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陳南伊完全呆住了,嘴巴都因吃驚而不自覺微微張開。
她忍住心中不自覺想落荒而逃的欲望,不知道該打招呼還是裝作不認識好。
正猶豫間,徐祈恺溫柔了眉眼,笑着問了她一句,“你在工作嗎?”
聽得出來,他是真的疑問,所以陳南伊反倒注重起這個問題忘記尴尬了。
“額,對啊”,她一瞬間想起攝像機還錄着,急忙跟攝影師比了雙手交叉的姿勢。
“不好意思,這是我朋友,他應該不想上鏡……”
主要是陳南伊覺得尴尬,而且本來她上鏡前就已經做了自己許多的心理工作了,實在不想徐祈恺也跟着一起“丢臉”,也不想在公衆面前和他扯上關系。
不知是不是陳南伊的錯覺,在她說出朋友這個字眼以後,徐祈恺的周遭像是結了冷空氣般的冷冽,令她即将脫口而出的話一滞,有些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但沒過一秒擡頭看去,徐祈恺卻是臉上漾着笑意,眼睛也彎彎的。
“我是不介意啦,不過如果能不拍臉更好了,我不喜歡鏡頭”,徐祈恺說的随意,但看他那副精英模樣,顯然并不是可以随便商量的。
陳南伊不知該說什麽,心裏盤算着那還是不如不拍的好。
正要開口的時候,沒想到一直默默無聞像天殘啞巴的攝影師居然破天荒地說出了一句話來。
“沒關系的,如果不小心拍到臉的話我會剪掉的——節目組也不想惹上官司”
是了,在這個注重人權的國度,如果已經明确說過不想上鏡卻還是被拍了上去,天價的賠償費就足以拖垮一個一個重要項目,更何況只是一個還沒播出也不知道前景如何的節目呢?
這般,陳南伊便沒什麽話說了。
Advertisement
攝像師沒有再說話,陳南伊不得不和徐祈恺對上。
沉默了一下,她問道,“你怎麽會在這,是有事嗎?”
有事就趕緊去處理吧!
陳南伊已經想好下一句怎麽說了。
徐祈恺卻不按常理出牌,“沒什麽,只是公司一筆訂單有點問題,我回來看看……你怎麽會在這,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徐祈恺這人做的實在可以,自己都有事在,還要幫她——而且他說這話就,給人一種很真情實意、且看着感覺也的确能幫得上忙的那種,讓人莫名有些負擔。
“沒什麽,你先處理自己的事情要緊”,陳南伊委婉拒絕。
徐祈恺卻很堅持,他甚至笑了一下,“沒關系的,我讓員工回來處理了,只要最後确認一下就夠,如果事事都要我來的話,那那個人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噢,我的意思是那就沒有必要呆在我的公司裏了”
話說到這份上,陳南伊也不好再拒絕,只好說自己參加了一檔節目,在和另一隊競争,現在想要上樓去看看。
“嗯,要帶你去我那裏和關系好的公司很簡單,但有些公司可能要提前打招呼一下——方便說一下上去要做什麽嗎?如果知道的話,或許我能想點辦法更快幫你解決”
“我要找一個人,一個漂亮的亞裔女性,她剛剛接到電話趕回來上樓去了……嗯”,猶豫了下,陳南伊低頭,面部有些充血,“我在,我在随機跟,觀察”
徐祈恺不禁忍俊不禁,偷偷掩唇笑了,但他的聲音卻絲毫不顯。
“亞裔、剛剛回來?嗯,她是褐色波浪卷長發嗎?如果是的話,有可能就是被我緊急叫回來加班的手下噢,她叫艾米,你跟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嗯,噢……好”,陳南伊當着“所有人”(未來觀衆)的面承認自己在跟蹤一個人屬實有點尴尬,只好嗯嗯啊啊的讷讷。
一時上樓,沉默無言。
徐祈恺的公司好像占了不止一層,看着導圖三層都是他的所在。
不過陳南伊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他的公司——亦或者其實另有其人,只不過這樣說更好聽罷了……雖然她也覺得大概率是真的。
不得不說,這感覺有點奇特。
雖然陳南伊的爺爺奶奶,還有其他親戚也很富有或者有些權利,但那些人不屑和她爸爸交往、看輕她媽媽,更不喜她的血統。
即使她自己沒做錯什麽,但窮困本身就是一種原罪。
是以,這麽“親近”地接觸一個有錢人,并“使用”他的資源,讓人感覺有點……她也不懂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可能是不好意思,也可能是虛榮吧!
