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此時此刻,元綠姝面對三尺開外的賀蘭敏,沈子言則拽住元綠姝的手。
氣氛非同尋常的詭異。
夏風湧過,碎葉紛飛,天地異常寧和。
忽然,沈子言沉聲道:“別去。”
十分清晰。
看着兩人,賀蘭敏的笑容有那麽一刻的凍結,但在瞬息後他兀自哂笑一聲,接着保持得體微笑。
當賀蘭敏的陰晦眸光落在元綠姝那只手時,她打了一個寒戰。
這一幕,似曾相識。
像及元綠姝同賀蘭敏第一次見面。
去年,永熙四年春。
元家要與沈家正式議親。
因為沈母受傷,腿腳不便,元綠姝等人受沈母邀請,千裏迢迢來到長安。
元家議親為主,順道觀賞游玩長安。
沈子言是周氏心儀的女婿,元綠姝對這門親事也無異議。
兩人青梅竹馬,即便後來沈子言和沈母回了長安,幾年不見,兩人聯系亦未斷。
來了長安,元綠姝等人便去拜訪沈母,然後在客棧宿一日,便搬進沈母安排的住所。
臨時住所離賀蘭府不是很遠。
元綠姝偶爾出入賀蘭府,和沈母以及沈子言敘舊,有時候會和沈子言出游,培養感情。
猶記入賀蘭府,元綠姝還險些迷路。
賀蘭府太大了。
從偏門到沈母的院子都要走好一陣路程。
元綠姝去賀蘭府不是很勤,但由于容貌出衆,很快便被府上不少人熟知,
考慮到一些因素,沈母對外稱元綠姝是摯友之女。
元綠姝困擾不少,因不想引人注目,便拒絕了沈母讓她在賀蘭府住幾日的提議。
那日,元綠姝來給沈母送東西,知曉未婚妻受歡迎的沈子言連忙親自送元綠姝回去,充作護花使者。
護送途中,迎面遇到賀蘭敏,他身後跟着家僮。
“見過三表兄。”沈子言行禮。
元綠姝當即明白眼前人便是聲名顯赫的賀蘭敏。
相貌果真如傳聞中一般好看,是衆人口中風雅如玉的公子。
元綠姝垂首,跟着行禮。
她在潭州時,沈子言的信便時常說起他那個岸芷汀蘭的表哥,不吝贊美。
因為身份和遭遇,沈子言向來遭人歧視。
但賀蘭敏對沈子言沒有輕視,得知沈子言要參加科舉,遂施以援手,借書給沈子言,還幫過沈子言不少忙,多次提點沈子言功課。
賀蘭敏對沈子言是表兄,也是恩人。
他對賀蘭敏的崇拜敬重溢于言表。
“原來是子言,不必多禮。”賀蘭敏說。
沈子言問:“三表兄這是要去哪?”
賀蘭敏只道:“剛從弘文館回來。”
沈子言剛要問賀蘭敏有沒有空閑,他正好把借的書卷還給賀蘭敏。
不想,賀蘭敏突然問道:“不知這位小娘子是?”
“這位是家慈摯友之女。”沈子言忍不住笑道。
出于禮節,元綠姝适時介紹自己:“我姓元,名綠姝。”
賀蘭敏點頭,笑着點評道:“名字很美,很襯娘子。”
他溫柔和善的語言不顯一點兒唐突。
元綠姝言謝。
三人沒有再聊。
羊腸小道上,賀蘭敏與元綠姝和沈子言錯開離去。
直覺令沈子言呢喃一句:“有點奇怪。”
元綠姝仰頭,不解:“什麽奇怪?”
