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來後,元綠姝第一時間拿回元若菱的信,信有好幾封。
內容都是元若菱的唠叨話。
元綠姝粗略一遍,便把信放在漆盒裏。
從元若菱說的話來看,這半個月真如她親眼所見,母親和妹妹都被照顧得很好。
但元綠姝能看出周氏還是有些不高興,心有郁結。
長安雖好,可并不适合她們。
對她們來說,潭州才是她們真正的家。
只是,歸途無期。
元綠姝蔥指摁了摁發脹的太陽穴,心酸自責。
該怎麽辦?
認命?
不。
元綠姝仰頭,看到銅鏡中焦頭爛額的自己,心情日複一日。
唇紅腫,口中也有些酸脹,舌頭隐隐約約傳來不輕不重的痛感。
賀蘭敏的君子之風還未持續多久,遂強硬撬開了她的齒關。
若非元綠姝後來制止,只怕賀蘭敏都不會停下來。
她猶記下馬車後妙凝、慧湘等人在見及她的嘴時的反應——立馬垂首,臉都紅了。
元綠姝忙用帕子捂着唇回院。
現在,賀蘭敏在外面下棋。
元綠姝不假思索,面容冷肅地用帕子狠狠擦拭自己的唇瓣。
也因此顏色更紅了,像被碾碎□□的鮮嫩花苞。
元綠姝在裏屋待了很久,直到二房和三房的人過來送賠禮。
有一匹綢緞、絲絹布、首飾......
看在賀蘭敏的面子上,二房和三房出手還算大方。
賠禮收了,但被賀蘭敏扔去庫房積灰了。
元綠姝從頭到腳都要穿賀蘭敏準備的衣物首飾,薰衣裳的香用的也是賀蘭敏喜歡的。
元綠姝還記得和賀蘭敏的約定,徑自去廚房給賀蘭敏做一頓飯。
與賀蘭敏共處半月,就是不想記也被迫知曉了他的口味。
喜好清淡,不挑素菜,幾乎不食葷腥,吃也只淺嘗沒有一點兒腥味的牛羊肉。
廚房幾人得知元綠姝進來,誠惶誠恐,元綠姝屏退了她們,準備給賀蘭敏做一桌子素菜。
日暮西垂。
不巧的是剛做好菜,賀蘭敏就被回來的賀蘭浔傳喚過去。
掌燈時分賀蘭敏才回來。
彼時,元綠姝躺在床上,身心俱疲,頭昏沉困乏,聽到妙凝的話,便強打精神讓妙凝去督促廚房把熱的菜端上來,看賀蘭敏吃不吃。
不吃就撤了,讓廚房另煮些飽腹的羹。
妙凝領命。
賀蘭敏也沒吵休息的元綠姝,将元綠姝為他一人做的菜全吃光。
“娘子可用了晚膳?”
妙凝道:“未曾,娘子沒什麽胃口。”
賀蘭敏思忖須臾,吩咐妙凝交代廚房煮湯,便去了書房。
畫完一副畫。
貼身家僮應書敲門進來交給賀蘭敏一份密報。
賀蘭敏拆開,膏燭橙火在他眼底躍動,他挑眉哂笑,評價:
“不自量力。”
“讓他來吧。”賀蘭敏翻開一本書冊,眼睛卻看向它處。
賀蘭敏吩咐應書:“必要時,幫他一把,務必讓他順利來長安。”
應書:“唯諾。”
賀蘭敏從書房出來,慧湘端着補湯過來。
賀蘭敏接過托盤,來到寝屋,叫醒元綠姝,扶她起來,動作自然。
“雉奴,我叫廚房給你煮了補血益氣的藥。”
元綠姝被吵醒,意識模糊間,賀蘭敏把湯藥都喂進去大半。
“睡吧。”賀蘭敏用幹淨的帕子揩盡元綠姝唇邊藥漬。
此時元綠姝沒精力再去想什麽,“嗯”一聲,眼皮重若千斤,躺下睡覺。
賀蘭敏虛擁着她睡下,手輕壓在她腹部,道一聲好眠。
深夜,元綠姝睡在裏面,心髒就像被一團亂糟糟的線團纏繞住。
又過幾日,許是天氣漸漸炎熱的關系,元綠姝食欲不振,也打不起什麽精神,神色愈發清冷。
賀蘭敏問過原因,以為元綠姝是在鬧小性子。
元綠姝說她一到夏天就沒什麽食欲。
此番說辭說服了賀蘭敏,沒再分心。
賀蘭敏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忙碌。
他被賀蘭浔安排進了翰林院,時常出入皇宮,陪侍聖人。
聖人有弱症,酷愛下圍棋,賀蘭敏圍棋造詣不低。
賀蘭敏從皇宮回來,應書來迎接。
“謝二最近怎麽樣?”賀蘭敏道。
“整日待在院子裏飲酒作樂。”應書回答。
“看來他很喜歡我送給他的禮物。”賀蘭敏笑道。
說話間,崔氏院裏的侍女出現,說夫人請賀蘭敏過去。
賀蘭敏進朱翠閣。
崔氏先是問了賀蘭敏這幾日近況。
賀蘭敏對答如流。
崔氏随後道:“你祖母壽辰快到了,我這邊人手不夠,我打算讓元氏給我打打下手,一同操辦你祖母的壽辰。”
“你意下如何?”
