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這雙手很冷,很冰。
這是季尋下意識的反應, “誰!”
那人力氣并不大,季尋能輕易把他甩開,等看清楚了人,季尋只張着嘴沒說話。
其實那人不難認,但也不好認。
因為對方已經不是他記憶中的樣子了,那個桀骜不可一世,混蛋當中又帶着他抽離不開的魔怔。
江一妄瘦了,這是最大的變化。
他的那雙眼睛在黑夜裏沒了光澤,暗淡到與黑夜融為一體。
此時的他正站着,雙手也因為剛才的魯莽舉動而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季尋第一次在江一妄身上看到名為窘迫的樣子。
“你好,”季尋先開口打破沉靜。
“你要結婚”江一妄問。
“對,跟寧肖,就在市中心,那棟樓上。”
“這個周末,如果你需要的話我會給你送請柬。”季尋抱着胳膊,盡可能的把那件兒略小的毛毯裹緊自己的身子, “當然如果你不想來,我也不會勉強你。”
那棟樓,是之前江一妄裝滿他畫作的那一棟。
中間因為江一妄為了表示跟季尋一刀兩斷,還特地搞個拍賣會賣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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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那個時候季尋剛離開,江一妄還正在氣頭上,但這次禮堂選在這個地點是寧肖定的,季尋覺得自己跟他沒什麽牽扯,那地點定在哪,這也無所謂了。
聽到這兒的江一妄沒說話,只是問他, “你想好了”
“想好了,”季尋瞧了眼裏面, “寧肖還在裏頭等着我睡覺,如果想聊天,白天約個時間吧。”
季尋生疏和客氣。
江一妄的表情藏在夜裏。
什麽都瞧不見。
季尋看他不說話,就自己說了兩句,後退着進門。
只不過門還沒關上,季尋第二次,被拽回去。
最後紮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那個什麽都沒說,只是這樣靜靜的抱着。
他沒有下一步的行動,季尋也不再掙紮。
感覺像是一場無聲的告別,是雙方都默認的。
季尋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輕輕推開江一妄。
他下手極輕,像撫順一條溫犬。
犬。
他實在不喜歡這樣的用詞。
可能是過多的聯想,讓季尋抽身決絕一些。
但是他的決絕突然刺激到江一妄,對方伸手把人摟過來,這次他用了力氣。
他低頭找到那張嘴,親吻,啃噬。
他顧不上什麽身份,他壓抑太久了。
他只想吻。
想吻到死。
季尋身上本能泛起一股燥熱,一瞬間熟悉的味道把他全身包裹。
他身上的毛毯被兩個人糾纏間扯掉。
太瘋了,季尋伸手試圖從兩個人中間找到喘息的時機。
但是江一妄不給。
強烈的擁吻讓季尋說不了話,他只能咬住紅的舌頭。
狠狠咬住。
濃烈的腥味兒讓季尋忍不住皺眉,但等他擡眼,看見的是江一妄因為嗜血而興奮的眼睛。
那種惡心的感覺又回來了。
季尋曾經真的以為他能把江一妄只看做陌生人。
和他重新成為朋友。
狗就是狗。
改不了。
“你弄疼我了,”季尋聲音很小。
但是江一妄停下了。
季在對方停下的瞬間,季尋擡手。
那巴掌帶着他數以十年的恨。
他釋懷不了。
江一妄側過臉去,他嘴角流了血。
鼻子也流了血。
這次是季尋走過去,捧着江一妄的臉,他再一次直視。
上一次是在他和江一妄的婚禮上。
“你就這麽想讓我恨你”季尋心髒狂跳,他盡可能壓抑自己的情緒,他用手把江一妄額前的頭發撩上去,他清清楚楚地看着他。
“你要我怎麽做你才會放過我!”季尋說着話身上發抖。
可能是突然離開溫熱的身體。
也可能是因為他太過憤怒。
但現在,他分不清了。
他只記得他對着江一妄把這是十年的等待,委屈,壓抑不滿全部發洩。
結果就是,季尋不知道扇了他幾個巴掌。
最後他的手火辣辣的疼。
甚至他都覺得自己剛才很可怕也很可憎。
“你怪我吧,”江一妄終于說了話, “對不起。”
深秋的夜真的很冷。
季尋只覺得自己身體在燒腦子在燒。
江一妄對他說了對不起。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
真的很可笑,季尋因為這三個字從江一妄嘴裏說出來而感覺到無比可笑。
“你的自尊呢”季尋撐着膝蓋,弓着身子笑得厲害, “你居然能說出這三個字。”
“你是不是有點兒太過了,你現在這樣的狀态是在求我麽”季尋直起身子,發現自己現在可以和江一妄平視。
