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啓國太子與太子妃大婚将近,陳珏身為泰華宮專屬太醫,因為擔心這婚禮慶典準備的這段日子中太子和太子妃會忙碌生病,所以陳珏幹脆直接在泰華宮後面的廂房中住了下來。
平日裏沒什麽事,陳珏是喜歡往燕行月的面前湊的,但是離大婚的日子越近,陳珏便越不敢出現在燕行月的面前了。
這幾日裏,褚邪在校場那邊都少去了,天天跟着燕行月一遍又一遍的練習各種儀式,等他們回到泰華宮的時候都已經很晚了。
這本該就是兩個小情人甜甜蜜蜜,增加感情的時候,陳珏就算再沒事做也不會湊到人小情侶面前沒事找事。
陳珏在自己的房間裏嗑着瓜子看着書,忽然聽到永安着急忙慌的聲音,他立馬從小榻上坐了起來,打翻了放在身上盛放瓜子殼的小碗,瓜子殼落了一身,永安一推門,看見的便是陳珏手忙腳亂,十分狼狽的拍去身上的瓜子殼。
“永安公公怎麽這麽急莫不是太子妃出了什麽事”陳珏也顧得不自己的形象,他三步并做兩步走到永安跟前,焦急萬分的問道。
永安跑的急,這泰華宮也大,從正殿跑到後面廂房也是有一段距離的,永安跑得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他的神色緊張,想來确實是燕行月出事了。
陳珏也沒等永安緩過來,他輕輕拍了拍永安的肩膀,說了聲: “我馬上去,你先歇一歇,即刻過來便好。”
說罷,他伸手一把撈過了放在桌上的小藥箱飛奔而去。
陳珏到了正殿的時候,燕行月已經被褚邪抱着躺在了隔壁的軟榻之上,褚邪的身上和手上沾滿了鮮血,燕行月的嘴上也有還未幹涸的血跡。
陳珏愣怔了一瞬,這正殿裏還有一個他沒見過的人,早上的時候聽永安提起過說燕行月想要請玉國的使臣進宮,想來這個陌生又惶恐不安的男人就是玉國派來的使臣。
但眼下,陳珏的重心都不在那個男人身上,他急忙走到軟榻邊,還沒來得及伸手替燕行月把脈,褚邪邊急促不已,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中的焦急與擔憂一點兒也不摻假。
“佩之,你快看看行月,他……”褚邪還是第一次這樣在陳珏和外人面前亂了陣腳,他臉上明顯是害怕的表情,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陳珏一邊把脈,褚邪一邊把方才的事情經過都與陳珏說了一遍,全然沒看正殿上還有一個燕賢烆。
“太子殿下不用太擔心。”陳珏把完脈,他松了口氣, “太子妃這口血并無大礙,反倒吐出來了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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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陳珏瞟了一眼正殿上的燕賢烆,他繼續道: “太子妃這麽多年郁結難消,這些日子看着身子骨好了很多,性子也漸漸開朗活潑起來,但壓在心底的那些事始終沒有消除,所幸這一次太子妃殿下自己說出了他想做的人事情,這恨意得到釋放,這淤血也就吐出來了,這說明太子妃的身體看着很好,卻因為心結傷了肺腑,發現的及時,是好事。”
之後,陳珏又拟了方子交給永安去抓藥,又說了好些話,可褚邪就是擔憂不已,一個勁兒的問為什麽燕行月還不醒過來。
“太子殿下你這樣吵鬧,太子妃就算要醒,也被你吵暈了。”陳珏在褚邪面前一向是沒規矩慣了的,有話便直說, “微臣已經說了,太子妃現在需要靜養,明日便是您和太子妃大婚的日子,太子妃這身子狀态怕是不太好,微臣還要去給太子妃抓一點提神補血的上好良藥,微臣就不多留了。”
