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見家長
見家長
“偃哥,不得不說,你求婚的時間地點選的真是太好了!”單未坐在副駕駛上興奮地扭過身子去看容徊偃,“用別人的地方做自己的事!用別人引來的鏡頭記錄自己的喜事!絕!太絕!更關鍵的是這個日子實在是絕無僅有的好,容一維倒黴的日子就是天大的好日子,偃哥你知道這叫什麽嗎?”
單未說到動情之處,重重一擊掌,情緒飽滿道:“雙喜臨門!”
從上車開始單未的嘴巴就一直嘟嘟嘟說個不停,容徊偃就彎着眼尾一路聽着,偶爾偏過頭看一看單未開心得要開花的臉蛋,眼尾的弧度又會再彎一點。
等單未興奮夠了,他才發現容徊偃的開車路線好像有點不對:“欸?偃哥你不回家嗎?這個方向……”
“這是去你家的方向。”容徊偃接下單未沒說完的話,“該去商量一下結婚的事了。”
單未腦子裏突然嗡了一下,他後知後覺意識到他馬上要面對什麽。
剛才容徊演當衆向他求婚,還在第一時間被那些記者拍下,想必現在這件事在他們的圈子裏已經人盡皆知了,他爸他媽一定也……
等等,他爸!
“糟了偃哥!我把我爸落宴會上了!”單未突然身軀一震。
剛才宴會廳的記者們争相圍堵着想要采訪他們,單未索性拉着容徊偃直接突破記者們的重圍,閃爍不停的閃光燈下,他們兩人身着精致華麗的禮服,仿佛電影裏的主角一樣牽手奔跑,那一瞬單未的心情簡直要和他的身形一樣翩翩起飛,刺激又歡快。
顯然他當時只顧着自己歡快了,完全把震驚看着兒子被求婚的老爸給忘了。
“不用擔心,我已經讓郝特助送單叔回去了。”容徊偃給單未吃了一顆定心丸。
單未忽然開始緊張:“怎麽辦?馬上就要上戰場了我有點慌,我爸倒是還好,主要我媽雖然平時溫溫柔柔的,其實她眼睛可毒了,什麽事情都瞞不過她。”
容徊偃神色從容,甚至還能安慰單未:“沒必要慌,我們不是已經排練過了嗎?”
單未扯出一個大大微笑試圖欺騙自己:“對,我不慌我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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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分鐘的路程仿佛一眨眼就到了,單未看着自家燈火通明的別墅,深吸一口氣同手同腳往前走。
“單未。”容徊偃忽然叫了單未的名字。
單未反應慢了半拍才回頭去看容徊偃:“偃哥,怎麽了嗎?”
容徊偃唇邊彎出一個極其溫柔的笑,朝單未慢慢伸出手,食指輕輕勾了勾:“忘了怎麽排練的了?”
單未恍然大悟,連忙把手塞到容徊偃手心,做出十指交握的親密姿勢。
單未的手心濕津津的,被風一吹,指尖的溫度立馬降了下來。
容徊偃的手指輕輕摩挲着單未手背,微微低頭瞧着他的眼睛調笑道:“這麽不相信我麽?有我在的場合合作夥伴向來很放心。”
“我……”單未剛說了一個字,就被眉心微涼的觸感驚得愣住。
容徊偃的吻輕輕落在他眉宇中心,并不是一觸即分的吻,而是像傳遞什麽似的停留在他眉心足足三四秒,單未也确實接收到了容徊偃傳遞過來的溫度和氣息,清晰又直接。
單未不解地扇動着睫毛,盯着容徊偃近在咫尺的面容發了懵,他不太明白這個吻是什麽意思。
“你們!”一道滄桑顫抖的聲音忽然從後面傳來。
單未一激靈,倏地回頭對上老父親顫巍巍的手指和百感交集的複雜目光。
