穿越時空般襲來，她緊了緊握着杯壁的手指，故作淡定地嗯了一聲。
吃完早餐，顧懷宴開車送她回去。
因為他剛才那句話，梁清妤有些沉默，顧懷宴也沉默，車廂內只有車載音樂的聲音。
連續播放好幾首，梁清妤發現他挺喜歡聽粵語歌，下一首歌切到那首《你瞞我瞞》，梁清妤有段時間挺喜歡聽的，前奏剛出，顧懷宴點了點中控屏幕，切到了下一首。
梁清妤：“……”
她偏頭看着他，“你不喜歡這首歌嗎？”
顧懷宴眉頭蹙着，沒說什麽，又把歌切了回來。
“……”
梁清妤見他奇奇怪怪的，拿出手機搜了這首歌講的是什麽故事。
底下的熱評寫着：“這首歌講述了歌手和他女朋友的愛情故事，他女朋友除他之外，還和其他男人有暧昧關系，他深愛着女朋友，知道這件事卻要假裝不知道，兩人之間存在第三者，他明知道卻要瞞着不能說。”
看完這段長評的梁清妤：“……”
這麽好聽的歌背後居然有如此狗血的故事。
梁清妤又瞥了眼開車的顧懷宴。
要不是知道他和她一樣都是母單，還要以為他是故事裏悲情的男主人公呢。
-
梁清妤讓顧懷宴把她送到小區對面的十字路口，道謝後推着行李箱往家裏走。
回到家剛過九點，梁安妍在廚房裏忙前忙後，黎光強在沙發上邊抽煙邊看電視，看她進來熱情地幫她拿箱子，埋怨的語氣，“怎麽不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梁清妤：“昨晚到南浔太晚了，就沒回來，早上蹭朋友的車過來的。”
“你這孩子，”黎光強笑罵道，“下次記得跟我說。”
梁清妤嗯了聲，把行李箱放進卧室，換了一身家居服，進了廚房幫梁安妍。
梁安妍趕她出去，梁清妤沒走，“我在這陪您聊聊天嘛。”
梁安妍哎了一聲，罵了黎光強兩句，沒再趕她，和她閑聊着工作和生活。
梁清妤不得不佩服梁安妍，話題不知不覺又被她扯到了婚戀話題，“清妤，你現在工作也穩定了，打算什麽時候考慮終身大事？”
“……”
她昨天還跟林随一說，小姨尊重她的選擇，沒想到催婚雖遲但到。
梁安妍老生常談道：“我也不是老古董老封建，你如果不願意的話也不會逼你，但你要是遇到合适的也上點心，不然你讓我百年之後怎麽跟你媽媽交代。”
話音落下，梁清妤削着土豆皮的手指一頓，眼眸微微動了一下。沉默片刻，她笑了下：“小姨，我如果遇到喜歡的，肯定不會放過他的。”
梁安妍嗔了她一眼，“你就哄我吧，這麽多年一點情況都沒有，白浪費你媽給你的那張臉。”
“……”梁清妤拉出隔壁比她大兩歲的周恒擋槍，“我這個年紀事業為重，你看周恒不也是單身，他都不急我急什麽。”
“……”梁安妍說不過她，不過聽到梁清妤忽然提到周恒，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幾秒，腦子裏有跟筋忽然通了，瞬間恍然大悟。
這種事上面，梁安妍的行動力超強，下午梁清妤正在教黎子賢數學題，聽到梁安妍說：“清妤，晚上咱們和你芳姨一家一起過。”
梁清妤頓了下，倒是沒多意外，兩家關系不錯，以前也會一起過節，顯得熱鬧。
她應了聲：“好。”
黎子賢被數字題搞得頭大，托着腮看她，“姐，你說媽是不是在撮合你和周恒哥啊？”
梁清妤一怔，“你瞎扯什麽？”
“我才沒有胡說，”黎子賢擺出他的證據鏈，“第一，雖然小時候咱們兩家一起過過節，但中秋節可不是別的節，那是和家人團圓的日子，咱們以前也就是過過端午節什麽的。”
“第二，你和周恒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現在兩個人都是單身狗，兩家知根知底的，媽和芳姨動心思也正常。”
“第三嘛，”黎子賢頓了下，賣關子似的，“我是我媽肚子裏的蛔蟲，她在想什麽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姐你晚上可要小心一點哦。”
“……”
梁清妤屈指敲了敲桌面，“別胡思亂想，我跟周恒認識這麽多年，要是能擦出火花早就擦出來了，還用等你們撮合？”
黎子賢：“……也是哦。”
“and，”梁清妤指着最後一道平面幾何，“你這道題的輔助線畫錯了。”
黎子賢叫苦不疊：又要重新寫了！
梁清妤坐在他旁邊，邊盯着他寫題，邊想他剛才的話。
她跟周恒？
當然是不可能的。
她可不想上班下班都看同一張臉。
而且現在合約還沒到期，她要是偷偷和別的男生接觸，顧懷宴一定會狠狠鄙視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