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當綠色家園幸存者當前的領導者李恩赫帶着所有人暫時去了另一邊，人都走後顯得有些空曠的大廳只剩下了兩個人。
略有些無措地微低着頭站在原地沒動彈的車賢秀。
和雖克制住擡手按頭的動作，卻還是沒忍住無聲嘆了口氣的相宜。
沉默了一會兒，衆人離開的那邊已經傳來說話聲，相宜擡步朝着大廳邊孤零零站着的人走了過去。
她在他面前站住，微仰着頭看他：“已經沒事了？”
車賢秀擡眼看了她一下：“……嗯。”
相宜表現地非常自然，好像她剛才什麽都沒說過一樣。
“沒有哪裏覺得不舒服？”
“……沒有。”
“嗯……手給我。”
“什麽？”
相宜沒再等他答複，直接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車賢秀像是被燙到似的下意識縮了一下手臂，然而……沒能縮回來。
她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指腹正好蓋在他手臂內側蔓延到手腕的傷疤上。
柔軟，又好像滾燙。
相宜很快放開了他的手腕，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收回手臂後退，她的手就再次擡起，覆在他的頸後。
他的頸後還有殘存些黏膩的血跡，卻并不影響傳來比手腕更清晰的溫度和觸感。
“我……”
“确實沒事了，暫時看來。”相宜收回手，沒在意手指手掌上沾上的血：“我不是醫生，但總覺得這時候多休息一下總是不會錯的。”
車賢秀：“啊……”
相宜：“再歇會兒吧，我……去那邊看看。”
……
相宜過去的時候，投票已經結束。
她走到角落的陰影裏站定，除了黑板前面朝出口的李恩赫看了她一眼，其他人都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她沒有理會正在高聲叫喊着不滿結果的金石岘，只仔細地看了看黑板上的正字。
又一個感染者出現。
相宜有些冷漠地看着金石岘捂着瘋狂流血的鼻子，覺着有點兒遺憾。
如果再早點兒發現他就好了，給這位大叔灌水，她覺着自己應該産生不出什麽罪惡感。
多看幾眼結果，而後就可以不管了，多簡單方便。
而不是……
正胡亂想着，她剛好想到的那個人也出現在投票的現場。
她看着他蹲在地上撿起一張贊成的投票紙，眼睛在一瞬間變得烏黑一片，很是吓到其他幸存者。她挑了挑眉頭，從陰影裏直起身走過去。
“恐怕不能。”
她突然出聲，吓了周圍人一跳，在她前面的幾個人馬上躲開，在她和他之間讓開了一條路。
她走過去也在他面前蹲下，順手撿起一張反對的投票紙：“我剛來晚了，還沒投票來着，哦，除非，你們不打算給非韓國人投票權，不然，你投了贊成，也是九對九。”
說話的時候，她一直直視他的眼睛。
然後看到那黑色如突然出現一樣又突然褪去，變回正常的模樣。車賢秀回過神來，略有點兒匆忙地站起身。
旁邊的金石岘已經昏迷倒下，車賢秀也恢複了正常，李恩赫指揮兩個人搬動昏迷的金石岘，又示意車賢秀自己走入為隔離感染者準備的房間。
這一回相宜沒有跟上，只站起身在原地抱着雙手看着他們準備離開。
“你們看到了麽，他那個眼睛！太恐怖了！”
“黑……黑漆漆的，一點兒人性都沒有的感覺，果然很危險……”
“可是，他……”
“大驚小怪……” 相宜聽到身後的聲音轉過身，迎着對面幾人頗有點兒緊張的模樣歪了歪腦袋笑道：“我跟你們說哦，我還能，變出金色的眼睛呢！別都一副沒見識的樣子嘛！”
“金……”
“那……那你變一個看看啊！”
“啊……現在還不行，還差一點兒，應該很快了。”
“切，我就知道，胡說八道。”
相宜聳了聳肩，跟一旁正朝她走過來的鄭載憲和尹智秀點了點頭，而後再次轉過身，瞧見車賢秀他們還沒走遠的背影。
“他要被關起來了，我還以為你會做點兒什麽。”
相宜側過頭，看見的是先前在游戲室門邊見過一次的女孩，此時她倒是知道她的名字了，李恩宥。
“你就這麽想看我鬧事啊？”
李恩宥點頭：“對啊，你不鬧麽？”
相宜笑道：“嗯……不鬧，我不喜歡聽人的話做事。”
李恩宥挑眉：“你居然是個守規矩的人？可真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就對了。”相宜擡起手，指尖點在自己的腦袋上，笑得仿佛更開心了：“我不是說過了？我是個精神不穩定的瘋子，所以，你怎麽能用常理來推斷一個瘋子的行為呢？”
“呵，自己說自己是瘋子？”
“誰說瘋子就不能有自知之明了？”
相宜沒再停留轉身走開時，勉強算是熟人的兩個跟了上來。