“單叔,我們進屋說?”容徊偃稍微和單未分開一點距離,但站在單父的角度看,他的寶貝兒子半邊身子都貼在容徊偃身上,平時挺正常的姿勢此刻硬是讓他看出幾分如膠似漆,難舍難分。
單父欲語還休,擺頭重重一嘆快步進了屋。
“哇,偃哥你太可靠了吧,原來你是看見我爸回來了才演了這場額頭吻戲,”單父身後,單未“唰”地一下給容徊偃比了個大拇指,悄聲感嘆道,“你真的,我服死。”
容徊偃:“……我們還是進屋吧。”
單未他們不過是在屋外聊了兩句,等進屋時卻發現他的父母已經擺好了父母官的氣勢姿态,讓人望而生畏。
單未和容徊偃坐在沙發正中間,單父和單母坐在他們正對面,四人陷入眼神的交戰中,一言不發。
單父目光犀利的在單未和容徊偃之間來回穿梭,像是非要從他們身上看出點什麽似的。
單母則半是疑慮半是欣慰地看着他們,眼神中萬千感慨。
容徊偃率先打破了沉默,語氣态度透露着誠懇:“叔叔阿姨,我今天向單未求婚的事你們已經知道了,我想你們一定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我都會如實回答的。”
“徊偃啊,阿姨也不和你繞圈子了,我想知道你是真的想和小未結婚嗎?這是你深思熟慮之後的考慮還是說你是出于別的原因?”單母率先提問,一雙鳳眼緊盯着容徊偃的眼睛,不放過容徊偃眼神中的一絲變化。
“韓姨,您看着我從小長大,一定知道我品性如何。”容徊偃回視着單母審視的視線,認真道,“我不是一個會拿婚姻兒戲的人,如果我決定結婚,那只有我愛他這一個理由。”
單母神色微松,她不是相信一句輕飄飄的話,而是相信容徊偃這個人。
正如容徊偃所說,她看了他十幾年,自然了解他的人品性格。
“你們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我們怎麽都不知道?”單父緊接着提問,宴會上容徊偃單膝求婚的畫面給他帶來了很大震撼,“今天你們可要把這件事說清楚啊。”
容徊偃剛要開口,單母就眉毛一挑,忽然道:“徊偃你不要說,讓小未說。”
突然被點名的單未心頭一跳,好在他早就預料到有這個問題,已經背了答案:“我、我們在一起三個月了,偃哥還沒回國的時候我們就确定關系了。”
單父狐疑道:“那為什麽要瞞着我們?這種事有什麽不好說出口的?”
單未立即滿是愁思地嘆一口氣,一臉懂事:“本來是打算告訴你們的,但最近咱家公司的事讓你們焦頭爛額,我就也沒心情說了。”
一提到公司的事,單父眼底也多了無奈和犯愁,沒有繼續追問。
不過單母的思緒倒是依舊清晰,她琢磨着單未剛剛的話,眯起眼問道:“你說你們已經在一起三個月了,可是之前徊偃一直在國外,你又一直沒有出國,你們是怎麽談戀愛的?”
單未的手指忽然一僵,糟了,這個問題他沒有和容徊偃提前預演過。
容徊偃舉止自然的把和單未十指相扣的手指放在自己腿上,從容接下單母抛來的問題:“單未學業忙,其實不止這三個月,在我出國的這三年時間裏,大多數時候都是我回國來和他見面。”
單未心裏頓時一慌,他連忙用眼神示意容徊偃換個理由,但凡他媽問一下其中細節,這個謊言都會暴露。
但容徊偃卻帶着溫潤的笑定定望着他的眼睛,只是那笑中隐隐帶了絲單未看不懂的憂傷情緒,像陷入了某段漫長又無望的回憶中似的,沒等單母提問便語速極慢的溫聲繼續道:“他軍訓結束節目彙演時,大一期末攝影比賽時,大二上學期他被車撞傷了腿時,還有他每年的生日……這些時候我都在。”
“對了,單未也來找過我。”像是回憶到了某個難忘且美好的片段,容徊偃眼底的笑忽然濃了些,“半年前他寒假出國旅游其實就是來找我,那次他出國待了半個月,叔叔阿姨你們一定有印象吧?”
