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讨饒
第三十八章 讨饒
返回柳山基地後,所有出外勤的隊員都可以去物資部領取獎勵。
特戰隊由于去城中轉了一圈,車子最後到達基地。
“黎知,要去拿物資不?”危莉率先下車,身後跟着剛剛康複的汪新,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穿了一個多月的防護服,危莉都被悶白了,裸露的手臂白得發光,發根長出一截原生的黑頭發。
“也是衣服嗎?”時黎知解開安全帶下車,剛站到地面,腳下有股不真實的觸感。
腳軟了幾秒,若無其事地跟上危莉的腳步。
“不止,會有好多好玩的,也有各種各樣的零食。”危莉想吃巧克力,她很久沒吃到絲滑的巧克力了。
光是想想就讓她饞蟲大動,不過一般情況下,巧克力制品是輪不到他們基地的。
“那不發衣服嗎?”時黎知愁眉不展,冬天非常怕冷 沒有厚衣服真撐不住。
“你掉衣服堆裏啦?一點追求都沒有?”危莉拎他的頭發,非常努力的把握分寸,拎完想起回頭看眼隊長。
猛地對上隊長冷漠的目光,眼角抽了一下,識相地松手。
是很暧昧啊,黎知跟隊長咋回事啊?去之前隊長也沒管這麽嚴吧?
“喲,黎知的頭發長這麽長啦,跟你說,我剪發技術一流,我來給你整個帥死人的發型吧。”
雷容銘沒輕沒重地攬住時黎知的肩膀,把後者相對嬌小的身體帶得直接撞進他懷裏。
危莉右眼皮一跳,沒留手一巴掌拍在雷容銘寬厚的背上:
“要死了你,快松手吧,也不好好看看,你剪出來的都是雞窩。”
他倆湊一塊陶騰得很,雷容銘跟危莉頂嘴,被危莉揪着耳朵教訓,半天也沒走出去幾步。
“秦烏,你想去領什麽呢?”時黎知揉了兩下酸澀的後脖頸,腳步悄悄後錯,漸漸跟秦烏平齊。
“我不用。”秦烏下意識伸手虛扶在時黎知後腰。
從時黎知的角度能清楚地看見他利落瘦削的下颌。
“你不想要厚衣服嗎?”時黎知梅開三度,手冷得縮進袖子裏,只剩紅紅的指尖露在外面。
低着頭問問題好像不禮貌,時黎知不怎麽情願地擡頭,正巧瞥見秦烏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眨巴兩下眼睛再看,又覺得是錯覺。
“想要。”秦烏的答案,時黎知非常滿意。
為了表示他的激動,他從袖子中探出手,朝風度翩翩的秦烏豎了個标準的大拇指。
其他的他做不到,太冷了,豎大拇指是他最後的倔強。
前面幾個人越走越安靜,時不時詭異地悄悄往後看,看完又湊在一塊交頭接耳。
低着頭的時黎知沒注意,他正努力地伸手去摸後腰處秦烏的手,摸到了就十指相扣握住。
真的很奇怪,為什麽秦烏的手就是熱的,時黎知腦洞大開地想,他是背着所有人吃了暖寶寶嗎?
去物資處領了好幾套厚衣服,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零食——多半是危莉塞的,她說非常好吃。
這一大堆東西在時黎知的懷裏停留不到兩分鐘就換到了秦烏手上。
什麽都不拿也太奇怪了,顯得時黎知像個渾水摸魚的,于是秦烏給了他一小袋巧克力拎着。
這也很像摸魚,時黎知在心裏吐槽。
放好厚衣服和厚棉被,秦烏得去朱紅色大樓裏彙報工作,時黎知睡不着覺,索性換上厚衣服出門。
找危莉問了苗苗休息的房間,時黎知猶豫了一下,決定帶着那袋巧克力過去看望她。
穿過一條路直通的回廊,時黎知拖着疲憊的雙腿站在外客休息室的大門前。
這塊區域全是臨時搭建的板房,藍色與白色的牆皮交織,像是另一種形式的防護服。
從江平基地來的人不少,宿舍的房間不夠用,加上不清楚這些人身上有沒有攜帶病菌。
綜合考慮之下,暫時将他們安排在板房居住。
而苗苗是池雅要求救助的人,基地分了她一間單獨的屋子。
板房區打掃得很幹淨,地面上的碎石子全被清走了,特殊材料制成的牆壁上也被擦得一塵不染。
甫一踏進板房區,時黎知聞到了濃濃的消毒水味,還有小孩子聲嘶力竭的哭泣,分不清是從那間房傳出的。
還有小孩母親娴熟地哼唱搖籃曲,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哼,小孩子哭鬧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時黎知就這樣站在門邊一直聽着,久到負責送餐房的人員推門進來。
“您是?”送餐員肩上挎着很大一個泡沫保溫箱,防護服下的臉上充滿疑惑。
“我是特戰隊的時黎知,來看望一個人,您知道苗苗住在哪間嗎?”
