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蕭乾和绮雲已經安排府內下人的去處,宮內正好有人要放出去,需要有人補上空缺兒。他府內的這些人,除了已經成了夫婦的下人,年輕的丫鬟們就都去宮內伺候太後和皇上,那些丫頭早就不願意在這個傳聞陰魂不散的“鬼宅”裏待着了,樂得去宮裏,保不齊什麽時候會得皇帝垂青。蕭天應已經答應下來,留下菊韻做府內女管家,厚待于她。
去了一趟蕭爍家裏。蕭爍害了舊疾,此時已經大好了。倒是吳氏老得不成樣子,記性沒了,也耳聾眼花了,誰都不記得。蕭乾等人見她這樣,嘆息傷感了一回。
親友們該辭的都辭了,蕭乾想到自己還應該再去一趟公主府,看看自己住過的綴錦閣怎麽樣了。
那天春日和熙,萬盛公主一見蕭乾來了,笑着挽住蕭乾的胳膊:“舅舅你怎麽來了?倒是早說啊,我讓下人給您準備好酒好菜啊!這會兒來,戲班子都不好找。”蕭乾對這個大大咧咧的外甥女早就不覺奇怪了,只是笑道:“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和這宅子的!”
蕭乾看綴錦閣煥然一新,住着幾個遍身绫羅的年輕男子,心下明白了八九分,只覺得哭笑不得:“你這宅裏豢養男寵,就不怕你母後責罰你,言官儒生們指責你?”
萬盛此時穿着半透明的肉色镂花上襦,蔥綠短尾鳳團花抹胸長裙,頭上枝蔓四溢。雖然大他半歲,但打扮得還是像個小姑娘。翻了個白眼:“哎呀,舅舅您一個江湖人怎麽也和那些酸腐文人一樣?母後早就對我放任不管了,別人更管不了我了。再說,那些皇子親王一個個都三妻四妾的,皇兄就有嫔妃無數,偏我們女人就不行?我夫君已經去世多年,我又不曾給誰戴綠帽子!”
蕭乾倒覺得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只得應道:“是,你說得對。”
萬盛公主叫身邊的侍女:“去,把平公子叫來!說他舅姥爺來了!”
那侍女表情窘迫道:“回公主的話,平公子出去賽馬去了,已出去有一會子了。要不要讓人把公子叫回來?”
萬盛公主動怒道:“不務正業的孽障!沒籠頭的馬!你們去,打那孽障回來!”
蕭乾雲淡風輕道:“不必了。以後見面的日子也多。孩子才十幾歲,玩心大也是有的。”說着喝了一會子茶,就離開了公主府。
蕭乾和妻子妹妹拿了些東西最後去了一次萬福樓,棗花不禁笑道:“哎呀,貴客來了!別走了,我讓小二準備一桌子好菜來,你若是推辭,我就惱了!爹在東屋呢,昨天還念叨你,今兒你就來了!”
落白不禁對蕭乾笑道:“你這個姐姐真厲害!一個人把這酒樓開得紅紅火火,你們男人可別瞧不起女人。若是科舉放開了,女人未必比男人差!”
棗花憤憤不平:“就是的!不讓女人科舉,真不知道是誰定的混賬規矩!就憑绮雲妹妹這等才華,若是科舉,多少男人是比不了的。”
绮雲害羞道:“棗花姐姐慣會取笑我。”
蕭乾笑道:“別的不說,我見過的這幾個女人個個都厲害!”
蕭乾見遠圖身上蓋着薄被躺在躺椅上,得知蕭乾辭官要離開的事,面露不舍:“乾哥兒,你真要走啊?但我覺得你離開這京城也不是壞事,畢竟官場如戰場。你這是準備去哪兒呢?”
蕭乾握着遠圖的手:“爹,我去的地方不遠,就在東濱,每年都能回來看您老人家!”
遠圖道:“哎,見一面少一面啊。我這個年紀了,也是在挨日子。好在我那外孫金哥兒年下就要娶親了,我看着也高興。”
幾個人閑話了幾句,棗花招呼着上了一桌子豐盛的菜肴,南北水陸皆有,主要還是一些極具特色的西北菜。落白和绮雲不大吃得慣,倒是蕭乾吃得津津有味。衆人熱鬧一回,到了晚間蕭乾才和遠圖一家分別。
蕭乾和落白雖然渴望着新的生活,但是對這個住了近二十年的老宅還是有戀戀不舍之情,就又多待了兩日。蕭爍已經派出人在他府內幫他搬東西,就等着他出發那日幫他把那些箱籠細軟一路護送到東濱。
在京城的最後一天傍晚,下人來報:“回爺的話,何副相有請。”
蕭乾笑了一聲:“奇怪,我和這位同母異父的哥哥一向沒有交情,怎的這次要找我?不會是嘲諷我吧?”
