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在劫難逃
戰役前哨·在劫難逃
“不然我問什麽？非要我點那麽明白？”
他再開口就恢複了平時欠了吧唧的調調。
我眼皮輕跳，仔細咂摸他話頭些微異樣的停頓幽幽開口：
“盡管我相信你不是在借題發揮，但為了守護全大廈最好的男媽媽，他清譽有損也會影響戰隊和諧，所以我有必要解釋一下。
你知道的，吊橋效應，在大廈裏對我多有關照的異性，包括但不限于安尋，我都确實産生過好感。
那只是一種發現犄角旮旯裏居然還存在人類高質量男性的欣慰，但明目張膽貼臉告白的只有稼軒。
說實話，在不明真相的時候，我常覺得婉兒和稼軒是一對，你說當時他倆是在我面前開屏？我根本不信。
那時因為這倆過于突出的存在感，我甚至沒怎麽注意到更應該成為團隊核心的安尋——現在仔細複盤，其實很不尋常，你懂我指什麽。”
如果把大廈怪誕，當真視為游戲副本，首先，就得确定陣營。
深陷其中的人類目前依然無法明确自我真實的生态位。
玩家？NPC？白板角色？BOOS？輔助道具？
都有可能，也都不可能。
但有一點，可以算共識——只有安尋是特殊的。
因為他有明确的角色定位——主管，甚至有職級——技術部部長。
天災就差沒在他身上直接标點，彈幕跳出醒目彩字：“此人掌握核心機密”！無論我們身處哪路陣營，他只能有一個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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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交換情報的樞紐以及潛在的拉攏對象。
他自我介紹，是大廈的“半NPC”，這個半字，用得極妙。
它可以同時存在多重解讀。
他不完整？還是他不受控？
是領頭羊？是黑羊？還是“人奸”？是幫兇？
是被脅迫？還是自我選擇？
安尋緘默不言，刻意調低在團體中的存在感，卻默默周全着大廈裏被壓榨的所有人。
和他相處，那種無時無刻不在發散的親和力，細品起來，有時像能穿透你整個人全部防線的一把利刃。
這比任何一種能看出端倪的表象更為可怕。
若有一遭暗雷炸響，後果不堪設想。
立場。
重點還是他的立場。
種種事實證明，他早已成為了棋手。
這意味着他沒有猶豫糾結過，他的選擇始終如一，并且執行的很堅定。
“別自己腦補一堆，給天災這玩意兒打BUG補丁，少犯職業病。”某人開始罵罵咧咧：“你當着他們的面撂狠話我認了，私下還不把我看在眼裏幾個意思？”
“好好好，你厲害，厲害到都能被容納進我身體裏了呢！”
以前撩我還能搞點刺激的，現在只能在我體內上蹿下跳，到底怎麽靠得住嘛！
“那是老子不高興出來！你等着，我早想探探他的底了。寶兒放心，你男人眼力還在，此人本性不壞，事情沒到那地步。”
可我的心跟着緊了又緊。
他很少親昵的喚我寶兒。
在一起久了就知道，只有他非常急切想要安撫穩定我情緒的時候，才會左一聲寶兒，右一聲乖乖的叫。
默不作聲舍棄半生修為時，他看着淚眼朦胧的我說了一聲：“乖。”
然後就消散在我眼前，從此沒有實體，不堪為鬼神，只能靠他在我腦內永不讓我思緒落地的回應，佐證他和他的愛，是真實的存在。
這樣荒誕的事，常常讓我覺得，難道不是鏡花水月？他真不是我臆想中創造的幻覺？一個無處不沿着我取向生發的斑斓幻夢？
“你就是不相信，會有一個全然陌生的存在，真切的愛着你？”他聲音軟了又軟，像是發現更說不下去，生硬轉了話口：
“要我講，大廈那破地兒，我唯一承認算個人物的，也就安尋了。他那種打眼一看就是富貴滋養出的矜持，難得心性沒歪，當得起正人君子。我大發慈悲，可以允許他以異性好友的身份，出現在你身邊吧！神通麽，老子還有一點。給我三天，你會擁有一個不一樣的世界。就是……”他頓了頓，再出聲已難掩沙啞艱澀：“就是，崔欣，我要離開你整整三天…………”
掌心驀然刺痛。
那是指甲刮破結痂，撕裂開新的血痕。
每一次，都和他有關。
我知道他知道。
我更知道他一直故作不知。
從我毫無保留容納他的那刻起，我們仿佛交融相溶，再不分彼此。
讓我嬉笑怒罵從來不屑遮掩的本性，練成如今這張比頂流明星還專業的POKER FACE，都是被他幾乎随時随地可以産生興致給生生逼出來的。
他是我的始與終，我永恒相伴的愛人，教我有底氣從容誅神的依仗，更是我的半身。
若在修仙文裏，等于要生生自廢元嬰三天之久，痛苦也許更甚分神裂魂。
可是局勢，容不得我矯情。
“嗯。離開後，記得想我。”
第一次，腦內沒有了回應。
但我知道，他還沒走。
他是在教我，要提前習慣，也要耐心忍受。
忍受他縱容我在忍受。
分離的過程其實不痛。
絕沒有比一次微創手術更難捱。
真傻啊，既然打定主意要我忍着，為什麽又要默不作聲的折磨自己？
一如當初他不必耗費修為就能簡單粗暴的入侵。
容身傀儡而已，要什麽呵護？
縱他不護，我已經認命，不會皺一下眉頭。
而他只咬着牙，說了一聲，“乖。”
我他媽不想乖了！
“你給我聽好了！下次再這麽一言不發就自傷，你看我敢不敢和你斷了！你到底懂不懂，靠犧牲來證明所謂的愛，是這狗日的世界裏最他媽不入流的！這樣自我感動的懦弱的劣質的愛，我寧可一開始就沒有得到過！”
沒有回應。
還是沒有回應。
良久，檐下風鈴，無風自顫，沙沙作響。
我微勾唇角，早說了，這貨的戀愛腦，就得時不時下猛藥狠心治一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