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蕭乾帶着妻妹回到京城把溯州的事都交代明白了,又看望了長公主,拿出一些外地土産給長公主,夫婦倆有在公主府裏吃了飯就離開了。
蕭乾回到蕭府裏,問菊韻:“近日可有什麽事情沒有?”
菊韻說:“嚴小寶去世了,奴自作了主張讓人買了個不上不下的棺材給裝殓了,從角門擡出去送到了義莊裏,葬在哪兒讓哥兒拿主意便是。”
蕭乾面無表情道:“葬在哪兒?反正不能葬在蕭家墓地,也不能葬在荒郊野外。也罷,就派些人送到杭州葬在他老爹身邊吧。”菊韻聽後吩咐人等将嚴小寶的靈柩送回故裏。
次年九月,年逾三旬的落白誕下第三個孩子,起名長清。這孩子長得白淨可愛,小臉團團的,特別是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很好看。只是太醫再三叮囑:這孩子先天不足,一定要好好護養,萬不能讓他接觸時疾,否則和宿疾混作一起,孩子有性命之虞。蕭乾和落白對這個孩子呵護有加。
孩子周歲的時候正值深秋,百花凋零,連園裏的秋菊都開始有萎謝的跡象了。落白抱着長清,看着一盆有些蔫蔫的紫菊嘆道:“這孩子生日不好。偏偏是這個時候。”蕭乾卻不信:“秋天出生的人多了去了,我知道的人裏好幾個,包括我在內,不都活得好好的?”一邊抱過孩子逗弄着。蕭乾看着這張小臉有些驚詫,從前沒注意,現在看來這個孩子長得最像他爺爺,而且生日次日就是他爺爺的忌日。想到這蕭乾的臉色黯淡下來。
長清除了春秋季咳嗽以外似乎并無大礙,只是兩季藥不離口,和他的哥哥姐姐比就差得遠了。蕭乾抱着長清對落白道:“我和你都沒有咳疾,這孩子怎的咳疾這麽厲害?”倒是菊韻提醒了一句:“老爺當日是有咳疾的。”夫妻倆聽了就不言語了。
長公主見這個小孫孫一頭黑鬒鬒毛絨絨的頭發,越發襯得五官标致,小臉白裏透粉。還正在牙牙學語的年齡,又安靜不愛鬧。深得公主夫婦和绮雲的喜愛。
這年開春,京城裏十停人就有八停人染了時疾,這病倒是不要命,不是老弱病人都能挺得過去。但蕭乾和落白想起了太醫說過的話,就讓人在梅香塢嚴加看顧,還在屋內燒了藥草熏香以避時疾。
不想還是出事了。長清先是發了高熱,吓得夫婦兩個慌了手腳。太醫給配了藥,三天下去還是不見好。落白抱了長清多日不曾合眼,蕭乾讓太醫示意着出了梅香塢。那太醫一臉悲戚:“國公爺和夫人且解解些,哥兒怕是不中用了。國公爺這就準備好棺材為他沖一沖也好。”一席話說得蕭乾差點跌下臺階。
這時下人說念笙和長瀾要過來看視,蕭乾越發急了:“讓他們在自己屋裏老實待着!”
長清沒有好轉,反而越發嚴重,轉而又開始咳嗽,夫妻倆看了淚如泉湧。到了下半宿,長清也不咳了,只是這種安靜讓夫妻倆心頭一緊,隐隐不安。長清醒轉過來:“爹,娘,我餓。”蕭乾便叫海葵去廚房取熱好的芋頭來。
海葵剛取了芋頭裝了盤子往回趕,還沒進梅香塢就聽見屋裏落白大聲悲呼:“長清!”随後屋裏就是一群人嗚嗚咽咽的哭聲。海葵驚得手裏的盤子啪嚓掉在地上。可憐這長清尚不足四歲,就嗚呼哀哉因病夭亡。
他怕病中的長公主知道這件事,就悄悄地辦了喪事。那日天還不亮,街上空無一人,蕭乾就帶着妻子悄悄地将長清的小棺材搬到馬車上,念笙和長瀾淚眼朦胧地看着。蕭乾令人将長清葬在他祖父祖母的身後。
落白看着土一點點将長清的棺木覆蓋上,愈發大哭起來。
“落白,你冷靜冷靜!長清已經去了,咱們還有念笙和長瀾,你現在且好好的,也許這孩子和我們沒有緣分。他在他爺爺奶奶身邊,也不會太孤單。”說着也不免落下淚來。
落白聽了越發難過,和蕭乾依偎在一起。兩人給孩子焚了紙,燒了些他生前喜歡的小玩具和衣服鞋帽,看着早就安排好的人過來給孩子立好了碑,也就離開了這裏。
落白終日不吃不喝只是抱着長清的一件衣服流淚。現在時疾泛濫,不需上朝了,也不需要到處走動,公主府也去不了,蕭乾就在家裏陪着落白。
有小丫頭端來飯菜放在桌上,蕭乾哄着落白:“小白,把那衣服放下吧,吃飯了。等吃完了抱起來,沒人來搶。”
落白有些神志不清了:“你要幹什麽?這是我的孩子,你休想拿走!”
