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陳南伊下了車後就沿着馬路邊上狂奔,到最後甚至還慌不擇路地跑進一處樹叢花圃裏差點摔倒,被長手長腳的徐祈恺又拎了回來,放在馬路牙子上。
他氣極反笑,“我做什麽了你這樣跑?”
陳南伊無話可說。
“你說啊”,徐祈恺果真生氣,連聲音都忍不住大了一點。
其實陳南伊也很讨厭自己這樣的這種沉默——明顯更讓人惱火,可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麽。
說怕他對她再做什麽?或是怕自己和他的糾葛越陷越深?無論說哪個,好像都不太合适。
而且,繼續要他幫忙,那她的态度和取舍也是一個問題——她根本沒去想過,也不想去想,只想離他遠遠的而已。
馬路邊一輛車停了下來。
“嘿!小女孩,需要幫忙報警嗎?”,車上的人搖下車窗。
一個身材高大又健碩的男子,在這麽暗的夜晚和一個看上去就是個小孩子的人在街邊“對峙”,很容易讓人心生疑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發生。
“沒事,多謝,我們只是在讨論問題”,陳南伊開口。
好心人再看了一眼,大概也是相信了,又開車走了,只剩他們兩人停在原地。
徐祈恺也冷靜下來了,他轉身往回走去。
“走吧,我送你回家”
陳南伊一聽到這話就頭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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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回去的問題的嗎?她在意、糾結、逃跑的是他們的關系問題。
自從他們第二次發生關系以來到現在,他們還沒對此談論過這個問題——噢不,或許徐祈恺之前是想談的,但她拒絕了,并且想永遠都不再見面聯系的好。
那他現在這樣的避而不談……嗯,其實反倒來說是好事?
徐祈恺轉了過來,疑惑地看她,似乎很奇怪她為何又焦躁的情緒。
看着徐祈恺那眉頭輕皺的樣子,陳南伊詭異地心思電轉,發現了一個才知道的現實——她剛剛以為徐祈恺主動的幫忙又靠近是“餘情未了”,但現在看他這一臉茫然的樣,他只是在履行自己叫他不要聯系自己的“規矩”吧?但其他的還是按照正常的交往進行……就像他們之間從沒發生過那兩次關系一樣。
思念至此,陳南伊一下子想通了症結。
既然這是她所期盼的,雖然與她想的老死不相往來有很大偏差,但總體來說也能接受,所以對着徐祈恺疑惑的目光,她搖了搖頭,也跟着走上前去。
“不好意思,我們走吧”
陳南伊是打定主意這一路上就不再說話的,話越說越錯。
沒想到她的肚子卻發出了抗議,在沉寂的氛圍裏叽裏咕嚕響了一陣。
饒是覺得黑暗遮住了面孔的陳南伊,面色也不由發燙起來了。
“先去吃飯吧?你回去自己做太晚了,我也餓了”
車已經開進了市區,本來還有幾條街道就到她家的,但那咕嚕聲實在無法忽略,徐祈恺便将車停到路邊,正正好在一家餐館外停下。
“我請你”,陳南伊無從拒絕,心裏卻覺得欠徐祈恺的真是越欠越多了,在下車前連忙說了一句。
徐祈恺不置可否,也沒多話就推門下車,像是置氣,又好像不是,陳南伊沒想太研究過別人的情緒,只很是安靜。
餐館偏向西式,而且海鮮巨多,陳南伊再三看了謹慎地點了一份意面,加一份例湯。
兩份餐品端上來了,徐祈恺那邊的是一份正餐,前菜等小盤滿滿當當陸續端了上來,量小而精致,且看樣子是等他吃完了有的菜才會繼續上的,也不知道這個餐廳怎麽會有這樣極端兩異的設置。
只不過……看着面前加了海鮮雜燴的意面和例湯,陳南伊有些麻木了。
要是別的菜,他吃再久,她慢慢吃也能把時間湊出來,可是有海鮮,那真是,一口都不想吃啊。
徐祈恺吃第一口的時候,陳南伊喝了口水,第二口的時候,陳南伊扒拉了一下面……幾十秒過去了,她愣是沒吃上一口。
而徐祈恺也注意到了這方的奇特。
“怎麽了?不合胃口嗎”,他問。
眼神溫柔,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
這樣的徐祈恺是陳南伊比較熟悉的,抛卻感情這方面的交集,不管是平時的聊天——像言情女的吐槽,還是醫院裏的照顧,他們的關系也的确像是好朋友那種。
是以她講了實話,“我不能吃海鮮”
“不能吃?你不是之前只說過不喜歡嗎?”,徐祈恺放下刀叉,皺眉擦了擦嘴,“天吶,這個餐廳的老板有一片海場,基本調味都是海鮮,我想着還比較新鮮呢,你為什麽不早說呢?”