單父恍然大悟:“啊……我當時還好奇他怎麽在國外待了那麽久還不回來,原來他是去找你了。”
單未驚呆了,他沒想到容徊偃三言兩語就構造出一個仿佛真實存在的過去,別說他爸了,他聽了容徊偃的話後都差點信以為真,那次他出國确實是去找了容徊偃,但不巧容徊偃去了歐洲,所以他根本沒見到容徊偃人影。
容徊偃看着單未睜得大大的眼睛,忽然旁若無人地擡手用指腹輕輕擦拭過單未眼下,把一根垂落的睫毛取下,轉頭又像什麽都沒做一樣繼續和單父單母剛剛的話題:“也是他那次的到來讓我們堅定了在一起的決心,之後我們聯系越來越多,終于在三個月前确定了關系。”
一切都連上了,時間線上找不出一絲破綻。
單未聽得目瞪口呆,他偃哥的臨場發揮能力真是舉世罕見!
單母蹙眉用力回憶着他們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試圖從那些畫面中找出蛛絲馬跡:“所以,你是很早的時候就喜歡上小未了?”
“大概很早很早吧。”容徊偃嗓音很輕,像吹動泛黃相冊的一陣微風,目光忽然變得幽遠綿長,“具體什麽時候我們怕是都說不清了,畢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這酸詩聽在耳中單未竟都沒覺得矯情,他徹底服了,服得五體投地,這大概就是容徊偃的魅力和能力所在——
謊話在他這裏變得可信了,酸話在他這裏變得動聽了。
颠倒黑白無需手段,只需他偃哥一張嘴。
“好,好……”微弱的抽泣聲忽然從對面傳來,單母擦去眼角淚水,感動又欣慰地連連點頭,“你們這樣,我就放心了。”
單未在心底長舒一口氣,這關總算是過了,他宛若新生般拉着容徊偃起身,笑容燦爛:“爸媽,時間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我倆也回去了。”
“別啊。”單父單母同時發聲道。
“啊?”單未燦爛的笑容倏地一僵。
單母拉過單未的手,飽含母愛地拍拍柔聲道:“這麽晚了,你們今天就在家裏睡吧,你們回來之前我已經在你的房裏又放了一個枕頭。”
!!!
回來之前就放了?!原來在這等着他呢。
單未試圖抽回手:“不了吧,這不太方便……我……”
單母當即眼睛微眯,敏銳地抓住他話裏的漏洞:“怎麽不方便了?家裏洗漱用品應有盡有,而且你倆都要結婚了睡一起怕什麽?還是說你們還有什麽東西瞞着我和你爸,怕我們發現?”
單未聽得心裏咯噔咯噔的,這局面俨然沒有商量的餘地,他只好勉強擠出一個心甘情願的笑容:“媽你看你多想了吧?睡、睡,今晚就在家睡了,我倆現在就去換個喜慶的床單。”
“小未你先上去,徊偃留下陪叔叔喝會兒茶。”單父朝容徊偃招手。
兩人被迫分離,單未依依不舍地跟着單母上樓換床單,臨走前他用肩膀撞了一下容徊偃,擠弄着好看的眉眼真情實感悄聲誇道:“偃哥我沒想到你編謊話這麽厲害!你可牛死了!”
容徊偃被他逗笑,站在旋轉樓梯下靜靜看着他跟在單母身後無奈上樓的背影。
看着看着,容徊偃忽然想起半年前那個寒假,單未去海外分公司找他卻被告知他不在時黯然離去的背影,那天飄着小雪,街邊的路燈壞了一個,單未從公司離開後靠在那個路燈下站了很久。
他仰着腦袋把周圍的路燈全都看了一圈,別的路燈都把飄過的雪花照成美麗又飄逸的浪漫模樣,唯獨他頭上的路燈沒有賦予他那份浪漫,可他還是在那裏站了很久很久,陪着那個孤獨又無光的路燈,在異國他鄉的街頭。
容徊偃想說,其實單未說的不對,他編謊話并不厲害,今天一天他只說了一句謊話,就是“半年前他寒假出國旅游來找我,那次他的到來讓我們堅定了在一起的決心”那句。
實話是,在一次又一次隐蔽窺視卻又壓抑孤獨的難捱時光裏,單未那次的到來讓他堅定了要和單未在一起的決心。
這個決心,是他一個人默默下定的。
沒有話中的“我們”,只是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