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燕行月被陳珏帶回了行知堂,可他卻并沒有急着帶燕行月去見褚邪,而是把他領回了偏殿中。
偏殿燒着炭盆,小小的房間暖呼呼的,陳珏招呼着人又是給燕行月換衣裳收拾行李,又是上姜湯為點心的,俨然一副燕行月已經嫁給了他們啓國皇子的架勢。
燕行月自穿越過來後,還是第一次享受有這麽多人同時伺候的待遇,他整個人都有點懵懵的,情緒還沒調整過來,腦子裏都是自己被人欺騙後的憤怒與難過,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裏包着盈盈淚花,要落不落的樣子,十分惹人心疼可憐。
“別別別……”燕行月好不容易緩過神來,他連連擺手,鼻子凍得通紅,聲音還沙啞着,“你們……珏哥不用這樣的……我自己可以……”
燕行月張了張嘴,話說了一半,腦子裏忽然想起了宴會上褚邪說的那些話,他的心都冷了一半,他不該寄希望于任何人身上的。
可是一想到周晟,燕行月心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憤怒,他難過,他自嘲,可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堆積在心裏,他也什麽都做不到。
“行月我知道你一時間難以接受這件事情。”陳珏看得出來燕行月情緒低落,他蹲在燕行月的身邊,仰着頭看他,聞聲安慰道,“我們殿下人很好的,你也說了,你是不信外界那些關于我們殿下的謠言……只要是殿下的人,他都會放在心上的,你有什麽委屈都可以說出來……”
說着,陳珏頓了頓,他看了看周圍忙忙碌碌的侍從們,忽然湊到了燕行月的耳邊,壓低了聲音繼續說:“你完全可以利用我們殿下的,你就撒撒嬌,撒撒癡,那些曾經辜負了你的人,我們殿下有的是手段讓他們生不如死……”
語畢,燕行月猛地向後仰了仰,他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看着陳珏。
你這家夥濃眉大眼的,怎麽還能說出這種話呢?你看我像是會利用上位者為自己報私仇的人嘛?
燕行月腦子裏一片混亂,他沉默了很久,心髒砰砰亂跳,思索了很久,最後他終于得出了一個結論——沒錯,他就是一個會利用上位者為自己報私仇的小人。
陳珏不知道燕行月心中所思所想,他以為燕行月顧念舊情,又犯了心軟的毛病,他正想繼續勸說,卻沒想到燕行月擡眸,兩只眼睛亮亮的望着他。
“我……我真的可以嘛?”燕行月有些緊張,褚邪的手段極其殘忍,卻對自己人很好,這些事情也是陳珏給他說的,“我倒也不是真的想要誰的命……只是咽不下這口氣而已,能不能……就給他們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說着,燕行月便滿心期許的看着陳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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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樣一雙純澈明亮的眼睛盯着看,陳珏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唰”的一下紅了臉,張着嘴半天說不出話。
燕行月見狀愣了一瞬,還以為剛才的話是陳珏亂說的,他也跟着臉紅起來,他慌亂道:“如……如果……如果不行就算了……我也……不是……”
“行!怎麽不行呢!這可太行了!”陳珏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他臉上的欣喜一點兒也不摻假的,他緊緊地抓着燕行月手,憨笑了兩聲,“行月你放心,這事我一定一字不差的告訴殿下,這邊你的東西都收拾好,你早點歇息,明早就跟我一同回啓國了。”
陳珏說着起身就要離開,但燕行月還是伸手扯住了對方的衣袖。
“怎麽了?”陳珏疑惑道。
燕行月緩緩将手伸進懷中,他眨巴着眼睛,掏出了一封被揉的有些發皺的信件,嗓子有些幹巴巴的,他讪笑了一聲,說:“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是不是一夥的了?這封信我還沒看過,是伺候我的小太監悄悄塞給我的,珏哥要不要……拿去給殿下看看?萬一……這上面寫的是要我潛伏在殿下身邊,做點小動作什麽的呢?”