沈子言回首觑一眼賀蘭敏離去身影,想不明白緣何方才會有這種感覺,“沒什麽。”
折返到如今,已是今時不同往日。
往昔沈子言和元綠姝是一對兒,相攜出府,賀蘭敏只是無關緊要之人。
現在,元綠姝卻要留在這個宰相府中,只因她已經是府上不可分割的一份子。
賀蘭敏搖身一變,取代沈子言成為元綠姝的夫郎。
饒是壓住憤慨,沈子言仍怒火中燒。
須臾,他深深緩口氣,對上賀蘭敏壓迫感十足的視線,提胸擡頭道:“三表兄,一直以來你都是我敬重的兄長,是我輩學習的楷模,可我不懂,你為何要違君子之道,行下作手段拆散我和雉奴?”
下獄、退親、失憶,最後得益者便是陷害他的人,一切直指賀蘭敏。
賀蘭敏卻不理睬沈子言,只道:“雉奴,過來。”
沈子言下意識加重力道,執拗道:“別過去。”
元綠姝心亂如麻。
氣氛劍拔弩張。
沈子言雙眼通紅,語氣很重:“如果你不想你的真面目被公之于衆,清譽受損,便就此放過雉奴,否則——”
“別說了。”元綠姝插話。
誰會信呢?
“子言你忘了嗎?當初你出事,我便退了庚帖,親事也不作數了。”元綠姝看着沈子言,似有一口沉鼎擠進她胸口,“我嫁給他,不是被逼的。這裏是賀蘭府,松手吧。”
沈子言一介小官,無權無勢,怎麽和賀蘭敏鬥?
下場顯而易見,自尋死路。
元綠姝平靜的話喚醒了沈子言的,身體像被卸去所有力氣。
元綠姝順勢輕松拂去沈子言的手。
她小小聲:“別做傻事,回去。”
沈子言熱火漸熄,鼻頭像泡在醋壇裏,酸澀得厲害,百般情緒盤旋在腦海中。
不等他緩過勁來,元綠姝一步步走向賀蘭敏,頭不曾回一下,恰似一個被操縱的提線木偶。
就算加上她,兩人合力也鬥不過賀蘭敏,白費力氣。
誰讓賀蘭敏出身顯赫,權勢能壓死人。
賀蘭敏宛若橫貫在她和沈子言之間的聳雲山巒,無法跨越,生生斷絕她和沈子言之間的所有關系。
直到元綠姝與他的肩膀齊平,賀蘭敏才緩緩道:“雉奴與我是兩情相悅。”
說着,賀蘭敏拉起元綠姝的手,拿出帕子擦拭,拭幹淨看不見的髒污,不放過一點兒縫隙,動作認真輕柔。
賀蘭敏神色和煦。
可元綠姝手背、手心卻見紅。
元綠姝喉間略澀:“我是心甘情願。”
無異于是殺人誅心。
兩人站在一起,無論是遠看還是近看,賀蘭敏都遠比沈子言更匹配元綠姝。
這一幕,刺痛沈子言的眼球,叫他想起當初身處牢房中的場面。
也是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卻什麽都做不了。
沈子言多想跑過去分開兩人,可他的腳像是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在沈子言眼中,賀蘭敏擺出的是勝利者的表情。
賀蘭敏在蔑視不自量力的他。
“這是假話對嗎?雉奴。”沈子言大聲道。
“雉奴?”賀蘭敏低聲重複,輕笑,“叫得還挺親密。”
聲音不大,剛好讓元綠姝聽到,她急忙央道:“放過他。”
賀蘭敏沒管她,勾着眼尾瞥沈子言,笑意寒涼,“你算什麽東西?也配質問我?誰管你信不信。”
“賀蘭敏!”自尊心被踐踏,沈子言怒目圓睜,反駁道,“你怎可作出此等違背人倫之事?簡直不知廉恥!”
