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埋葬
第三十七章 埋葬
清剿持續了一個星期,後期別的基地也派了不少人過來,留下來的活人被分散到各個不同的基地關押。
每天晚上時黎知都能看見秦烏,有時候秦烏會躺在他身邊睡一覺,有時候問了幾句身體情況便又離開。
外界的情況時黎知只能通過曲醫生了解。
留在江平基地的最後幾天,一堆柳山來的醫生檢查過時黎知心口的手術刀口後,确認他可以下床自由走動。
經過曲醫生的介紹,時黎知知曉了這次來的醫生全部是柳山基地地下研究室的成員。
同他們一一道謝後,時黎知披上床頭秦烏留下的衣服,推開門走到外面的房間。
房間正中的床上正躺着池雅,屍體在房間裏停留了好幾天。
得益于寒冷的溫度,池雅的身體沒有明顯的腐爛。
“今天下午會來人收走她,我想你肯定還想再見她一面,就攔着沒讓人動。”
至于角落裏于別楓和池修的融合體早就被秦烏清理了。
“謝謝。”時黎知的目光含着悲憫,仔細掃過池雅身體的每一寸,将她完整地記在了心裏。
池雅是一個很溫柔的女生,這是時黎知對她的第一印象。
他并不覺得池雅懦弱,池雅的死無疑是可惜的。
但是身為受益者,時黎知沒有資格說可惜。
正想着秦烏,秦烏就來了。
研究室的大門之前被強行炸開,在這個節骨眼也不會重修,秦烏正常走路沒有一點聲響。
等時黎知反應過來的時候,秦烏已經到了他背後。
“今天如何?”秦烏一邊問一邊脫掉防護服,他微微低頭,順着時黎知的視線看向池雅。
垂眸間,輕微顫動的眼睫落在時黎知眼中,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足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醫生說我可以下床了。”時黎知露出微笑,他攏了下外套。
外套上與正主一般純淨的皂角香味令他安心。
“這幾天很累吧?”時黎知歪頭,與秦烏側目而視,他的眼裏有少許疲憊。
猶豫了幾秒,時黎知壯着膽子擡手環住秦烏的脖頸,埋頭在他的頸窩,深深嘆了口氣。
像是慣于撒嬌的貓,一舉一動透着驕矜和懶散。
“還行。”秦烏單手攬住時黎知的腰,微微用力,讓他靠得更輕松,“想跟我出去看看嗎?”
時黎知很輕地哼了一聲當做答複,他想先去埋葬池雅的屍體。
池雅的身體被A隊隊員裝進裹屍袋,帶出研究室,裝進越野車的後排座位。
曲醫生拿了兩套幹淨的防護服給他們,秦烏親自幫時黎知穿好後才去穿自己的。
旁邊幾個隊員看向他倆的眼神中有着心照不宣的暧昧。
“把她埋在高處吧,選個怪物少的地方。”時黎知咳了聲轉移話題。
他四處觀望,最後選定了江平基地後方的一個小山坡。
幾天沒看見,江平基地內部大變樣,時黎知看見幾堆廢墟,破碎零落的磚瓦散落在地面。
空氣中飄散着過量的塵土,從防護服中看外面像蒙着一張巨大的紗網。
越野車行過磚瓦地,一路攀行到土坡頂端,從這裏往下看,可以看見整個城市。
胸腔裏的心髒加快速度跳動,時黎知不由得撫上胸口。
站在山坡上朝下望,紅似火的夕陽映入眼簾,時黎知渾身籠罩着一層暖光,胸腔裏屬于池雅的心為之動容。
親手埋葬了池雅,時黎知跟随大部隊下山。
越野車到山腳時,正巧撞見別的基地運送怪物和人質離開。
有一輛車經過時,車後排的年輕人探出頭來同秦烏打招呼,秦烏冷淡地回了聲“嗯”。
那人也覺得無趣,移開目光沖時黎知“wink”了一下,又吹了聲口哨,時黎知一愣。
接着兩輛車便錯開了路線。
“他是哪個基地的人啊?”時黎知不免好奇。
他偷觑秦烏,看見秦烏眼下不明顯的青黑,想了想,轉而去問了副駕駛上的人。
“你問我嗎?”那人笑起來很陽光,兩顆虎牙尖尖的。
他隔着防護服很誇張地摸了摸下巴,停頓了一會兒,見沒聽到隊長的禁止命令,便大膽放開了話匣子:
“他們是合東市的市級基地,咱們是合東省柳山縣的縣級基地,其實也沒太大區別,他們那邊的戰鬥力…嗯…略遜于我們。”
“啊?”時黎知改不掉用腦的習慣,他的眼睛很亮,微微朝前傾身,“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放心大膽問,我有問必答!”隊員拍拍胸脯。
“市級的基地肯定有教育機構吧?”