陳珏輕笑一聲,心想若燕行月真的想在褚邪身上動手腳,怕是這個念頭還沒實行就會被褚邪身邊的暗衛誅殺,哪兒還有褚邪動手的機會。
但陳珏還是點點頭,說:“沒事,這信你先看過了再說吧。”
聽陳珏這麽說着,燕行月便當着陳珏的面拆了信件。
信上的字跡燕行月認得,出自于周晟的手筆。
信上訴說着對燕行月的愧疚,說自己這也是無奈之舉,他雖然最後要娶的是恭順公主,可他心中最疼最愛的還是燕行月,以及在最後周晟說了玉王承認當年柳氏一族的案件有蹊跷,若是燕行月安安心心嫁往啓國,玉王會重新徹查當年的案件,還柳家一個清白。
以及燕行月的舅舅在當年柳家貪污受賄一案中,悄悄讓人送走了一個女嬰,那是柳家如今唯一存留的血脈,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周家在暗中接濟。
話裏話外都是暗暗地威脅。
燕行月早已不是與柳家有關系的那個燕行月,可是他對原主心懷感激,感恩原主給了他這樣一副軀體能夠在這裏活着,他的身體裏還留着對母親柳氏的眷戀與恩情,自然也是對柳家格外重視。
看到周晟提起原身舅舅還留了一個女兒在這世上,燕行月也不由得緊張擔心起來,那是原身的表妹,也就是自己的表妹。
“珏哥!”燕行月的聲音顫抖起來,他擡眸望向陳珏,聲音都在顫抖着。
陳珏會意,他從燕行月的手中接過了信件,伸手輕輕拍了拍燕行月的腦袋,溫聲安慰道:“別怕,你把信給我,我拿給殿下看看,你切勿聲張。”
說着陳珏便拿了燕行月手中的信件離開,走到門口還不忘回頭再次提醒燕行月早些休息,明日要早起回啓國。
這一夜,燕行月怎麽也沒合上眼。
等到天空泛起魚肚白,那些才歇下不久的啓國使團又動了起來。
燕行月代表玉國遠嫁啓國,連個像樣的嫁妝都沒有,這臨行前還是陳珏在褚邪面前小心翼翼的提了一句,褚邪才找了玉王說起,話裏話外都暗示玉王,在慎親王的家裏還有燕行月的母親柳氏留下的嫁妝。
玉王心裏恨,可也沒有辦法,只得下旨讓慎親王在最短的時間裏把那些嫁妝和嫁妝單子都打包一并當做燕行月的嫁妝送了出去。
燕行月沒有想到這一出,他坐在奢華寬敞的馬車上,一臉崇敬的看着褚邪,想要道謝,可他又犯了老毛病,一開口便吞吞吐吐的,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完一句話。
褚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仿佛知道燕行月想說什麽,他手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捏着那枚小小的醜陋的藍色香囊,聲音沉緩道:“感謝的話就免了,方才孤叫人清點了一下你母親的嫁妝,少了很多,原本孤還想讓慎親王把吞了的那些東西都原價吐出來,但是又怕逼的太緊會适得其反,畢竟……”
褚邪說着,他将手中的香囊舉到了眼前,香囊上的穗子輕輕地掃在他的臉上,他的聲音也更低沉了幾分:“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燕行月被褚邪盯着的不舒服,他嗓子有些幹澀沙啞,他讪笑兩聲,還是幹巴巴的說了幾句謝謝,然後便将目光望向了車窗之外。
啓國使團浩浩蕩蕩的來,又浩浩蕩蕩的離開,燕行月與褚邪同坐一輛馬車,來送啓國使團的人并不多,除了玉王和石王後,還有周相父子二人。
燕行月掀開簾子,一眼便與周晟對上了目光。
周晟愣怔了一瞬,燕行月那懵懵的樣子落在他的眼裏是委屈又可憐,他忽然心虛的移開了目光,不敢再與燕行月對視。
“呵……”燕行月見狀忍不住悄悄翻了個白眼,冷笑一聲,他放下簾子,卻又對上了褚邪的雙眸。
那是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燕行月愣了一瞬,他開始思索褚邪原本應該是什麽顏色的眸子,這個時代應該沒有美瞳之類的問題。
“行月在看什麽?”褚邪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帶着些許慵懶,甚至還帶着一點帶壞笑,“你如今都是孤的人了,怎麽還看舊情人呢?”
說着,褚邪伸手一把掐住了燕行月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他嗓音沉沉道:“行月,叫孤的名字。”
聞言,燕行月又愣住了,他不明白褚邪為什麽突然這樣做。
就在燕行月愣神的時候,褚邪傾身而上,高大結實的身子将瘦瘦小小的燕行月整個人都逼到了馬車角落處。
燕行月覺得有些窒息,他整個人都瑟縮在角落,一臉驚恐地看着褚邪,耳邊響起褚邪詭魅的聲音:“行月,叫孤的名字。”
燕行月慌了,他害怕了,嘴巴便不受控制的哆嗦支支吾吾起來。
“褚……褚……”明明只是短短的兩個字,可在緊張與害怕之下,燕行月老毛病一犯,說話又不利索了,他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除了模模糊糊又十分艱難的吐出“褚”這個字,後面他怎麽也念不出來了。
“豬豬?”褚邪微微眯了眯眼,琥珀色的雙眸閃過一絲寒意與殺氣,燕行月吓得整個人都毫無血色,眼見着就要暈死過去,可褚邪竟然用他那纖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指纏繞着燕行月的頭發玩兒!
糟糕!褚邪好像是個變态!
燕行月瞪大了眼睛,覺得自己難逃一死,渾身都冒着冷汗,原本就不大好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亂跳。
“這倒是個好名字。”褚邪輕嗤一聲,他那雙原本只是琥珀色的人眼在燕行月的面前竟然漸漸地變成了豎瞳,猶如一頭野獸一般,散發着危險又迷人的氣息。
“行月,有些話孤只說一遍。”褚邪的語氣帶上了些許寒意,“孤的身邊只能留一心向着孤的人,如今你已跟了孤,也就只能滿心滿眼都是孤,萬不可有一點背叛孤的意思……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