說完,陳珏便收拾好小藥箱快步的溜出了泰華宮,心中還想着永安的腿沒自己長,要是自己跑快一點,說不定還能追上他一起到太醫院抓藥。
永安和陳珏離開之後,褚邪又微微擡眸看向了正殿慌得不知道手腳該怎麽放的燕賢烆。
“想來二王子方才也聽到了孤王愛妃是如何說的。”褚邪的聲音冰冷又帶着淡淡的殺意,再擡眸時,那雙漆黑的俄眼睛竟直接在燕賢烆的面前直接變作了琥珀色的蛇瞳, “二王子覺得呢”
燕賢烆只覺得恐懼,他活了這麽多年,性子一直溫吞忍耐,雖說不得玉王燕琢的欣賞疼愛,但因為不争不搶日子過得也不錯,幾乎沒有遇上過什麽令他害怕恐懼的事情,可如今緊緊只是褚邪的一個眼神,燕賢烆便覺得自己像是死了一般,渾身上下的血液都透着一股嚴寒。
“我知道了。”燕賢烆額角依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他伸手戰戰兢兢地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胸腔裏的那顆心髒卻瘋狂猛烈的跳動着。
燕賢烆咽了咽口水,跪在他腳邊的阿宋已經吓得頭都磕在了地上,死活不肯擡起來。
“太子殿下的意思我已然明了。”燕賢烆的聲音有些顫抖,但他卻還冷靜地站着, “但這件事并不是我說了就能做到的,還得待我回了玉國之後,一定将此事清清楚楚的告訴王兄與母後。”
得到燕賢烆的回複,褚邪又盯着他看了許久,片刻後他才松開了眉頭,沉着聲音緩緩道: “既然如此,那還是請二王子參加完孤與行月的婚禮再回去吧。”
說着,褚邪擡了擡手,輕喚道: “長英,下去讓人把玉國的名字也加在貴賓的名單上,讓鴻胪寺好好招待玉國的使臣。”
說着,褚邪又頓了頓,他微微蹙了蹙眉頭,想起了什麽事,開口問道: “對了,你們接到宮裏養着的那個柳家孤女……待你回了玉國之後,麻煩你護送她來大啓,畢竟是太子妃唯一的骨肉至親了,還是要養在他身邊才好,你說是不是啊”
“是是是……”燕賢烆吓得頻頻擦汗,眼見着臉色都蒼白了許多,樣子十分可憐。
最後褚邪還是給了燕賢烆一點兒臉面,他擺擺手,便讓長英帶着燕賢烆下去了。
夜幕時分,燕行月緩緩睜開眼睛。
他一睜眼便看見褚邪靠坐在床頭一直守着自己,他愣怔了一瞬,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甜意和心疼。
“懷明……”燕行月聲音沙啞着,他只是稍稍張了張口,喉間就像是生吞了一把沙子似的難受不堪,他疼得眼角都擠出了淚水,猛烈的咳嗽起來。
褚邪被這聲咳嗽給驚醒了,他醒過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燕行月的狀況。
見燕行月醒了,又咳嗽的厲害,褚邪連忙喚來了陳珏替他診治。
燕行月喝下了陳珏熬制的湯藥,臉色也紅潤了許多。
“我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麽了,只是想到我的母親與柳家一門上百口人枉死,我原以為自己已經放下的恨意,便湧了上來……壓都壓不住……”燕行月沙啞着嗓子輕聲道。
褚邪一下一下輕撫着燕行月安撫他,說: “孤知道,所以孤讓燕賢烆自己回去給玉國太子和王後自己商量怎麽做,還有……”
褚邪頓了頓,他輕笑一聲,笑得十分溫柔,伸手還攏了攏燕行月披在身上的衣服,說: “孤讓燕賢烆回去之後把你那堂妹護送到大啓來,親人在身邊,你也安心一些,而且宮裏還有艮元送來的姑娘們,正好還可以給你堂妹做個伴兒。”
燕行月雙眼早已濕潤,他甚至想給褚邪磕頭謝恩,但奈何褚邪壓着他不讓他下床,他只能一邊抹着淚一邊感謝褚邪。
“傻瓜……”褚邪低低輕笑一聲,他伸手将人擁入懷中緊緊地抱着, “當年玉國一見,你救了孤,現在做的這些都遠不及那日的恩情,你何必要這樣感謝”
