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平靜總是最後的歸宿
第二天，唐睿睜開眼，沈秀已不在身邊，屋內一片整潔，她心一顫趕緊爬起來。
那個時候，她最害怕的便是早晨起來找不到母親。
唐睿急忙跑到廚房，桌上擺放着熱騰騰的白米粥，屋內溫香一片。
沈秀正背對着她，在一如既往為她準備午餐放在保溫杯裏，她放下心來露出滿足的笑。
上個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後，城鄉互動逐步擴大，農村剩餘勞動力開始湧入城市，而唐國強和沈秀在這種趨勢下也成為了北漂一族。當時，工廠的制度十分嚴苛，流水線上的工作幾乎沒有歇息的時間，工人們俨然一個個機器人般重複同一個動作，日以繼夜，不知疲憊。工廠的午餐時間只有一個小時，所以沈秀會早早做好早午餐，唐睿便獨自在家解決午餐。而唐天則由沈秀和唐國強輪流背在身後，唐天餓了的時候便借口上廁所，把提前放在保溫壺裏的牛奶拿出來喂。
沈秀聞聲轉頭正巧也望見了門口的唐睿。
“快去把衣服穿好，早餐在桌上，午飯還是在保溫杯裏，媽媽上班去了。”沈秀有些勉強扯出一股笑容，說完将保溫杯放在櫥櫃裏，然後拉着她往屋內走。
“嗯。我知道了。” 唐睿露出乖巧的笑容随着眼前面容憔悴的女子走向卧室。
沈秀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帆布袋，正在把所需物品一件件裝入，她的動作較往常有些遲緩。
唐睿穿戴整齊後走到母親身邊，遲疑不定的小聲說着：“媽媽，爸爸和弟弟什麽時候回來？”
沈秀頓住了手中的動作擡起頭看着唐睿，沉默了的過了好一會。
“他們會回來的，睿睿乖，先去吃早餐。”沈秀說完背起包便出了門。
唐睿坐在餐桌前，盯着沈秀遠去的方向，直至母親離開視線後聽到鐵門關上的聲音。
當年還沒有普及自來水，院子裏的水源是一口石井。沈秀不讓唐睿靠近石井，所以在自家門外放了一個大水缸，每天打了水囤在裏面。他們所住的院子裏一共有三戶人家，唐睿家在院子的左邊，右邊住着唐睿的小舅舅沈勇，中間隔着院子，另一戶住着一對年紀稍大的夫妻，在院子的裏頭，正對着鐵門。
唐睿吃完早餐，便到院子裏洗碗，沈勇正在洗漱，他昨晚輪夜班，所以對昨晚的戰況一無所知。
“睿睿，媽媽上班去了？你把碗放那，待會舅舅來洗。”沈勇看着唐睿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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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媽媽剛走，舅舅，我自己可以洗。”唐睿答道，從缸裏打水倒在碗裏。
“來舅舅家再吃點早餐。”沈勇說着将洗漱盆放下，走到唐睿身旁将她手裏的碗拿來洗。
“舅舅，爸爸和媽媽又吵架了，爸爸帶弟弟走了。”唐睿蹲在地上，低着頭小聲嗚咽道。
沈勇聽了不覺驚訝，約莫明白了，也已習以為常，只是這次吵架又升級了，他嘆了嘆氣。洗完碗，他拉着唐睿到家裏坐好，說“舅舅今天買了肉包，老好吃了。”
唐睿不餓，但她還是接過吃了起來，沈勇笑了。
其實，小孩子有時候懂得很多，比如這時候吃包子能讓沈勇得到慰藉。
沈勇笑着摸了摸唐睿的頭，說：“有什麽事就來找舅舅，知道了嗎？”
唐睿甜甜的笑着點頭，她也拿了一個包子遞給沈勇，說：“舅舅，你也吃。”
一天便這樣悄無聲息過去了，臨近黃昏。
沈秀打電話給沈勇，說自己和唐國強在外有事，讓他幫忙照顧下唐睿。
唐睿在沈勇家吃完飯後，便搬了一個小木凳獨自坐在小院門外，身後還是那扇鏽黃的鐵門。她雙手托腮看着小路上行人匆匆，時而攏起眉頭，時而搖晃腦袋。
夕陽的餘晖揮灑在她身上形成一層薄薄的光暈，鐵門在陽光下散發着金色的光芒。偶爾一兩只小雞嬉戲追逐過她的身旁，唐睿看着它們不由得笑了，笑容被陽光渲染的有點模糊。
小孩子的世界有時候很複雜,也很簡單。
時間已是晚上十點，唐睿趴在外屋的餐桌上昏昏欲睡。
不久，外面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門鎖聲。
唐睿猶如彈簧般跳下板凳奔往門口，落入眼中的是昨晚出走的男人，唐睿的父親唐國強。
唐睿低下頭怯怯的喊了聲爸爸，唐國強沒有精力應承，拖着略顯疲憊的身軀進了卧室，沈秀抱着熟睡中的弟弟唐天尾随其後，唐睿跟在他們身後。
“睿睿，給弟弟泡壺牛奶。”沈秀将唐天放在床上，轉身對唐睿說，她走出卧室，手裏拿着唐天換洗的衣服，去往屋外燒熱水的水爐。
唐睿幹脆的應下，去櫥櫃裏拿出奶壺。
屋內穿散着唐天一陣陣的咯咯笑聲，唐睿不由得笑了，她把泡好的牛奶拿進卧室，唐國強正坐在床邊逗着初醒的唐天。
唐睿似乎忘了動作，呆滞的站着凝望，這樣的場景唐睿從未親身體驗。
這時，唐天注意到了唐睿，嘴裏咿呀呀的說着含糊不清的話，手指着唐睿。唐國強注意到了唐睿，便拉着唐天的手，一字一頓說：“叫，姐，姐。”
唐睿如夢初醒般收回了目光，內心有股難以言述的苦澀感直令她眼眶泛酸。當然，當時的年幼的她并不懂得這種感覺。
唐睿将奶壺遞給唐國強，唐國強看了一眼低着頭的唐睿，握着奶壺皺了下眉說：“太熱了，先放着。”
“哦。”唐睿把奶壺放在桌上，便走出去坐在餐桌旁看着院子裏忙碌的母親，澡盆裏放滿了熱水，沈秀伸手試了試水溫接着往屋裏走來。
“睿睿，自己洗好了澡沒有？”沈秀坐下來喝了口水，望向唐睿輕聲問道。
“洗了，媽媽。”唐睿細細的說着。
“嗯，聽話。那快進去睡覺，小孩子早睡身體才好。”沈秀說着摸了摸唐睿的頭。
唐睿爬到卧室門旁屬于她的小床，擡頭可以看見屋頂外，瓦房屋頂有一個透明的窗口，漫天的星星鎖在了小小的窗口裏。
“小天該洗澡睡了，秀。”是唐國強的聲音。
“來了。”沈秀拿過被子替唐睿蓋上掖好被角，說完往裏走去。
唐睿聽着小院裏唐天的笑聲，眼裏的星星漸漸模糊起來。
她不知道父母是如何協商一致的，但這不重要，只要他們沒有扔下自己便好，唐睿帶着滿足的笑陷入了沉睡。
小院外不知名的野蟲鳴叫，蛙聲一片，一輪彎月高高挂着，夜色深深。
一切又回歸了平靜，而平靜總是最終的歸宿。
☆、過往是無法逆轉的歲月（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