“是求你,”江一妄伸手,他用手指勾住季尋的手指。
像小孩子一樣, “不要和他結婚。”
季尋看着江一妄,像是想重新認識他一樣。
那個驕傲不可一世的江一妄,如今的姿态讓季尋心裏生出一種酸脹。
但是這種感情到底有何而生,他不知道。
現在也無暇知道。
季尋覺得自己臉上很熱,很濕,風吹過來的時候也很冷。
一條條冰冷的線條胡亂的交織在他臉上。
他已經很久沒哭了,離開江一妄以後,他以為他應該是快樂的。
“對不起,”江一妄又說了一遍。
江一妄想說的話很多,但是看見眼前的季尋他又說不出口。
以前他不懂道歉,總覺得毫無意義。
現在懂了,被親人抛棄,和失去所愛。
都是釘在人骨之上的痛,從前他是季尋愛與親情的集合。
現在就是傷他最深的深淵。
江一妄感受到失愛的痛與生父決裂的痛。
他推翻以前所建的體系後發現,這個世界是充斥着背叛的。
季尋的鐘愛是來之不易。
他想和好。
僅此而已。
“我想和好,我會好好對你,我會彌補之前的過錯,”江一妄說完擡手放在耳邊保證, “我會做到。”
近乎真誠的求複合。
季尋臉上的眼淚也幹了,這會兒刮得臉上生疼。
臉生疼,心裏也疼,江一妄就這樣站着就足以讓他心疼。
生理意義上的。
“我要結婚了,現在這個時間,包括你剛才的舉動,我認為我現在的身份并不合适,”季尋轉身站在門口,彎腰把地上的已經沾污的毛毯撿起來, “希望你以後如果還當我是朋友的話最好別再這麽幹。”
季尋抹了把嘴, “因為這真的很惡心。”
江一妄怔怔地站在那兒,聽着季尋把話說完。
僵直地目送人進去。
“晚安,江先生。”
季尋撂下話,沒轉頭進了屋。
回屋就看見已經洗完澡站在窗戶邊兒上的寧肖。
他眼神淡漠沒有多說話,似乎已經知道剛才門外站的是誰,但也不戳破。
只不過他洗完了澡沒有像剛才那樣的熱情, “睡覺吧。”
他說。
季尋也不想自讨沒趣,更不想熱臉貼冷屁股,這件事兒算是他做的不對,剛才被江一妄激起的複雜情緒現在見了寧肖之後慢慢消退。
但是在他內心的最深處,仍舊此起彼伏。
這種心髒的失控感很可怕。
失去自己對人生的主宰同樣很可怕。
所以現在季尋想的是,江一妄這個人,連朋友都做不得。
*
結婚的日子最終敲定在了這個周末。
現在赫連家生意上風生水起,江家出了醜聞之後,股市行情并不好,股份縮水很嚴重,幾個大跳之後,中小股東紛紛撤資。
整個股市抛售盛況頻出。
僅在短短的三天之後,跟江家相關的幾家企業宣布結束合作。
大家都是趨利避害的動物,但是其中江一妄令最多人诟病。
因為江一妄抛棄了所屬于他的全部股份。
不過自然沒有便宜外人盡數給了江耀城,自己淨身出戶。
江家這次人員變動規模之龐大,讓所有人都停下對其投資腳步注足觀看。
所以在這個風口上,赫連家自然拉攏客戶,本來兩家勢均力敵的局面沒了剩下赫連家一家獨大。
“你說出了這個事兒也算是姜家給咱最大的賀禮了,”姜小宛嗑着瓜子正數着自己要給的份子錢,邊數還邊心疼, “要不是我跟你關系這麽好,我是真舍不得報六萬塊錢的紅包。”
“你可別跟我标齊,”姜小宛一邊說一邊對羅維笑, “不過話說你來這兒工作也賺了不少吧。”
“我是不是給多了,”羅維臉上有點窘迫因為事前他沒跟姜小宛商量,總覺得季尋結婚給少了也不好看。
“真的假的你給多少”姜小宛湊過腦袋來看,直接驚掉下巴, “你這多少怎麽這麽厚,”
姜小宛目測了一下然後吱吱嗚嗚道, “操,二十!”
“嗯”羅維撓撓腦袋, “虧了季尋,我在這兒賺了不少,我害怕我拿這些錢有點少。”
羅維這幾年做設計,得了不少好的老板賞識,後來跟了季尋,業績突出,幾年時間已經成為一個部門的小高層,待人和煦又沒有領導架子,人緣也不錯,最近這幾個月經過整個部門投票剛剛決定,直接是分公司副經理。
加上本身他又有股權激勵,現在多少也算是一個小股東了。
這麽想來這些錢倒也正常。
姜小宛看了不禁惋惜, “果然還是搞事業來錢比較快談戀愛只會讓自己心力交瘁。”
季尋正坐在窗前,他擡頭望着天陰霾霾的。
“天氣預報是不是說今天要下雨,”季尋色縮着手,手心朝手背上摩擦兩下,接着肩膀上就搭了一雙手過來。
季尋下意識的躲開。
“怎麽了,”說話是的姜小宛,他起先被季尋吓了一跳。
因為剛才的躲避是一個非常突然的動作。
姜小宛以為是自己把他吓着了連忙賠不是, “不好意思啊,我就是看你有點兒太緊張了,下雨就下雨人家說了結婚天下雨說明以後都是富貴連綿。”
“之前我表姑家的侄女出嫁那天也下大雨,”姜小宛回憶着。
羅維為了讓姜小宛這話更有說服力于是追問了一句, “那他現在過得怎麽樣”
姜小宛想也沒想順着直接說, “剛離仨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