“救命之恩是救命之恩,你為我和柳家做的這些事不一樣的。”燕行月吸了吸鼻子,他的聲音悶悶的, “對了,其實之前我就想問你,你身為大啓女皇的唯一皇子,怎麽會大冬天的出現在那裏”
褚邪臉上閃過一絲尴尬,他摳了摳臉頰,發覺耳根子有些發燙。
褚邪本不想說這件事,可是奈何燕行月現在正眼巴巴的望着他,他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嘴巴比腦袋反應的還快,一張嘴就直接說了出去。
“那時候母皇為了鍛煉孤,讓孤隐姓埋名來到玉國調查當年柳家滅門一案,母皇也是不信柳煜和柳玉鶴是會貪污受賄,殘害百姓的惡人,但那時候二皇叔和五皇叔的勢力沒有清理完,母皇不便驚擾他人,只交給孤去做。”
“原以為孤來玉國一切都打點妥當,可誰知跟随的暗衛裏出了叛徒,他殺了其他人的人,又想将孤置于死地,孤那時年幼,不是他的對手,但他也在孤這裏撈不到好處。”
“我們兩敗俱傷,孤趁着黑夜大雪逃走,卻不想體力不支暈倒在了雪地之中,若不是你及時發現了孤,那時候……孤怕是活不到連文煦他們找到孤了……”
聽着褚邪靜靜地說着那時候的事情,燕行月也是心疼,他猶豫了片刻,反抱住褚邪,溫聲安撫道: “那我該慶幸那時候王虎将我騙了出去……要不然我也不會遇見你……現在的一切說不定都不會發生,而我可能會被強行嫁到周家做男妾……可能……還不止……”
兩個人相互依靠着,說了很多的話,也算是交了心。
因為明日要進行婚禮儀式,褚邪抱着燕行月洗漱了一番,又将人抱上床哄着一起睡了。
而彼時在宮外。
燕賢烆一行玉國使團在啓國鴻胪寺的安排下,終于住進了環境條件上好的驿館之中。
阿宋才服侍着燕賢烆洗漱完畢,正給燕賢烆收拾床鋪,卻聽見燕賢烆沉沉的嘆了嘆氣。
“殿下這是怎麽了”阿宋問道, “難道還在為今日大啓太子說的話煩惱嗎”
燕賢烆心裏煩悶焦躁,他捏了捏山根,只覺得渾身疲乏的厲害。
“阿宋,你今日也聽見了,燕行月……他要為柳家複仇……而褚邪他則是想看我們的态度……玉國的态度……燕家的态度……”燕賢烆淡淡道。
“可……”阿宋不敢說話,今日在泰華宮的那些話他也是聽得清清楚楚,全是玉國王室秘辛,說出去會招致死罪的東西, “可是……那些事……王上可脫不了幹系啊……”
“所以這才是為難的地方。”燕賢烆眉頭緊蹙,他不是不知道如今燕琢為何會突生大病卧床不起,只是他的心思和石欣是一樣的, “這件事若是沒能給啓國一個完美的答複,玉國燕家王室将不複存在……說不定連着整個王宮裏的下人也不會被放過……”
聞言,阿宋頓時就慌了。
“那可怎麽辦才好!”阿宋自幼就跟在燕賢烆身邊,王宮高牆裏處處是吃人的地方,見過王室的殘忍血腥,阿宋自然也不會懷疑身為大國的啓國會不會比燕家王室更為殘忍。
燕賢烆扯了扯嘴角,苦澀的笑了笑,道: “這就罷了,更為難是的……褚邪要玉國把柳氏孤女送到啓國來……這柳氏孤女本是我們放在身邊的一個免死金牌,一個定心丸,若是把她也送到玉國……很難保證褚邪會不會變卦……”
阿宋聽着這些話也覺得頭痛,可如今卻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殿下還是先不要想這些事情了。”阿宋一臉心疼的說道, “您早些歇息,明兒還要一大早起來梳妝打扮,要去皇宮裏參加大婚典禮呢。”
燕賢烆聞言嘆氣,他擺擺手也只能作罷,躺在床上,阿宋熄了燈,可他卻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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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