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太後和公主已經撥了些奴仆去鎮國公府服侍,菊韻依舊跟了去。素珊和玉瑚作為大丫鬟在房內服侍,飛瓊依舊服侍落白,小丫頭海葵和海星在屋內做些粗活。還有些小子負責打掃和上夜等活計,還有負責疱宰做菜、識草種花的仆婦家人等等。蕭乾和落白到了府內發現煥然一新,那些落了灰塵的屋子也都收拾得一幹二淨。
二人依舊住在浣煙閣裏,菊韻住在偏閣。蕭乾不想讓她再服侍了,就讓她掌管蕭府裏各處的鑰匙。落白對這個女人有點醋意,在浣煙閣內小聲問着蕭乾:“她從前是你什麽人?”蕭乾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她是我生母阮夫人的丫頭,後來我成了孤兒為養母收留,她依舊在我身邊服侍。我大了些,她就開始對我講起我親生父母的事,說他們如何恩愛。我小時候的衣服鞋襪除了養母給的,就是她給我做的。她待我就如我姐姐一般。”落白笑道:“我以為她是你通房丫頭呢!”蕭乾一聽笑了:“我那個時候是個童子雞呢!可不是讓你這小魔女給破了身?”落白不免莞爾:“想起和你的初夜,看你那傻樣就知道是第一次。”
晚上丫頭端來了一桌子豐盛的菜。蕭乾邊吃邊問:“你覺得這菜怎麽樣?”落白道:“好吃是好吃,但是我還是更喜歡山莊那些樸拙的菜。”蕭乾道:“我從小吃的都是官府菜,精致是精致,就是少了些煙火氣。”
晚上兩人睡在舒服的大床上。蕭乾還夢見了他親生父母,以及小時候和他們在一起的幸福日子。
蕭乾又去後院看了那瘋老頭。還是一身騷臭,滿嘴胡言亂語,蕭乾聽得出來他記得發瘋之前的事,什麽“丞相是我妹夫”“有人下毒要害死我”之類的話,蕭乾得知此人就是自己的親舅舅——嚴小寶。蕭乾的疑惑都有了答案,他和蕭秉權長得極像,難怪嚴小寶會把自己當成蕭丞相。蕭乾見他雖然面色滄桑,但是五官頭臉長得倒還齊整,想想也是,母親阮四兒和胞妹阮蓮漪都是大美人,他長得能醜麽?
蕭乾只是語氣平靜不斷地糾正他:“我不是丞相,我是他兒子,算起來還是你親外甥呢。”
那嚴小寶也聽不懂,蕭乾無奈,只得叫小厮過來給他洗澡換衣服,打掃房間,每日帶來新鮮飯食給他吃。又叫人請來大夫給他瞧瘋病。後來蕭乾才得知嚴小寶是被吓瘋的,不過是被他爹的政敵吓瘋的,這段故事說來就話長了。
蕭乾知道當年生母阮氏是被外祖嚴老爹賣掉的,這個嚴小寶等同于做了幫兇。蕭乾雖然對外祖家這兩人沒有好感,但是看他瘋成這樣,也算是報應,自己也沒有想跟瘋子計較的意思。
幾天後,蕭乾跪接過聖旨,他承襲鎮國公之位,落白便成了鎮國公夫人。蕭乾不禁自嘲道:“這下好了,我們兩個以後可不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了。不過我母親健在,她對我養育之恩,我又快做父親了,是應該穩定穩定了。落白,你還住得慣麽?”落白道:“有你在的地方,我都住得慣。從前我們經歷過一系列曲折離奇的事,現在我倒是想過平靜的日子了。只守着你和孩子。”蕭乾道:“我總覺得我以後不會一直待在京城。你願意跟我退隐江湖麽?”落白道:“本來我也不喜歡這種營營役役的日子,只要自由自在的。對于退隐,我倒是求之不得。”
蕭乾去看望他二叔,提出要考武學的想法。秉義笑道:“你這武學還用考嗎?不過也不能只是武功高強,還得懂得一點兵法。你去和長公主說說。”
長公主聽兒子要考武學,笑道:“你想當個武官,只消你大姐跟皇上說說,一道聖旨就成了。還考什麽武學?”蕭乾道:“證明一下自己不是個纨绔子弟麽!不然我承襲這國公之位內心也是不安。”長公主說道:“那也是好事,但是也說明不了什麽。從局勢上看,這幾年肯定是有戰事的。到那個時候你有的是歷練的機會。你去考武學?人家考官看你是皇太後兄弟,皇帝的舅舅,振武将軍的侄兒,我的養子,他們是讓你過也不是,不過也不是。依我看,你還是別難為考官了。”蕭乾道:“倒也是。考不考武舉,兒子也得習讀兵書,不能做個無能的武夫麽!”
