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蕭乾只覺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他看着京城,這個生他養他的地方,他覺得格外陌生。
蕭乾平時茶飯不思,每每到了吃飯的時候,他也是怔怔的。看他越發癡了,落白也是有些擔心:“乾哥,你這般虛想也是無用。如今婆母升了極樂,她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這樣。你且好好吃飯,保重身體。”
蕭乾一言不發,只是低下頭,發出啜泣之聲,兩肩微微顫抖,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我想我娘了。”落白知道在他心目中長公主的分量比親生父母還重得多,見他哭成這樣,比長清去世時更甚。勸也無濟于事,她只能伸出手臂抱住他。
落白見他成天無喜無怒,成日家怔怔的也不說話,也看透了他的心思:“乾哥,我看得出來,你不想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你若是不想做官了,就辭了官,沒什麽大不了的。我願意陪着你去天涯海角。只要能在一起,去哪兒都行。”
蕭乾像是幹完了重活一樣舒了一口氣:“我的确是不想在京城待下去了。親生父母沒了,養母沒了,還有一些親人也不在了。現在的京城對于我來說,是個陌生的地方。如今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現在我在熱孝中,不适合出走。況且我們得定下來在哪兒定居,不能現找地方。确定完了,就先做好準備,來年再走。”
“我少年的時候經常去海邊,咱們就去東海之濱,在那蓋個房子,有一塊地種些蔬菜水果,我們都有武藝,能打獵能打漁。加上自己留下的俸銀,怎麽都能活得好。到了那一處,我們再生一兩個孩子。過我們想過的日子。”
“正合我意!我過些日子在東濱找個依山傍海的世外桃源,讓人在那裏蓋個兩三層的屋子,把那兒的地翻好。來年咱們就走!”
兩人主意已定,相視一笑,彼此相擁。
由秋到冬,府裏一片銀裝素裹,只有梅香塢前面的那一株紅梅開得格外肆意。蕭乾不禁感慨:物是人非。
這些年來他都會讓人去南邊打聽江水寒的下落,但這些人都是無功而返。落白便寬慰他:“罷了,師伯就是這個個性,如果讓你找到了,他就不是江水寒了。這些年來你也盡了心了,找不到也是沒法的事兒。”
這一天下人說來了個穿着粗布衣袍、披頭散發的人要來見蕭乾。蕭乾內心一震:“莫不是師父來找我了?”
他飛也似地跑到府門口,看這人的确和師父有幾分像,但肯定不是師父,師父不會這麽年輕,除非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他想了一想,拉住這人的手:“你是江雲志不是?師父現在怎麽樣?我這麽多年都沒找到他。”
這江雲志猶豫了半刻:“是。家父。。。已去世了。上半年的事。他老人家讓我們守口如瓶,想安安靜靜的走,不讓你們知道。诶,師兄!師兄!你沒事吧?”雲志一把扶住剛要跌倒的蕭乾。
蕭乾擦了一把淚:“沒事。今年我失去了三個親人。生死有命,無論是誰,早晚都得走這一步。不提這個了,今兒你來我這兒了,也別着急走,晚上我就讓人準備些菜來,暖兩壺酒,就在觀雪亭吃酒賞梅,帶上你師嫂和侄子侄女。”
夕陽西下,池塘表面的皚皚白雪鍍上了一層金紅色,有些許殘荷裸露出冰面,看着十分蕭條。蕭乾拿出買好的冥紙,就在藕香亭裏燒了。那紙灰帶着橙紅色火星兒在微風中飄舞起來,就像是妖異的黑蝴蝶。蕭乾顧不得冷,就在雪地裏沖着南邊磕了三個響頭。
晚上觀雪亭點了淡黃色素燈,配上白雪紅梅,景色醉人。素珊和玉瑚領着小丫頭端上來菜肴和溫好的素酒,蕭乾一家就和雲志吃了晚飯。這其間雲志瞧了瞧亭亭玉立的念笙,內心驚嘆,念笙意識到雲志在看她,有些羞澀地轉過頭去。這一幕誰也沒注意。吃過飯後落白和雲志閑話了幾句,就帶着念笙和長瀾下桌了。獨留他師兄弟二人在那裏對飲。
蕭乾對着一桌子殘馔,喝着暖酒,有些醉意:“哼哼,你這小子!把師娘和師妹丢在海南,你自己倒是出來逍遙了!”