這裏的人沒有一百也有五十,時黎知深呼吸一輪,在送餐員疑惑的目光中換了種表達方式:
“就是單獨住一間的那個女孩子。”
“哦哦,你說她呀。”送餐員恍然大悟,“你去換身防護服,我帶你去。”
苗苗的房間在板房區的最裏面,時黎知接過送餐員遞來的飯菜盒子,屈指輕扣了三下門。
“來了。”裏頭響起一個清脆的女聲。
房門被打開,青春的面容跟聲音逐漸重合,時黎知記得,自己曾在江平醫院見過她。
“哦,是你呀。”苗苗呆愣了一瞬,露出個牽強的微笑。
才幾天不見,她的臉色憔悴了很多,與照片上的模樣相去甚遠。
“這是基地分發的巧克力,不是什麽貴重物品,我想你可能會喜歡,就帶過來了。”
相對無言,時黎知原本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池雅是唯一的變數,不僅他覺得意外,苗苗也是一樣的感受。
“……謝謝。”苗苗看了時黎知很久,顫抖着手接過餐盒和巧克力,眼淚毫無預兆地掉落。
她睜着大大的杏眼,眼眶更紅了,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落下,一顆一顆砸在餐盒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抱歉,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苗苗知道這是池雅自己的決定,那個時候時黎知已經意識不清了。
小雅姐之前對她說的“我不走,我來不及了”,原來是這個意思。
小雅姐早就做好了跟江平基地共存亡的準備了。
“我不知道…原來她那個時候就跟我道別了,為什麽我當時沒有聽出來,是我的錯……”
時黎知不知道苗苗說的是什麽時候的事,可是看見苗苗哭,他的心髒非常難受。
像被某只不存在的手狠狠攥住似的,令他喘不過氣,他知道,這是池雅現在的心情。
“沒關系,小雅姐不會怪你的。”時黎知抱住這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
苗苗伏在時黎知的肩頭嚎啕大哭,眼淚沾滿了肩背處的防護服。
陪着苗苗吃完一頓食不知味的飯,時黎知全程沒表現出一絲不耐煩。
任由苗苗邏輯混亂地講述以前在江平醫院的回憶,看着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哭完又往嘴裏塞了很多巧克力,含着甜滋滋的巧克力,她終于止住了哭泣。
“你走吧,我已經沒那麽難過了。”苗苗抽了張紙,用力擤鼻涕,把鼻頭都搓得紅紅的。
情緒穩定了很多,她覺得小雅姐說的是對的,時黎知是一個很好的人。
“有事可以找我,或者找醫療部的曲醫生。”時黎知的眼中是沉靜的悲憫,不會讓人覺得厭煩。
“我一個大姑娘能有什麽事兒,在哪兒活不是活,沒必要對我上心。”苗苗笑着擺擺手。
心裏已經不那麽難受了,她明白,是江平有錯在先。
如果江平區沒有決定排放污水,怪物就不會誕生,如果于別楓沒有對時黎知下手,小雅姐就不會犧牲。
柳山基地是對的,她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去釋懷而已。
從苗苗那裏離開,天已經完全黑了,時黎知今天就吃了兩片面包加一杯豆漿,此刻卻沒覺得饑餓。
只是單純的疲憊,手腳都很重,重到擡不起來。
脫下防護服這項簡單的工作已經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後背被冷汗浸濕,厚棉衣下的內襯能捏出水,太累了,好想直接睡過去。
頭頂的燈光刺目,時黎知費勁地擡手遮住眼皮,癱坐在休息室裏動彈不得。
意識在朦胧與清醒之間徘徊,呼出的熱氣仿佛能灼燒肺部。
不知不覺,他竟然保持着這個別扭的姿勢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躺在了床上,熟悉的狹小的房間令時黎知生不起警惕的心思。
他知道這是柳山基地的醫療部,幹澀的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
“曲醫生……”
“他不在。”秦烏睜開眼回應他,起身查看吊瓶裏的液體是否足夠,接着又摸了摸他的額頭。
寬厚的掌心溫熱依舊。
“我發燒了?”時黎知很熟悉這種渾身酸痛、眼睛幹澀的症狀。
以前每次高燒不退的時候,都跟現在一樣難受。
“已經退燒了。”秦烏逮住時黎知想偷摸伸出來的手,重新塞回被子裏。
“我沒想掀被子。”時黎明咳了兩聲,欲蓋彌彰地解釋,連唇邊的痣都透着明晃晃的心虛。
一雙略顯疲憊的大眼睛露在被子外,一眨不眨地看着秦烏。
嗓音軟甜得像熟透的柿子:
“秦烏,我想喝水,你幫我倒一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