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聰明
第十一章 真聰明
第二天下午危莉帶着時黎知去領了防護服。
不是規定的領取日,物資處沒什麽人。
防護服整體是厚重不透氣的面料,捧在手上,仿佛能把手心悶出汗來。
這些衣服肯定很影響行動,時黎知思索着,但是為了抵禦病毒的侵襲,防護服又是必不可少的。
“晚上早點睡,明天咱們六點就得起。”危莉走在時黎知前面,蹦蹦跳跳的,一絲緊迫感也看不出。
“有鬧鐘之類的東西嗎?我怕睡過頭。”時黎知淺淺羨慕了一下,随後擔心自己會不會睡過頭。
“有鬧鐘,但是你不用。”危莉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賣關子似的說,“明天你肯定能醒的。”
“好吧。”時黎知并不在意會怎麽醒,一下子敗了危莉的惡趣味。
下午有些犯困,腦子裏嗡嗡得像是有蚊蟲不停歇的飛來飛去,時黎知難受地按了按太陽穴。
忍住了想回房間睡覺的欲/望,現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勉強打起精神坐在會議室發呆,昨天危莉跟他簡單介紹過,還說會議室的電腦只有秦烏能用。
不過秦烏已經有八百年沒用過了(危莉式翻白眼)。
用不着八百年,秦烏今天就用上了,久違的電子産品啓動的聲音吸引了時黎知的興趣。
秦烏看見了,朝他招了下手,随即繼續移動鼠标。
“秦烏,你在查信息嗎?”時黎知帶着桃花眼裏的一汪好奇湊過來。
臉色蒼白,精神不太好,不過說話聽起來還算狀态不錯。
湊近了,秦烏聞到時黎知身上淺淡的花香,是香皂的味道。
他愣怔一瞬,拖過來一張木凳,自己坐上去,将電腦椅讓給時黎知。
“坐這裏。”秦烏說完,對着電腦上密密麻麻的字符補充,“我在聯系江平區。”
江平區?時黎知瞳孔微微顫動,連謝謝都忘記了說,窩在軟和的電腦椅上,緊盯着字符飛速運行。
“要稍等一會兒。”秦烏怕他眼睛累,起身端了杯蜂蜜水和一小盆青提過來。
将青提拆下來,一顆一顆喂給時黎知吃。
少年好像被人奪走了靈魂,剩了一具空殼在這裏。
乖巧得很,知道張嘴,只是眼睛沒離開過電腦,除了咀嚼不再有其他反應。
秦烏卻對這種喂食有些着迷,喂着他吃完了一整盆。
電腦上跳動的字符也剛好停止,緩緩打開下一個頁面,屏幕中間亮着的正是“江平救援基地”的标識。
時黎知精神一振,回過神來,他下意識坐直身體,剛想說話,突然感受到嘴裏一股青提濃郁的香甜。
嗯?他愣了一下,扭頭看向秦烏,發現對方手上正拿着一顆青提,看方向,是正準備喂他吃的樣子。
又看小籃子裏,已經空了。
“秦…秦烏!”時黎知有些失态地喊了聲,反應過來後眼角都羞紅了。
“嗯。”秦烏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自己吃了最後一顆。
為了顧及少年的自尊心,他沒再說話,專注地點開網站跟那邊的通訊員溝通。
【江平03通訊:下午好秦隊長,我是江平救援基地的03號通訊員。】
【江平03通訊;非常感謝您在這個危機關頭發來訊息,我僅代表江平區的一員向您表示感激。】
“為什麽是代表‘一員’?”秦烏發消息時沒避開時黎知,他自然而然地問秦烏。
“不清楚。”秦烏不在意。
“他們并不是所有人都歡迎你嗎?”
只是一個簡短的問候,不清楚對面究竟是什麽狀況,時黎知只是單純直覺,就是他猜的這樣。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我。”秦烏回答了他,碧綠的眼眸很深,時黎知看了很久,依舊覺得很驚豔。
他同外國人打過交道,很多白人都是綠眼睛,但是很少有秦烏這樣的。
難道是因為摻雜了本國的血脈,所以顏色也會趨于本土的綠色嗎?