雲志笑道:“我一個大男人,不出來闖蕩,難道像個婆子似的在家守着母親和妹妹?我爹在世的時候時常誇你,讓我以你為榜樣呢!”
蕭乾醉笑:“我算是哪門子的榜樣?我不願意身居廟堂,不也是在這廟堂裏待了多年。如今養母沒了,以後不過就是想過自己想要的日子。你以後有什麽打算?以你的樣貌才智,一身的本事,想闖蕩江湖就闖蕩江湖,想考取個功名也行,或者是置塊地或開個鋪子,娶妻生子什麽的。”
雲志在長椅上一歪:“我現在才十幾歲,幹什麽不行?考取功名?娶妻生子?我還是逍遙幾年再說吧。”
蕭乾捋了捋胡子,感慨道:“還是年輕好啊。”
江雲志在這府裏住了幾日,也離開了。臨走也沒說去哪兒。蕭乾只是呼喊:“以後再找我,就去東濱!”雲志回頭道:“知道啦!”随後就飛馬而去。
這一年的除夕格外寂寥,因身上有孝,衆人沒去他府裏,他也去不了別的地方。他和落白穿着清淡色澤的衣服,讓人點上了有些許吉祥紋樣的淡黃燈籠,沒有請雜耍唱戲的來,準備了一桌酒菜,和兒女下人吃過後就算是過節守歲了。
第二天少不得進宮給太後和皇上請安,第三天起又去了蕭爍那裏,第四天去棗花那裏看望肖遠圖。等到元宵節過了,蕭乾就告訴皇上要辭官歸隐。
太後和皇上異口同聲道:“好端端的,怎麽說辭官就要辭官呢?”
蕭乾道:“微臣不适合做官,這些年來也是素餐屍位。現在養母沒了,微臣沒有待在京城的必要了。還請太後和皇上成全。”
太後嘆道:“既然你去意已決,哀家也不好強迫你。但是你這一走,蕭府裏就又是一座空府了。”
“臣弟覺得這座府邸空着無用,現在天應還和父兄住在一起。微臣想把這府邸送給天應。”
皇上元臻說道:“朕答應你。但是朕也有個條件,你雖然不在朝中了,朕賞你幾批綢緞,每年一百兩銀子,你可不能推辭!就當是外甥送給舅舅的禮物了。”
蕭乾恭敬道:“微臣不推辭。微臣是這大漢的子民,若是大漢有需要,皇上就召微臣回來。微臣可不是想做官。”
元臻笑道:“朕知道。”
晚上吃過飯後,蕭乾再一次問菊韻:“姐姐,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菊韻笑着搖了搖頭:“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去哪兒?去哪兒也給你們添麻煩。”
蕭乾道:“姐姐這話就外道了,您比我親姐姐都要親,弟弟照應姐姐原是應該的。”
落白也說道:“乾郎的姐姐就是我姐姐,您就聽乾郎的,和我們一起走吧,不遠,就在東濱。”
菊韻笑道:“不想給你們添麻煩只是個小緣由,更重要的是我不想離開蕭府。自打老爺和夫人雙雙離世後,我不得不暫時待在公主府內,我答應了夫人一定要把你養大。後來你出了公主府,我跟着你回到蕭府,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當年若不是老爺夫人的收留,我不知道日後我會變成什麽樣子,我總覺得老爺夫人從沒有離開過,我要留在蕭府。生是這裏的人,死是這裏的鬼。”
這話聽得周圍小丫鬟都覺得悚然,蕭乾見她态度堅決,也不好相強,只得依她了:“日後我和落白都不在京城了,每年會回來幾次,姐姐要保重玉體才是。”
菊韻面露慈祥的笑意:“乾哥兒內心有老奴,就算是遠隔天涯海角,又有什麽關系?”
蕭乾無言,只得囑咐她保重身體。
落白本也沒有多少需要帶走的東西,除了銀票和那把寶劍,不過是常穿的幾套衣服和幾件首飾,這些首飾還大半是阮氏的舊物。
夫妻倆把東西裝的裝,包的包,已經準備好離開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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