走出一會兒後相宜停下面對兩人。
鄭載憲手裏拎着那個眼熟的手提袋，因為分量不清他用了兩只手，雙手劍這會兒被跟過來的尹智秀拿在手裏。
尹智秀見她看過來，連忙道：“相宜，你的東西……”
“分了就好。”相宜毫不在意地道：“或者拿給那個……嗯……李恩赫？他現在算是管理員是吧？交給他得了，我特地拿這些下來，沒打算自己留着。”
尹智秀點點頭，而後忍不住問：“又這麽多，你不會真的在種……啊，不會應該不可能。”
相宜笑出聲來，彎着眼睛看她：“我反正是說了的，你們信不信，就與我無關了。”
尹智秀還想說什麽，鄭載憲上前一步接了過去：“不管怎麽樣，謝謝你的慷慨，我相信主也會欣慰你的無私。”
“謝謝誇獎，不過我不在意欣慰不欣慰，我是……嗯……無神論者。”
……
車賢秀再次見到相宜，是在通往樓上的大門前。
李恩赫找到他需要他冒險去1408接人，她就是在那位看着很不好惹的大叔扯開雜物進門上樓的時候，從一旁走出來的。
還是那個熟悉的打扮，背上仍背着那對長刀，對比這裏的幸存者們或緊張或萎靡的狀态，她閑庭信步走來的時候，顯得無比閑适。
恍惚中給人一種，末世從未到來的輕松感。
車賢秀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倒是才低聲囑咐過他的李恩赫看向相宜問道：“你也要一起去麽？”
相宜腳步停頓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李恩赫一眼，而後笑着繼續走過來：“你想做什麽？”
李恩赫：“你的食物幫了大忙，不知道還有沒有。”
相宜噙着笑：“有啊，需要我上樓再拿？”
李恩赫：“當然，物資越多越好。”
車賢秀看了看兩人，趕緊開口：“也許，我可以……”
相宜擡起手在唇邊豎起手指：“噓……沒看明白麽？他這是試探我呢。”
聽了這話的李恩赫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一動，但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車賢秀：“試……可是，會很危險。”
相宜看着他：“是很危險，那你怎麽在這兒呢？”
車賢秀微低垂下眼：“我……在黃金時間，會愈合。”
“那我比你厲害。”相宜笑道：“只要我想，我還能刀槍不入呢！”
車賢秀：“……”
一旁的李恩赫：“……”
“走吧。”相宜沒再耽擱，前行幾步跨進大門，而後才轉身看向車賢秀：“這樣的話跟之前那次一樣，我們稍走一段就分頭行動。可惜了，就幫不了你了，注意安全。”
大門在他們進入之後關上，相宜腳步輕快走在前面：“稍走快點應該能趕上前面那位，你追上他之後我再離開。”
眼瞧着已經能遠遠看見前面進來的邊尚昱的身影，在他們兩個即将分開行動之前，他還是沒有忍住，将心底的疑問問了出來：
“你剛才說，你能刀槍不入。”
“嗯，怎麽，你不信啊？”
“……你的手是柔軟的。”
“啊……啊？”相宜停下來，轉頭俯視落後一點兒的他：“所以……你是覺得鋼板那樣的硬度才是能刀槍不入的材質，我這樣的……不行？”
他抿了抿嘴，點頭。
相宜挑了挑眉，最終放棄解釋：“行吧。”
她沒解釋，他便以為算是承認随口說說的意思。
“還有……你說你的眼睛是金色的。”
相宜随口接道：“你不會想說我色盲吧？”
車賢秀将頭又壓低了兩分，埋頭繼續跟上：“所以……你果然都只是随口說說而已。”
全部，包括那句……
相宜勾起嘴角，正要說什麽，突然眉頭微微一動，而後低頭看向車賢秀：
“就到這裏吧，我先走一步，之後一樓再見。”
他還沒來得及回應，她已經竄上了樓，很快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車賢秀并不知道，當他跟邊尚昱彙合繼續小心地前進的時候。
離他幾層的樓上，相宜正從一個腿部極粗壯的怪物屍體上拔刀。
怪物速度極快，力道很大極具攻擊性，追擊并驅趕它上樓遠離樓下的兩個人，難度比交手殺了它要大一點。
她站在殘骸邊上，收刀沉默一會兒後，豎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這一次，萦繞在指尖的溫度順利地急速上升，在她的指尖崩出一叢金紅色的火焰。
[願你的魂靈，得享安寧。]
話音落下，她手指微微一動，火焰落在了屍骸上，瞬間燃起。
而在她指尖的火焰熄滅消失前，她睜開的眼睛裏，流動着燦金色的光。
變成金色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