“至少我挺喜歡你的。”時黎知說,他的身體歪向秦烏那邊,以便于更好的看清聊天的內容。
秦烏頓了一秒,低頭看了眼快要鑽進他懷裏的少年,阖眼深呼吸一輪才接着發消息。
【柳山秦烏:明日預計18時到達江平基地大門,通訊方式為對講機】
【江平03號通訊:收到,不過,或許,江平現在有些混亂。】
混亂?秦烏的臉色沉下來,敲了兩個字母,留在對話框裏還沒有發出去。
“他們的意思,是不是說讓你現在不要過去?”時黎知讀出消息中的深意。
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眼裏的失落,不過還是認真的跟秦烏解釋:
“江平是現在最危險的地方,他們的混亂已經持續了半個多月,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這個借口有些欲蓋彌彰,除非他們的本意是不希望你過去。”
“我知道。”秦烏還是發出了那條消息,随後退出網站,關閉電腦。
短暫的沉默後,時黎知知道這次任務取消了,秦烏發出的最後一條消息是:【柳山秦烏:收到】
“我……”時黎知開口,他想問自己什麽時候才會再有去江平的機會,突然又覺得沒必要再問。
這些天在基地裏四處幫忙打聽來的消息早讓他覺得不對勁了。
基地的建造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事情,各種設施的籌備花好幾年都不一定湊得齊。
而江平基地有着比柳山基地更先進的通訊設備,這足以證明它的建造甚至在柳山基地之前。
但是江平的區政府卻從沒對外公布過,包括江平區病毒爆發,也只是讓他們去往隔壁的合東省尋求救援。
以及,最重要的一點,圖書館的奶奶無意中提到過,柳山基地的通訊員一個月前就沒再收到過消息了。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的只有江平區,江平區沒有跟柳山基地聯系。
這是不是證明,他跟蔡永星,他們這些坐高鐵逃離出來的人,都已經被江平基地放棄了。
也許是時黎知身上的低迷氣息太明顯,他整個人都萎靡了,又換回那種端正坐着的乖巧姿勢出神。
“想出去看看嗎?”秦烏端過還溫熱的蜂蜜水貼在他的側臉。
看着被溫暖的熱度喚回神智的時黎知,秦烏懸着的心稍稍放下。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害怕時黎知真的變成剛才那副不悲不喜的人偶模樣。
但他覺得,只有眼睛裏透着靈動和狡黠的時黎知,才算得上是完整的時黎知。
“去外面哪兒看?”時黎知接過蜂蜜水喝了一小口,太甜了,他又喝了一口,猶豫過,還是放下了。
“去圍牆的外面,不走太遠,帶你看看瞭望臺。”秦烏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挑剔的某人,一口喝完剩下的蜂蜜水。
起身拿過沙發上的厚外套罩在時黎知身上:“穿好,去地下停車場。”
穿在秦烏身上剛好的沖鋒衣,到了時黎知身上就變成了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明明也就高了個十厘米,怎麽會長這麽多?
時黎知一邊卷着袖子一邊費力地思考,完全沒考慮過自己跟秦烏的身材差別。
這回開的車比上次的小一號,也是一輛越野車。
車門外噴上迷彩車漆,條紋分明,顏色亮麗,令時黎知狠狠驚豔了一把。
上車,駛出停車場,安檢區的女音道:“祝您一路順風”。
柳山市冬天的風很大,入目是比上回更荒涼的貧瘠土地。
“這裏看起來像是很久沒有生長過綠植了。”時黎知有些感慨。
江平區以後也會變成這樣嗎?
“郊區是這樣,城區會有幸存的小型綠植。”秦烏的語調沒有起伏,像是随口敷衍。
“你每回說話我都覺得特別冷淡,感覺就算你下一秒把我丢出基地我也不會覺得很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來了外面,時黎知顯而易見地活躍了不少,都有心情打趣秦烏了。
“為什麽會這麽覺得。”秦烏稍稍費解,通過後視鏡觑了眼副駕駛上唇角上揚的時黎知,後者剛巧正望向他。
被抓包也只是眨巴兩下眼睛,自嘲道:
“畢竟我只是個四體不勤的大學生,高鐵站裏活下來的不止我一個,要找到替代品對秦隊長來說是很容易的事情不是嗎?”
很悲觀的想法,它出現在末日很正常,但它不該由時黎知說出來。
“也許吧,比如我現在車上就有一個。”秦烏面不改色地回應他的玩笑話,“今天的你是昨天的你的替代品,我說的對嗎?現在的時黎知。”
“你這是唯心主義,是歪理。”時黎知驚愕地眨了兩下眼。
差點被秦烏繞進去,拒絕承認自己因為這番話而有點臉熱,磕絆地轉移話題:“你今天說一句特別長的話,我猜危莉姐跟汪新都沒聽過。”
“自然。”很慶幸,秦烏沒有繼續逗他的意思。
越野車在曠野上暢通無阻行駛了十五分鐘左右,時黎知稍稍探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前方的位置,他好像看見瞭望塔了。
“那是瞭望塔嗎?”時黎知怕認錯,指着前方高大的建築物問秦烏。
心裏已經有九分确定那就是。
“真聰明。”秦烏拐着彎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