但不可否認的一點就是,他也是她需要遠離的人,因為這根本不是她的世界。
上了樓,徐祈恺徑直将她帶到了一個大辦公室門外,透過門可以看到有一間敞着門的落地窗小辦公室裏亮着燈光。
“是她嗎?”,他問。
陳南伊湊近玻璃門一看,還真是剛剛那個美人。
她點了點頭,有些高興,“對,是她……哎”
陳南伊還沒反應過來,徐祈恺就拉着她的手——準确的說是握着她的手腕進去了。
沒有牽手,卻肌膚相觸。
這變故有些吓到她,但又在承受範圍之內,所以她有些後縮,卻是擔心唐突美人。
“老大,我……”,聽到門後的聲音,原先俯案工作的美人艾米擡起頭來。
驚喜的眼神在看到有陌生人的一瞬間有些收斂,但還是飽滿。
“老板,數據已經查清了,我們的模板發過去時,對方用的轉換軟件和我們的不匹配,更改以後再傳給我們就出現了偏差——工廠明天就要開工了,我打算先跟廠方聯系推遲明天下午開工,然後我現在飛去客戶那邊等明天早上确認以後再讓工廠開貨,這樣更快,您覺得可以嗎?”
“當然,這很周全——另外你再準備一份合适的禮品送給廠方,以公司的名義感謝,也幸虧開工前發現了,不然這損失就有的扯皮”,徐祈恺吩咐了幾句,然後沉吟了下,“這次客戶那邊我就不去了,你看下能不能把明年的合約也談下來,提成再給你加一個點,如果不行也沒關系,到時候我來”
“嗯,好的老板”,美人艾米不愧是精英人士,反應迅速地執行,甚至還有空關心一下別人。
“這位是?”
美人的目光看向自己,陳南伊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徐祈恺便介紹了一下,“這是我的好朋友安娜.懷特”
這個時候陳南伊就有些不喜歡徐祈恺的話少了,就這樣一句,搞得美人艾米還要非常上道地來個自我介紹,然後再請她多多關照。
不過陳南伊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許是上課那幾年講得課太多,平時又寡言的很,她只點了點頭應聲推辭兩句也再沒話說。
尴尬。
美人艾米見狀垂眸斂目,低聲告辭着去了客戶那邊。
陳南伊見狀也打算告辭回去。
正要開口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居然是陳南伊的。
她愣了好久,直到徐祈恺的提醒才接了起來——不是她反應不過來,只是她很震驚,從教會學校辭職後,一般都不會有人找自己的,就連五十六弟也基本上只是有事才會找一下而已。
電話接了起來,是她忘記備注了的小徒弟傑克。
他在那頭可憐兮兮,鬼哭狼嚎請她來救他回去。
“師父,我被逮住了……嗚嗚,他們不讓我走”
“哈?要我報警嗎”,陳南伊下意識地說,然後兩廂都愣住了。
“嗯,在哪裏?我現在馬上過去”,陳南伊挽回顏面。
傑克哭唧唧說了個地址,陳南伊便挂斷電話。
還沒等陳南伊思考如何應對,徐祈恺就開口了,帶着建議的詢問。
“我陪你去吧?如果不報警的話我這麽高也能站站場子……”
這話說的有理,陳南伊無力反駁,況且
她也擔心自己處理不了——唯一能幫上忙的五十六弟,萬一不是大事,興師動衆地過來,還不如同徐祈恺走一趟更快,是以她誠心地道了句“謝謝”。
徐祈恺擺了擺手,并不在意。
下了樓,徐祈恺将車開了過來,他們很快就到了一個離市區有點遠的社區。
好家夥,一看到那成群結隊下了球賽少年,陳南伊就知道傑克被扣得不冤——你說你一個白裔跟到黑裔的老窩,不扣你扣誰?
徐祈恺把車停在了小區外面,看了一眼小區周圍的地标,然後笑着看向陳南伊道。
“我一個好朋友也住這裏,我問問看能不能請他幫我解決好了,我們就不直接進去了,你覺得好嗎”
陳南伊自然樂意的,連連點頭,徐祈恺便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對,就是這樣,麻煩您幫我打個電話,我到時候去拜訪您”
不誇張,彈指間,徐祈恺就給陳南伊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好感蹭蹭蹭往上漲……是不可能的,她還記得這個人之前可能是個是那個綠色手表殺人浪蕩子——剛上完床就給人脊椎骨挖出來的、而現今又是個大概率是有“黃熱病”僞君子,但不可否認,即使他居心否測,她也的确受到了很多照顧,一碼歸一碼。
“謝謝,麻煩你了”,她再一次誠摯地道謝,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你這人”,徐祈恺轉頭看她,路燈影影綽綽地照映下,他的眼睛閃閃發亮,“幹嘛這麽客氣啊?能幫上你的忙是我的榮幸”
他說的認真,陳南伊就很不好回了,她抿了抿唇,還沒想出什麽對策,傑克就連滾帶爬地鑽上了車,後面還跟着一只同樣被蹂躏過的白人攝影師。
三個人排排坐,車內的空間瞬間被擠壓得沒了尴尬。
陳南伊皺眉看向扣子都少了好幾個的傑克,本想指責的到了嘴邊就軟了八度。
“你還好吧?回去了好好休息,後面的事我來就可以了……”
陳南伊話還沒說完,傑克聲音就高了八度。
“那怎麽可以呢!我是要向師父學習的,怎麽可以這麽偷懶?”