教育機構的保留也是很重要的,柳山縣的占地面積不算太大,容納不下教育區的建設。
還真讓這小子說對了,奇虎震驚地扯了把安全帶,被駕駛員當頭敲了個栗子。
“啧,兇死你算了,我就震驚一下下也不行嘛。”奇虎嘶着涼氣揉額頭,報複般地又扯了兩下安全帶。
“再扯給你頭打癟!”
“哎我就扯!你有本事打死我!”
于是這個話題就斷了,時黎知坐在後排,看着副駕駛的年輕男生跟駕駛員暗戳戳地較勁,也歇了繼續問的心思了。
靠回座椅上,他閉上眼睛放松一下精神,擱在座椅邊的手上覆上另一只更大的手。
溫暖的體溫一點點滲透進他的心底。
身體也随之靠近,直到肩膀相觸,手臂相貼,時黎知的睫毛顫動兩下。
暫時被擱置在一邊的感情又被他撿起來細細品味。
在夢中向爸媽借的勇氣,全被時黎知用在跟秦烏告白這件事上了,秦烏用貼身不離的配槍給了他回應。
他們現在,親也親了,睡也睡了,雖然還沒發生過更進一步的關系,但是用男朋友來相稱綽綽有餘。
跟秦澤談戀愛的經歷并不愉快,老實說,時黎知沒想到自己還會喜歡上別人。
而且那個人還是秦澤的叔叔。
朝夕相處,時黎知知道秦烏對任何事情都很負責任,他願意再賭一把。
鼓起勇氣睜開眼,低頭看了看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骨節分明的大手。
他輕巧地翻過掌心,隔着防護服生疏的緊緊握住那只手。
秦烏的視線始終注視着道路前方,下颌崩得很緊,放在身側的手卻毫無保留地回應時黎知。
多日盤旋在胸口的烏雲瞬間在兩只手交握的那刻消散,秦烏現在才想明白,他在很久之前就對時黎知心動了。
最後休整兩天,再次确認江平已經是一座“空城”後,車隊準備返回柳山。
應了時黎知之前的要求,秦烏開着車在城內轉了一圈。
熟悉的街道和建築物在眼前走馬觀花般閃過,全被落在車後。
江平已經沒有活人了,只剩下滿街的數量驚人的怪物。
他們聽見車引擎的聲音,揚起血肉模糊的面容盯着車子看了一會兒,扭頭追過來,沒跑兩步便被落在後面。
“走吧。”時黎知從夢中醒來的時候便知道父母多半是不在了。
此時轉轉也就是全了他一個念想,下次再回來指不定是多久之後了。
“嗯。”秦烏沒說多餘的話,從口袋裏拿出還散發着熱氣的豆漿。
等時黎知接過後便撥動方向盤調轉車頭,換了個方向朝城外的高速去。
也不知道秦烏是什麽時候裝進口袋裏的,時黎知頗為驚訝地打開包裝袋,就着吸管小口啜飲。
牙齒不自覺地咬住吸管,他沒什麽胃口,早上吃過一小塊面包後就吃不下其他東西了。
現在的熱豆漿也是 喝兩口就喝不下了,但是為了不讓秦烏察覺,他全程扭頭朝着窗外看。
殊不知後視鏡早就将他完全暴露了。
鏡子裏映出的那張小臉估計都切不下二兩肉。
臉頰邊原本還剩了點嬰兒肥,現在也瘦沒了,顯得時黎知的眼睛更大。
知道時黎知還在想着因為他而死去的池雅,這道心裏的門檻秦烏無法替他過,但是——
“喝完了把垃圾給我。”秦烏不允許時黎知連一杯豆漿都喝不完。
“……哦。”時黎知極慢地回話,抱着豆漿,用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拔出吸管,仰頭灌下了那杯豆漿。
滿口的豆子香氣稍稍撫慰了他的難過。
放下杯子時,車子正巧經過垃圾站,時黎知按下車窗,準頭非常好的将豆漿杯丢進垃圾池。
關窗時看見垃圾站邊上停着一輛很熟悉的機車。
白色的車身上沾滿了發黑的血跡,車把手的位置梢有殘缺。
不知道在這裏停放了多久,時黎知正想仔細看看,突然眼皮一跳,一下子記起來。
這是秦澤以前最喜歡的那臺機車,在秦澤丢棄它之前,時黎知還親眼看見過秦澤開着機車撞死了一個環衛工人。
這輛車估計就是那個時候被丢棄的,時黎知兩手合攏遮住嘴,長呼一口氣,熱氣模糊了視線。
他當時還去派出所報了案,還沒來得及查案,江平區就到了末日。
促使他同秦澤分手的最主要原因就是這件事。
價值觀不合還可以調節、遷就,但是人品不行卻是永遠沒辦法解決的。
看出時黎知心情不美麗,危莉跟雷容銘默契的沒有開口講話。
但是他們眼看着隊長跟隊裏最小成員的正常相處。
總感覺,好像無意中吃了一嘴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