說着,他徑直起身,要拉着她走。
“你幹嘛”,陳南伊都驚呆了。
那些侍應生都看着呢!
這一個沒吃,一個吃了幾口就走,不知道的還以為砸場子或是浪費錢呢!
徐祈恺肯定不會以沒吃而不付錢的,但這樣也感覺很不好,她可以等他吃完的。
陳南伊不肯走。
“我等你吃完”,她說。
徐祈恺好看的眉頭一擰,拉着她的手臂倒也沒用力,“可是我心裏不舒服,你這樣讓我怎麽吃?”
這話說服仍想堅持的人,于是她站了起來,乖乖跟了出去。
回到車上,徐祈恺啓動車子想要開走,但他還是又停下了動作,轉過頭非常不解,“你,你不能或者不喜歡吃海鮮,跟我說一下就可以啊,為什麽不說呢?”
陳南伊被問得啞口無言。
這次是她失誤了,自以為可以輕省麻煩地反而把事情弄得更麻煩了。
但她是怎麽想的呢?連自己的親人都會忘記,或者說本來記得,但也經常還是會煮很多海鮮,而他們又是個靠海的州,說什麽好像都無濟于事,那她也只能沉默不語了。
“對不起”,她說。
“你……”
徐祈恺明顯想要發火,但卻沒有再說,直接啓程,把她送回隔幾條街道的社區。
車停在了陳南伊的家前面。
“多謝”,她微微側身致意,然後下車,等徐祈恺開走。
不料徐祈恺卻也下來,鎖了車門。
“我來煮給你吃吧,這麽晚了,早點吃完明天才能好好工作”,他說。
陳南伊看着翩翩走來的徐祈恺有些愣了。
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身前。
“等等”,陳南伊伸手推開徐祈恺想扶她進去的手。
“你……你在幹什麽?”
“煮點東西吃啊,不是很餓了嗎?”,徐祈恺不解。
“不對不對”,陳南伊擺手,向後退了幾步,和他隔開距離,“你是不是搞錯什麽?”
陳南伊正色,“我覺得我們的頻道是不是不一樣?你的态度和以前一樣,那麽我們就仍是朋友的關系,可是就算是朋友,我們現在也應該到此為止了——我們應該各回各家”
“什麽?你……你什麽都沒說我以為是默認和好的意思”,徐祈恺這才發現他們的偏差大了,頓了很久,他也沒有沮喪,還是想争取一下,“但朋友也可以一起吃飯的吧?而且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麽……”
“抱歉,在我這裏,男女之間沒有真正的友誼”
陳南伊說的堅決,徐祈恺也只好敗北。
“OK”,他點了點頭,然後退後一步,“那你先進去吧,我待會就走”
遲疑了一下,陳南伊直接沿着草坪走進了屋。
關門,開燈,她沒有去看窗外的光景,随便吃了一點東西後,便早早入睡了。
做了一晚上的夢後,陳南伊自覺像被妖精榨幹了精血。
不過這些疲憊也不是沒有收獲,譬如說她知道了為什麽那座商業大廈裏的人為何都那麽想死了——高壓的情況下,連昨天見到的美人艾米,能力魄力都強大如斯,還是不得不勉強遮掩着對徐祈恺的愛意付出,又推拒不了高層對她的潛規則……所以說做人都好難的,這也是為什麽陳南伊頂着一具孱弱的身子,又誰都不愛的情況下,還能沒有自殺且在這世界上活着的原因。
壓力過大的排解方式多種多樣,有去買醉的,有去勾搭發洩的,甚至還有人濫用違禁藥品……各種各樣,當然也有好的,比如說渴望回家見到自己漂亮女兒、或是病重在床卻又一天天恢複的媽媽等等,陳南伊在夢境中看到了很多能支撐他們活下去的欲望。
每個人的欲望都各不相同,不過大多數的夢境都顯示某些渴望,那種渴望居然十分簡單,不過在美國來說還是挺難的,但她大概知道了接下去的“拯救計劃”重點在哪了,那就是……
陳南伊邊思索着,邊收拾好東西匆匆趕出大門。
因為昨天做夢太久,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很遲。
而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趕到商業大廈那邊——她可不想做個遲到的人,那很失禮。
嘩啦一下打開大門的時候,陳南伊轉身關上,然後掏出鑰匙反鎖。
咔噠一聲确認關好,她就邁着步子匆忙要走。
一只手扯住了她。
陳南伊簡直吓得魂飛魄散,心都化了。
“你幹嘛!”,待看清人影的時候,陳南伊反而生氣起來,“為什麽在這?”
