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流年做鸩酒
對決開局 ·流年做鸩酒
愛,是什麽呢?
可能在我還不知道愛是什麽的時候,我就注定會愛上他。
鬼神無名。
若被人喚出鬼神真名,祂便會在頃刻間化為凡靈,徹底斷卻修行之道。
但厲鬼不一樣。
厲鬼幾乎有着能和鬼神抗衡的功力,卻不懼被人知曉真實身份。
因為他們修的是邪、惡、怨、冤、厄、災、殺生之道,一旦修成,便是魔神,它們靠人類的惡念飼養。
它們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只為讓盯上的“血食”又俱又怕,生不起半點逃脫掌控的念頭,自然得靠兇殘惡名彰顯本事。
而當我确認他的存在不是幻象,他好幾次就要将本名脫口而出。
只為證明,他愛我,願意和我平凡度過這一生。
死了一起同走輪回路,他滿身功德,自可托生為良人,再同我續上前緣。
我當時只覺得荒謬可笑。
一個人,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不該失卻理智。
鬼神,都是這麽奇葩的?
在我看來這如果是個陷阱,好像更合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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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我認為,這比虛無缥缈的“愛”更有邏輯。
實在不怪我這樣想,我長這麽大遭遇過的明槍暗箭、針對排擠,從來不少:十六歲之前,是因為成績;十六歲之後,是因為外貌;十八歲之後,是因為出身。
是的,我就是靠獎學金、助學金、競賽獎金一路掙紮着考上985的貧困生。
畢業進入專業對口的大廠混得風生水起,同學聚會上,禮貌點的,說着陰陽怪氣的酸話;直白點的,就要扒一扒我的私生活。
傍大款、買的、包的、偷的、翻牆剽竊的,惡心人的言語常聽常新、五花八門、應有盡有,比我獨創的代碼還豐富,甚至說格外有想象力,我十分手癢,很想替公司挖來做游戲策劃。
所以在最無助的時候,遇見一個全然沒被我察覺出惡意,卻又未知而強大的存在,還恬着臉說愛我,我直接下意識看一眼手表,也不是4月1號啊?
後來我明白,原來現實生活中,真的存在活體戀愛腦。
注意,不是打引號被善意調侃,或者彰顯自己特別的那種,也不是我親手碼出的一款款風格各異的乙女游戲中,極為受歡迎的一類虛拟人設。
這太荒唐了。
因為我知道,我在販賣虛幻,所以能毫無愧疚的賺錢。
我認為這起碼是人類都該有的共識:紙片人給玩家締造的羅曼蒂克,是徹頭徹尾的精神安慰劑。
所以,怎麽可能有現實裏真實存在的生命體,用着我尤為熟知的游戲攻略套路,要來和我談戀愛呢?
哦,外貌還是貼着我性癖長的。
我手下的游戲男主,十個占八個都有他的神韻。
現在想來我也記不清,是什麽時候開始對他容忍妥協的。
也許因為除了和我相依為命的父親以外,我真的很少被這樣無微不至的呵護過。
我人緣奇差,基本是讓周圍的人都恨得牙癢癢,但又比不過、鬥不贏、陰不掉的眼中釘肉中刺。
競争和厮殺,在幼兒園時和一群熊孩子們搶面包起就開始了。
我想替父親節省一點。
所以說朋友這東西,對我來講是奢侈品。
倒是和死對頭頻繁惺惺相惜。
但智者千慮,總有一次會陰溝翻船。
落我頭上,就是翻得轟動了些。
果真如了一些小人的願,我被誣告剽竊別司游戲創意進行非法盈利,公司直接棄車保帥,讓我背實了黑鍋,只因為那款游戲已經成為公司當下最重要的盈利資金鏈之一。
靠它融資,靠它周轉,靠它維系集團上下成百上千號人按時發放的工資,而他們背後是要靠這份工資支撐的家庭。
犧牲個除了能力一無是處的刺頭兒,有什麽可惜的?
哦,她為集團創造出了驚人的利潤?
怎麽着,top的工資,還配不起她了是嗎?
再不濟,她一個人的坑,讓十幾號人組一個團隊填,廉價的應屆畢業生,一抓一大把,還思維活絡,單蠢好騙,多高的性價比!
這是我當時親耳聽見的高層內部會議上,清晰的對話。
在我被要求背鍋“引咎離職”那天,平時笑臉相迎的行政總監,眯縫着眼,當面給隔音效果絕佳的會議室大門,拉開了一條傳聲的縫隙。
聰明人,從不把話說透。
點到即止,做人留一線,都是個中老手。
我冷笑一聲:“你們真他媽是蛇鼠一窩的傻逼啊,老子今天算是領教了。等着吧,江湖再見,希望這條破船還沒沉!”
出了這口惡氣的代價,是我被整個行業暗地裏封殺。
就在這時,我接到了大廈的offer,是一所跨國集團旗下的游戲名廠在亞洲地區的分部,也是我踏入這行以來激勵自己的奮鬥目标。
諷刺的是,我把這明晃晃的誅心陷阱,當海上浮木般的解藥和絕地反擊的機遇,卻把他捧上的一顆任我蹂躏踐踏的真心,當做又一次精心布局的陰謀。之後所發生的一切,願賭服輸,活該叫我長個教訓:
人,可以輕狂,但不該狂妄。
他多次警告我,不要去,那裏不會是你能功成名就的地方。
我覺得,是他在使小性子。
他粘人,他戀愛腦,他發現我終于脫離了工作狂的日常,就可以靜下心來和他長相厮守,兒女情長了。
我譏諷:“這就是你所謂的愛?你真的懂我要的是什麽?”
絕望的困獸,滿身的刺,只會射向最親近的人。
我知道我刺痛了他。
但我覺得快慰。
好像只有欺壓他,才能讓我好受一點。
事實證明,我該向他賠命,無論他是不是我的愛人。
風鈴,适時的沙沙作響。
“你回來了?不是說三天?”
“來不及了。「策劃書」還是驚動了大廈,怪誕就要強制封鎖,留給你和叔叔告別的時間不多了。”
我緊緊抿了抿唇:“那安尋呢?”
他詭異的沉默片刻,才啞聲說:“……他已經和外界失聯超過8小時了。”
頓了頓,他再出聲,又是教我心酸的艱澀:“對不起,答應你的,我沒做到,我……”
“SHUT UP!你不欠我的!
你是不是存心要我愧疚,好讓我永遠被你的愛困死絞殺?!”
耳邊是轟然炸響的嗡鳴,我曾被他極力控制的情緒,又暴走了。
“寶兒,寶兒,我在,我不會再脫離你了,寶兒!停下,你快停下來!你他媽的不要再回想了!老子從來沒在乎過這些,你要自我苛責到什麽時候?!你這才是要逼死我你不知道嗎!!”
嘩——
風停了。
世界好像瞬間靜默。
也許這輩子,我唯一不能做的事,就是讓他消亡了。
如果世上存在烙印魂靈的刻紋,我希望刻上他曾在我這荒誕人生裏存在過的痕跡。盡管我還沒有那麽篤定相信,我能産生足夠和他匹配的、濃度相當的愛。
“……是我失控了。我本性如此。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深愛的,從來都是最真實的你。崔欣,你在我眼裏是透明的。”
是啊,靈魂通感,怕不是變相的大搜魂術吧。
“你是修真人士?能飛升那種?”
“也不是讓你瞎開腦洞的!再說了,就算是我也不能認,因為天機不可洩露。怎麽,想讓我倆提前被天雷轟到直接殉情去啊?”
“媽的滾蛋!”
正經不了三秒鐘!
可我他媽愛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