賀蘭敏提議道:“雉奴最近身體不适,兒子覺着二叔母和三叔母會更願意,也更盡心盡力。”
聽此,崔氏猶覺一口郁氣堵在鼻子裏,兒子被一個小娘子迷得神魂颠倒,胳膊往外拐,話裏話外全是維護之意。
“随你。”
此事翻篇,崔氏道:“你還記不記得你的崔表妹?”
本來這個表妹是崔氏中意的兒媳婦,但兒子偏要娶元綠姝,兒子與她不親,且是個有想法的,崔氏只得打消了親上加親的念頭。
“記得。”賀蘭敏假話信手捏來。
“她對你一往情深。”崔氏試探道,“往後你總要納妾的。”
回想過去。
她寧願賀蘭敏娶那個行事做派嚣張的明華公主,也不待見元綠姝這個出身低微、名聲也不是很好的小娘子。
容貌太過驚豔,招蜂引蝶,恐生禍端。
兩人八字再合也叫崔氏難以接受元綠姝。
崔氏猶記去年元綠姝來自賀蘭府的情景。
元綠姝肯定是去年就和她兒子搭上了。
“母親,兒子剛成家,于禮不合,且兒子沒有納妾的想法。”一句話堵住崔氏後面所有的話。
“啪!”崔氏拍桌,面有薄怒。
她端起為人母的架子,指責道:“當初你一意孤行娶了元綠姝,我和你父親由着你胡鬧這一回,可你不納妾,怎麽為賀蘭府開枝散葉?”
旁的公子在他這個年齡都是好幾個孩子的父親了。
賀蘭敏從容不迫,楚楚谡谡,“兒子理解母親是在為女子着想,但此事為時尚早,兒子如今才入朝,理當全身心投入到仕途中,是無瑕管這些的。”
崔氏覺着有理,權衡一番,也不好再找借口逼迫賀蘭敏,“算了,此事往後再議,先集中注意伺候好聖人。”
“兒子告退。”出門後,賀蘭敏氣定神閑地拍了拍青色衣袂。
賀蘭敏回院後,就見到慌慌張張的妙凝。
“怎麽了?”
妙凝見到賀蘭敏,急忙說:“郎君,娘子發燒了!”
賀蘭敏神色一變,快速進屋,袍裾生風,“快去請醫師。”
元綠姝病倒了。
不省人事足足三日,第四日方才轉醒,不過仍然是病恹恹的。
元綠姝又小病半月,身體終于是好了。
日子很快到了六月。
六月七日是宰相府賀蘭老夫人六十大壽。
赴宴者往來如雲。
原本安靜的宰相府一下子熱鬧非凡。
當今聖上也派宦官送了賀禮過來。
放眼望去,俱是達官貴人,衣着華麗,繁華素錦。
賀蘭老夫人頭戴花樹冠,滿頭金翠花钿,穿着花紋繁複的大紅诰命裝出來見客。
諸位夫人以及嫁了人的娘子都在花廳裏說着閑話,未出閣的小娘子們則在花園裏游玩。
少年郎則被安排在另一處地方。
作為大房嫡子,賀蘭敏要出來招待世家子弟。
分別時,賀蘭敏上下打量元綠姝。
她梳了堕馬髻,發髻上綴金制鑲寶石簪花,還嵌了小花钿。
老夫人大壽,元綠姝選擇穿了鮮豔的衣裳。
上身是荷花色透氣衫衣,外罩一件海棠紅花紋半臂,下穿高腰銀朱間裙,臂彎間搭一條素色披帛。
明豔的顏色削弱她眉眼堆積的脆弱感,與她清冷的氣質相融。
更顯她豔若桃李,冷豔逼人,美得不像話。
只消站着,便可吸引所有人目光,叫人癡迷,恍若一場美妙至極的夢。
不由勾出成親那日的記憶——元綠姝一身绛紅色嫁衣。
如果她沒被他搶過來,僅僅憑沈子言那個無能的家夥,根本無法抵擋住外面那些狂蜂浪蝶。
賀蘭敏和元綠姝才是天注定的姻緣,不是嗎?
篤定。
賀蘭敏愉悅地為元綠姝定好發髻上的花钿,整理她的衣冠。
“你身子剛好,別去人多的地方。”
他提了提她半臂的領子,“不要亂走,遇事來找我。”
元綠姝揭眼簾看賀蘭敏一眼。
“我還能去哪?”
賀蘭敏莞爾。
“這樣最好不過。”他居高臨下說道。
因為上次的事,府中再無人膽敢找元綠姝麻煩。
也就導致元綠姝身邊空無一人,遺世獨立。
卻正中元綠姝下懷,得了清閑,她避開賓客,尋到一處僻靜的花宛,踽踽涼涼。
難得出院子一次,自要來花園裏透透氣,排解心中煩悶郁氣。
她屏退了妙凝和慧湘。
獨自坐在亭中,她仰首,蔚藍如海,杳霭流玉。
難捱的日子仿佛凝固。
元綠姝怔怔出神,不知在思索什麽。
天地寂靜,但聞風掠過的沙沙聲。
今兒日頭不錯,悶熱蕩來,神思游離間,元綠姝出了些薄汗,散發出的淡淡花香中和了燥熱。
驟然,一個小娘子清透的嗓音闖進來。
“姐姐。”
珠圓玉潤。
作者有話說:
更新時間:大致在晚18點、21點、23點區間
明日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