陳南伊被驟然拔高的聲音吓了一跳,一下子嗆到口水,忍不住咳了起來,還很劇烈,臉都咳紅了。
在主駕的徐祈恺趕忙在陳南伊彎腰咳嗽的時候拍了拍她的背,小心翼翼。
不知道是不是陳南伊的錯覺,徐祈恺的手收回去之前,還她後背的內衣帶上摩挲了一下,陳南伊心都漏跳了一拍。
現下天氣開始熱了,沒穿那麽厚,很明顯的感覺,不過劇烈的咳嗽使她身體晃動,也有可能她蹭上去的?陳南伊不禁疑惑。
還是算了吧,去糾結這個沒什麽意義,反正她都已經做好打算了,只要記得堅持就夠。
接到人徐祈恺就驅車離開了。
本來陳南伊是想說到市區後随便一個地方放他們下好了。
傑克這個話唠,在徐祈恺自诩是她最好的朋友——而她又不好意思當面反駁的情況下,不過一小段的路程,不光噼裏啪啦講他驚天動地的“追蹤”之旅,還把所有其他的底都漏了,不過側重點還是在于路易斯他們的“盛氣淩人”,和己方的“堅韌不屈”,畢竟他們在參加節目嘛!
陳南伊聽到最後痛苦地單手捂臉。
徐祈恺馬上注意到了,“怎麽,你不舒服嗎?”
“沒什麽”,她又只好坐正。
只是感覺丢人。
“這麽晚了,剛剛又折騰了一下,你們應該還沒吃飯吧?不如……”,徐祈恺正要發出邀請。
陳南伊當機立斷地截斷了話頭,“下次吧,同你說的一樣,這次太晚了,本來我們到家他們也就下班了,現在都……”
她看了下手機的時間,“都推遲快兩個小時了”
傑克不愧是她的小小弟子,立馬也幫腔了,“是啊,今天太麻煩徐先生您了,我的車為了方便就停在前面,我送師父和攝像大哥回去好了,不然也實在有點累了”
陳南伊聽了一陣舒暢,像三伏天裏灌了一瓶雪碧似的。
只不過還沒爽過兩秒,傑克又活了起來。
“但明天我來請吧!就在商業大廈樓下的咖啡廳怎麽樣?九點,反正我和師父也要找地商量方案,正好當徐先生您今天的邀請,還可以向您請教一下”
陳南伊,“……”
徐祈恺笑了一下,“你可以叫我布萊恩的——請教說不上,如果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的話我很樂意,因為我也很關注員工的心理健康,只不過有的時候一些工作壓力的确無法避免,這個我也很頭疼”
他們兩人三言兩語就把明天的行程定了下來,陳南伊就算想說什麽,也沒什麽好說的,因為後續好像的确需要徐祈恺的幫忙,而且她又不像路易斯那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請別人幫忙,對她來說,是一件為難的事,所以既然傑克都講好了,那她也就認了吧。
徐祈恺再往前開了一點就把他們放下,陳南伊正要下車的時候,徐祈恺問了。
“不然我送你回去吧?這裏離市區還有點遠,傑克還要送攝像師,如果還要送你的話,回到家應該很晚了”
剛剛用這個理由拒絕晚飯的回旋镖紮在自己身上,陳南伊啞口無言。
傑克自然是說無事,他可以送的,但剛剛話頭感嘆攝影師辛苦的,這轉頭又要傑克那麽勞累,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于是她只好低低地推辭了她的老五。
“不用,傑克你送完他們趕緊回去休息吧!我這邊可以的,明天見!”
陳南伊都如此說了,傑克也只好道別離去。
遠遠看着傑克已經開車走了,陳南伊沒心思跟徐祈恺裝,打開車門就要下車。
徐祈恺卻是将身體越了過來,一把将已經推開的門拉回來後,整個人幾乎籠罩在陳南伊的身前,壓迫感極強。
他沒有說話,但陳南伊卻覺得這無言的沉默卻更令她感到不安。
四下一片寧靜,唯有他的呼吸清晰在耳。
最終還是陳南伊憋不住,側過臉去,看向窗外。
正當她側臉的時候,不曉得是不是因為緊張所以擺動幅度過大,陳南伊只感覺到一個溫暖的嘴唇印占,不湊巧地剛好落在了最敏感的耳畔。
那奇異的觸感令陳南伊不禁渾身一縮,回想起和徐祈恺每次獨處的吃虧和渾身火燒,她頓時生出一股勇氣,不顧一切地把人推開,車門打開,然後狂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