蕭乾愣了半日,雙手握住落白肩膀:“落白,你看看我,我是你乾哥呀,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嗎?”
落白緩緩放下衣服,蕭乾內心一喜,以為落白要吃飯了,誰知道落白給他一耳光,發瘋似的對他一頓撕扯捶打,簡單的發髻散落下來,像個發瘋的母獸:“都是你!要不是你那天抱孩子出門,孩子不可能得時疫!你還我清兒!你把清兒還給我!”
蕭乾麻木地站在那裏任由她宣洩,菊韻卻看不得了,上前阻攔:“夫人別這樣!這時疫乃是時氣所感,就算是不出門也逃不過這一劫。況且太醫都說孩子不能總是在這屋裏悶着,更容易生病。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非人力可強!你難過,難道乾哥就不難過了嗎?乾哥兒多少次背着你在偏閣裏流淚你可知道?”
蕭乾不斷擺手,連連說道:“別說了!別說了!”說着流下淚來。
落白怔怔流下淚來,緩緩走近蕭乾,伸出手撫摸他憔悴的臉,哭道:“乾哥!”撲進他懷裏。兩人抱在一起涕泗橫流。
菊韻安慰了一陣,幾人坐下來吃了飯。飯後菊韻令小丫頭們把飯菜端了下去,示意她們關好門,只留下乾白在屋內。
當晚落白讓蕭乾脫下中衣,蕭乾忍着疼不讓落白看,落白一把扒開他的中衣看視,才發現自己下手重了,蕭乾的胸前腹部都是一些瘀痕。落白讓他躺在床上:“你躺着,我給你敷藥。”
蕭乾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從前習武摔摔打打的,這點子傷不算什麽,就像撓癢癢。你不用在意。”
落白給他敷完藥,回到床上寬衣解帶,蕭乾愣道:“你這是。。。”
落白含淚一笑,把手放在他唇上:“別說話。”說着吻上他的嘴唇,将他撲倒在床上。
多日之後,绮雲就去蕭府給侄兒送自己縫制的幾件小衣服和親手做的桃花酥來。到了府內才知道長清已經去了,不禁流淚嘆息:“好個孩子!怎的這麽小就去了?我要去把這東西都燒給他!”蕭乾少不得帶她去墓地。
回來後,绮雲問蕭乾:“你打算怎麽辦?反正這個事你肯定不能告訴母親。如今只能是瞞着了。我這個性子能瞞得住。你和嫂子可別表露出來。你們不去公主府看望她老人家,她老人家也會生疑的。”
蕭乾嘆氣道:“你說的是。我明日就去看望母親。”
次日蕭乾去看望母親。長公主雖然沒什麽病,但是已經老邁,卧在榻上不免問道:“怎麽就你和鳳兒、瀾兒來了?你媳婦和清兒呢?”
蕭乾只得扯謊道:“清兒最近病着,落白一直照顧着他呢。”
長公主道:“怎麽?你府裏的下人伺候得不夠好嗎?即是這樣就都打發出去!我再給你派些好人兒去伺候。”
“那倒也不是。只是落白怕別人照顧不周,總是親力親為。”
“也罷,我這府裏還有些上好的血燕,你帶回去些,用冰糖和蜂蜜熬了,給孩子吃。”
蕭乾就要回家,肖遠圖對公主道:“我去他府裏看看清兒怎麽樣了。”公主便也應允了。蕭乾也阻攔不得。
到了國公府,蕭乾一把擁住遠圖,哭了起來:“爹,清兒沒了!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麽告訴母親這個噩耗!”
遠圖緊緊和他擁抱:“好孩子!剛才在府裏我就覺得不對勁兒,這才借着看清兒的由頭出來問問你。如今清兒去了,你們還得好好活着。以我從前的性子,有話根本藏不住,如今我也能沉得住氣了。你放心,這事我不會和你娘說。既然來了,我多待會兒吧,省得你娘生疑。”
他在蕭府裏坐了一會兒,對蕭乾和落白寬慰了一番,又和念笙和長瀾說了幾句話,就回到了公主府。
天應來鎮國公府裏得知長清去了,也嘆息傷感了一回,安慰着叔叔嬸嬸,又令人取了祭品送到長清墳前燒給他。
乾白每隔幾天去一趟長清墳上,這日看見墳前放着一些新鮮果品和精巧玩物,不知道是何人送來的。
是長公主嗎?不會不會,長公主的性格擱不住話,若是知道了,必會說出來。乾白是知道的。但是除了長公主和蕭家的人,還有什麽人來這裏給長清送東西呢?夫妻倆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