過了幾天,皇帝封他做了六品校尉。蕭乾差一點哭天喊地了,他也只是說說,官職就來了。落白笑道:“別人求都求不來的,你倒好,還不願意。不過也是,有個一官半職的,你就得在這京城裏待着了。跑野馬的機會沒有了!”蕭乾笑道:“沒什麽妨礙。官職這個東西也可以辭掉麽!不過皇上剛剛封賞,我若是推辭就是抗旨了。算了,辭官的事以後再說,我現在只安生過日子吧。”
落白漸漸習慣了這個新的住處,每天睡覺都是躺在那精致的拔步床上,三面都是朱色繡花簾帳,一面是睡在自己旁邊的丈夫。有時候夜間醒來,落白借着昏暗的燭光看着簾帳上一道道溫潤的光澤,熟睡的丈夫那張俊朗的面孔,再聯想到自己肚子裏孕育着兩人的骨肉精華,便心滿意足。
國公府的那株老梅樹開花了,胭脂紅瓣鵝黃花蕊,甚是豔麗。外面吹了一夜北風,早上起來蕭乾和落白發現外面的白雪又厚了一層,白雪紅梅景色甚美。蕭乾看了既激動又難過,他想起了小時候和爹娘一起過年的場景:“那年是我和爹娘還有妹妹過的最後一個春節。那年我妹妹剛出生,晚上我和爹娘就在梅香塢裏過節,我娘那天打扮得粉光脂豔,看着明豔奪目。我爹穿着一件绛色貂毛長袍。那天這窗外面挂滿了紅燈籠,我坐在炕上和我爹擲骰子玩。我娘還拿着琵琶唱了一曲,那聲音真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歌聲也很美。我很頑皮,一下子撲到我爹身上,我爹還笑着向後仰。後來我聽二叔說我爹在邊塞的時候被手下出賣送給了西厥可汗,因為不肯屈服,被西厥可汗毒打了一頓,肋下受了很嚴重的傷。沒想到那年是最後一個團圓年,下半年的事你也知道了。”落白輕撫着他的臉:“你看看我,現在還不到二十,爹娘俱無。不過你有長公主給你帶大,我有鐘師叔和鐘師母,說明還是有上天眷顧的。既然如此,咱們也應該寬心些不是?”
正說着,青蘿乘了一頂小轎來了,笑吟吟道:“長公主說今兒你們夫妻兩個過節也寂寞,晚上也別準備年飯了,就去公主府過年吧。”蕭乾和落白笑道:“姑姑先去吧,我們這邊安排一下就去。”蕭乾叫來菊韻,讓她給府內的衆人安排過年的飯食,爆竹煙花也備下了,讓下人們想怎麽過就怎麽過,只別把這府燒着了就行。菊韻笑着答應了。
蕭乾一襲天青色織金夾袍,深紫色暗花毛皮裏子的氅衣,頭上依舊戴着那朵镂空金花。落白卻犯了難,她處在熱孝期,但是過節穿得太素也不合禮儀。她只得選了一件橘粉色五彩絲線繡寶相花短襖,珍珠粉撒花裙子,披了一件紫色毛邊披風。落白不願意坐馬車,只想和蕭乾一路踏雪點着燈籠去公主府。蕭乾道:“也罷,反正也不遠,我們相互扶着些。”
冬日天色黑得晚,外面只有搖搖晃晃的紅燈籠引人注目,還有別家院內傳出的炮竹聲。兩人一邊挽着手一邊提着燈籠往前走。蕭乾感慨道:“真奇妙啊,仿佛這天地之間只有你和我了。”兩個人在這空無一人的街上擁抱了一會,就繼續前行。
因太祖皇太後林氏去世不到一年,公主府并不似以往那般熱鬧,但也照例點了一半的燈籠,只請了唱曲的和說書的,各色精美菜馔不消細說。除了公主夫婦、蕭乾兄妹和落白以外,棗花母子也被請了來。一家子吃飯聽曲,說說笑笑。長公主暫時忘了母親的去世,落白暫時忘了喪父之痛,蕭乾也暫時忘了回不去的那段幼年記憶。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蕭乾跟随長公主去皇宮拜見太後和皇上。太後滢月問道:“如今在鎮國公府,可還住得慣麽?”蕭乾畢恭畢敬道:“回太後,微臣覺得甚好,多謝太後關心。”長公主笑道:“一家子過年,怎麽搞得跟上朝似的?”皇帝元臻說道:“姑奶奶說的是,朕和舅舅不僅是君臣,更是至親。朕還想讓舅舅教朕學武呢。”蕭乾道:“微臣也是師從了武林高人,學了些微末功夫罷了。”蕭乾和滢月母子都不知道怎麽說話了,只盼着早點回到國公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