落白笑道:“這個何世琰在官場多年,是個官油子,誰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肯定不會害你的。你一個人去吧,我就不去了。”
蕭乾穿着尋常衣服,直接步行去了何府。只見那何世琰就在門口杵着,笑道:“沒想到我這個哥哥還算是有分量,能請得動你!”
蕭乾倒也直爽:“我倒是想不來了,但是有一種感覺告訴我,我必須得來。”
何世琰笑道:“我在這官場上也待了近二十年了,什麽牛鬼蛇神沒見過?說實在的,我還真就喜歡乾弟這個性格。性格直爽,有什麽說什麽。總比朝堂上那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強。”說着兩人就進了堂屋,何世琰又吩咐:“快去準備酒菜,我和乾弟好好喝上一盅!”
“不知道哥哥找我何事?不僅僅是喝酒這麽簡單吧?”
何世琰道:“乾弟果然快人快語。你說的沒錯,我不是為了喝酒才找你。我們兩個是一母所生,但這些年來幾乎不怎麽走動,我們都是人到中年的人了,就怕哪一天,咱們就沒有敘情的機會了。我聽我們何家的老仆人說過,貞烈夫人當年被綁着送上車賣回妓院的那天,一看到丫鬟抱着還沒出生幾天的我,哭得死去活來。雖然我沒見過咱們親娘,但是我知道她生前一定一直惦記着我,我真的有點想她。”說着眼圈紅了。
蕭乾嘆道:“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爹在找了我娘之後,也對我大姐二姐十分惦記。”
“我爹的死在外人看來一直都是懸案,但我看着不是。當年闖進我家的那些強盜只是殺了我爹,但是沒傷別人。我何家是巨富,他們只殺人不劫財是為什麽?我長大後打聽過,我爹并沒有什麽仇家,也沒和誰紅過臉。那麽是誰害死他的呢?我覺得十有八九是你爹蕭老丞相幹的!”
蕭乾卻并不驚訝:“以前我并不知道這段公案。我倒覺得這事不是十之八九,而是百分之百是我爹幹的。你看我這張臉,聽我娘說和我爹幾乎沒什麽不同。我爹這個人,在我印象裏是一個慈父,對我生母也是溫柔随和。只是在外人特別是百官面前陰沉沉的。卻不想藏得也夠深。”
何世琰冷笑一聲:“官場中人,藏得不深只怕早就死了幾百回了。我也是一樣。在得知生身母親的事後,我對嫡母心生恨意,同樣都是女人,為什麽她這麽狠心對待一個身不由己的弱女子?但有一說一,她對我視如己出,我也不能苛待于她。她去世的時候,我倒覺得有幾分失落。這個世上,我就只你一個血緣最近的親人了,但我一直不知道怎麽面對你,我也知道你不喜歡我。”
“我剛認識你那幾年還真不喜歡你,但是現在想想你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是啊,在官場上哪能縱行任意?我倒是羨慕你,以後不用再營營役役地活着了。你看看我,真是欲走不得啊。我要是辭官了,我那些仇家就要生嚼了我。”
蕭乾此刻流露出關切的神情:“這也是兄弟我要提醒你的,仕途也是江湖,日後你一定要萬分小心。不為別人,也為了咱們九泉之下的娘考慮。咱們都要好好活着。”
何世琰點了點頭,問道:“绮雲現在怎麽樣?她還好嗎?”
蕭乾倒覺得有點可笑:“她現在雖然不嫁人,但是活得也算是稱心如意,肯定活得比你那八九個妻妾活得自在。”
何世琰感慨道:“那倒也是。”
蕭乾想起了一件事情:“對了,清兒死後有一段日子裏,每隔幾天墳上就會有一些玩物和果品,是你派人送去的吧?”
何世琰凄然一笑:“我只是可憐這個孩子,小小年紀就沒了。罷了,不提這個了,咱們喝酒。”
兩人大吃大喝了一番。蕭乾走出何府,何世琰醉醺醺地問他:“乾弟,你明天走,需不需要人幫忙?我這有人!”蕭乾回頭喊道:“謝了!堂兄已經幫我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