元綠姝:“子言,別在——”
賀蘭敏打斷她,面對無能怒吼的沈子言,輕嘆:“子言啊,我今日才明白,原來你膽子倒是不小,勇氣也不少。”
他捏着元綠姝指尖,語氣淡淡:“應書,把不速之客請出去。”
對于賀蘭敏而言,發號施令處理別人是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
應書帶着強壯豪奴穿過拱門出現,把沈子言強行帶下去了。
風過無痕。
元綠姝閉了閉眼,嘴巴翕動半晌,求情的話封在齒間。
賀蘭敏盯着元綠姝,繼續手中動作,“回去吧。”
接下來等待元綠姝的是一場不見血的懲戒。
元綠姝被關在院子裏,賀蘭敏讓人端水過來,用澡豆給元綠姝洗手,洗了很多遍,直到賀蘭敏認為幹淨才作罷。
與此同時,元綠姝的手被搓得通紅。
随後,賀蘭敏吩咐慧湘等人伺候元綠姝洗浴,要洗幹淨點。
他要徹底的幹淨。
還有,今兒穿的衣裳、包括首飾全扔掉。
賀蘭敏出去繼續招待賓客。
沐浴完,元綠姝發現妙凝沒有回來。
妙凝定是出事了。
元綠姝問慧湘,慧湘搖首。
賀蘭老夫人的壽誕圓滿結束,沒人去探問突然又病倒的元綠姝。
入夜,賀蘭敏方才回院我,望着屋裏透出來的光——
他高估了自己。
原本得知沈子言恢複記憶來長安,他萌生一個小游戲。
當着元綠姝的面,徹底粉碎沈子言,讓他擡不起頭,只能當一個行屍走肉。
還要斬斷元綠姝對沈子言最後的情誼。
孰料當看到沈子言與元綠姝共處時,他的耐心便告罄,控制不住殺意。
什麽計劃都沒了。
他很介意,十分介意,十二分介懷。
有一股奇怪的感情沖撞着他,約莫是......悔意?
掃去雜念,賀蘭敏提步入屋。
燭光明亮,婢子們早已退下。
元綠姝坐在床上等他。
賀蘭敏受不了通身濁氣,先去清洗了身體。
出浴後,賀蘭敏湊近聞元綠姝頸項,滿意道:“很香。”
元綠姝沒有退路。
“雉奴,我今天心情不怎麽好。”賀蘭敏埋首在元綠姝頸窩中,挺立的鼻端抵在她鎖溝裏。
“嗯。”她說。
紅紗舞動,雙影交疊。
賀蘭敏坐在床沿,臉上的笑沒了白日的涼意。
他挑着眉,放下交疊的腿,靜觀元綠姝舉動。
只見眼前清冷漂亮的美人主動褪下衣裳,赤足踩在毯子上,進而偎在賀蘭敏懷中,手虛虛環住他的脖頸。
夏夜浸涼,貼着肌膚的衣料凍得她身子發抖。
她覺着冷,不止身體冷,心中也說不出的冷。
青絲流瀉,她仰起纖長脖子,雪白肌膚漸漸被染成粉色。
眼睛一張一阖,腿上便全是牙印。
深深淺淺,極不美觀。
卻合賀蘭敏心意。
元綠姝咬着牙,強忍不适與屈辱。
時間流逝緩慢,她掐準時機顫着嗓子喚:“三郎。”
“伯母身子欠佳,倘若子、他出事,那伯母該怎麽辦?”
“給他一些教訓後,便派人把他送過去吧,經此一遭,想來他不會再來煩我們了。”
元綠姝控制着聲音,小心翼翼。
賀蘭敏把玩元綠姝勻濕的發絲,不着調說:“他不值得你惦記擔心,不過一個蠢貨。”
“你喜歡他?”他問。
“從來沒有。”元綠姝口齒格外清晰。
“今日你見他,開心嗎?”
“沒有的事。”元綠姝逼回不争氣的淚。
“妙凝,她有錯,但念在是第一次犯錯,就饒她一次。”
“三郎。”她檀口輕啓。
元綠姝閉眼,慢慢獻上唇。
作者有話說:
恢複日更了。
忘記男配沒弱冠無表字。改了。
鞠躬。
忘記說了,小元身高174。
這啥都沒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