她的語氣很是嚴肅——主要是被吓得不輕,全身都應激了,當然心情也很不爽。
“我想跟你談談”,徐祈恺從門廊的垂蔓下走了出來。
臉色有些慘白。
陳南伊定睛一看,他的衣服也是昨天那套,還有些皺皺巴巴,一下子就有些愣神了。
“你昨天沒回去嗎?”
徐祈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認真地注視。
“我不知道為什麽,你老是忽冷忽熱,但我感覺,偶爾的時候,你對我還是有感覺的——我這麽說只是想乞求你,不管你想怎麽樣我都可以,但是能不能,能不能讓我和你在一起?我實在不想要這樣的提心吊膽了,你讓我感覺很挫敗……我不想要你老是看不見我,你的眼裏總是沒有我……”
徐祈恺的眼淚順着鼻尖落下,像是課本神話圖像上美神落下的天使之淚。
陳南伊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輕輕地掙脫開他握着手臂的手。
“你最近壓力很大嗎?先回去休息吧,我們到時候在談好了,九點傑克那邊的攝影就會準時打開了”
“你看,你總是這樣敷衍——我知道你聽得懂我的意思”,徐祈恺垂下眼眸,“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夠了——不管你要怎樣的定位我都可以,伴侶、拍檔,還是炮……”
“嘿!”,已經預感會聽到不良詞彙的陳南伊大聲制止,待看到徐祈恺靜默的時候,她又有些尴尬。
“我們已經經常在一起了不是嗎?”,陳南伊平心靜氣地解釋,“我們是朋友……”
“可是我想在想親你的時候親你,想抱你的時候抱你,而不是突然有了進展,你又會逃避或者直接像罵我發神經那樣,我不想那樣”,徐祈恺的眼神充滿悲傷,雙手環住了她的腰靠近。
陳南伊驚了,也默了,她剛剛的确是想罵他發神經的,不過仔細想來,雖然接觸不深,但這人是慣會裝可憐的,只要能達成目的,掉幾滴眼淚又何妨?所以對着這種人委實不必客氣。
陳南伊只在心中愧疚了一下——這愧疚還是因為他看起來的确一副可憐模樣,然後就掰開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
“我不想跟你有任何關系”,說着,她就要走。
徐祈恺從背後抱住了他,低頭在她耳邊喃喃。
“你很重要,你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如果沒有你,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事來”
這最後幾句低語得的,陳南伊被吓了一跳,還以為徐祈恺是精神分裂——畢竟他之前從未露過如此偏執的一幕,一向也都是謙謙君子模樣,至多也只是高傲冷漠。
陳南伊想逃,徐祈恺卻摟的更緊。
她扭頭怒目而視。
某人卻似乎以為是某種訊號,吻了上去,然後他将她的身體轉了過來,抱上了靠門的櫃面,擁着像是要把她揉進體內。
陳南伊又氣又急,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作亂的手又從背後伸了進去,她的身體都不受控制地軟塌。
“啊……”
你到底想怎樣!
一陣電話鈴響起,徐祈恺放開了她。
某人吻得太深,陳南伊氣喘籲籲地伏在他的肩上。
她一直想接電話,可是氣又喘不勻,便十分為難。
直到她後面覺得說,不然等電話鈴過去好了,她呼吸正常了再打回去。
這樣想着,不想徐祈恺卻從她衣服口袋裏摸出手機接了起來。
陳南伊根本來不及阻止。
“……嗯,我來接她過去的,剛好順路,她去收拾東西了,等她出來我們馬上過去,嗯好,拜”
“看,我很有用吧”,徐祈恺舉着手機跟她邀功,眼神亮晶晶的還帶着淚痕。
陳南伊瞪大了眼睛,一副“可去你的吧”的震驚。
講真,要不是他弄的,她能連個電話都接不了?
她剛想罵人,突然被那得意洋洋地笑臉點醒,轉念一想,其實這個人的确是有點用的,至少對她來說。
他可以幫她短暫地免除做夢啊——這個從她少年時期就被糾纏的隐秘苦難。
一想到這,陳南伊就沒有罵出口。
她的手因為剛剛身體的不穩還放在徐祈恺的肩上。
肌膚相觸的溫暖令她的眼眸閃了閃,手不自覺用力撐了一下,然後往下一跳。
“別笑了,趕緊走吧”
“那你答應和我在一起嗎?”,徐祈恺轉身锲而不舍地追問。
還在向前走的人身影一頓,半晌過後,給出了她的答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