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寧肖挂了電話。
撐着臉問坐在對面的季尋, “他去找你了。”
此刻,季尋已經坐在會議室。
他臉上只是有擦傷的痕跡,不過很淡。
淡到好像原本就是在他皮膚上雕刻的淺色花紋。
獨特又美麗。
江耀城看見人來的時候臉色直接變了。
跟進來的張新樹也呆立在那兒。
警察和搜救隊找了大幾個月的人就這樣憑空出現在會議室。
江耀城突然明白,這一切只能是季尋做局,他馬上問寧肖,
“所以,江一妄什麽态度。”
他話剛問出口,汪祁蕤推門進來, “我受江董委托,來開會。”
“江一妄所屬股份共百分之四十,今會議之後将盡數歸于季董。”
會場死寂的可怕。
江耀城盯着汪祁蕤,死死盯着。
Advertisement
“這是江一妄的意思”
汪祁蕤點頭,他現在不敢對上江耀城的眼睛,因為這個連他,都覺得是天方夜譚。
更別說臨時得到這個消息的江耀城。
江耀城的聲音幾乎,接近枯竭,然後他吵着要給江一妄打電話。
只不過電話撥出去之後,對面沒有任何回應。
是拉黑的提示音。
江家在這天弄了個天大的笑話。
江一妄把江耀城從小教給他果斷殺伐的手段,如今用在了他身上。
這把刀子割的将要成極為疼痛。
他為之驕傲的血脈連結,如今讓他四肢生寒。
他以為江一妄就算再鬧,也不會拿家族的事情開玩笑,他從來都不是這麽稚氣的人。
将要成突然想到,為什麽季尋不能死呢
為什麽要禍害他為之驕傲的兒子。
張新樹滿眼不可思議,他找到寧肖, “昨天白紙黑字簽了合同。”
“你是說昨天賄賂我那事兒,”寧肖不怵。
張新樹也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
就算是滿腹的不甘,但是現在他無可奈何。
今天股東都在,流程也得照走。
這個虧他要睜着眼睛吃。
艹。
*
一瞬間江一妄什麽都沒有了。
是他自己丢的,不要了。
他的血脈父親留給他的,也不要了。
反而舍棄了很多之後,将欲望覺得,手裏比以前要充實的多。
他還有母親,有朋友。
有季尋。
這就夠了。
寧肖給他的地址也不是別處。
是他們原本打算舉行婚禮的教堂。
這裏荒蕪枯敗,過了這一個年歲,并沒有人對他進行打理,原本還泛白的教堂,現在被蒙上了一層陳舊。
只有花壇的一個角落,幹幹淨淨。
位置剛好能容納一個人落座,這個座位面對的方向,能看到教堂最頂端的十字架。
一個枯瘦的架子已經初見模型,但也僅僅是模型。
整個翻新工作戛然而止,所以導致教堂看起來,更像一座殘破的牢籠。
江一妄記得季尋為數不多的話。
“以前你就是在這救得我。”
“你突然就出現了。”
“像神明一樣。”
以前這些話他聽來可笑。
現在回想,裏面多的深情才開始慢慢浸透他的心髒。
只不過這份遲來的感覺,讓江一妄生出一種情緒。
他說不好,像是一種酸澀從心底蔓延開來,最後包裹住整個心髒。
窒息又絕望。
究其原因,江一妄只能說出一個。
那就是這些話,他這輩子可能再也聽不見了。
沒有人像季尋一樣,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對他笑。
這條唯一的原因被他深挖出來之後,江一妄擡頭,任憑涼風吹過。
他蹲下身子,手掌開始顫抖,進而蔓延到全身。
他的呼吸開始斷斷續續。
最後撐在花壇旁邊——
無聲痛哭。
原來季尋,以前這麽痛苦。
*
後來眼睛幹了,江一望就坐在花壇旁邊。
因為地址是寧肖給的,所以他知道季尋會來。
直到他在花壇旁邊沉沉睡去,一陣熟悉的味道把它驚醒。
是季尋的。
獨屬于他的清香,輕微細碎,揉在空氣裏。
江一妄對這個清淡的氣味很敏感。
他再次如願地看見了自己想見的那個人。
“開會順利麽,”江一望撐着身子坐起來,他以為再見季尋的時候,最起碼會給一個擁抱。
但是當真的季尋來到他身邊,他能做的也只是面對着他坐起來,讓自己顯得體面些。
他坐直了身子,用手輕輕從前額把碎發輕攏上去。
他打起精神,對着季尋笑。
這個笑容是季尋以前從未見過的。
也是以前極度渴望擁有的。
只是不想,是在如今這個局面之下。
難免諷刺。
“股份我沒要,”季尋開口, “你的操作在我意料之外,所以我沒打算要我意料之外的東西。”
“尤其是你的。”
江一妄緩緩站起身,第一次沒成功。
他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手掌下意識往外攤開,本以為季尋會側身讓過,但自己還是靠在了對方身上。
這是時隔許多時間,這樣一望再次對季尋的觸碰。
這次的季尋,是有溫度的。
是被真切被感受的。
江一妄和季尋誰都沒說話。
保持了十幾秒的靜止後,季尋開口, “可以了。”
“咱們得敘舊到此為止。”
“我只是依約而來,沒太多情分講。”
“我曾經一度以為我失去你了,”江一妄開口道。
季尋從江一妄身前繞開, “你已經失去我了。”
江一妄看着季尋沒再開口。
“我做這一切,只不過是為了讓江耀城放下戒心,你只不過是在我計劃之外,車禍是真,我受傷是真,我只不過是借勢發揮罷了。”季尋解釋着來龍去脈。
“除了臉,你還有哪裏受傷了,”江一妄走上前伸出手,把季尋的手翻過來,又覆過去地仔細瞧了個遍。
嘴裏還忍不住喃喃, “臉上這個是小傷,其他地方還有麽”
季尋張了張嘴卻沒出聲,只是盯着江一妄瞧。
看着眼前人,把自己從上到下仔細檢查一遍。
這也是他以前最渴望擁有的,那一雙充滿關心的眼睛。
但是現在他變了。
他的世界不只有江一妄,還有其他的東西。
有姜小宛,羅維,寧肖,淩木木。
以及父親和家族。
“我要走了。”季尋,指着這一片蒼茫的教堂空地, “再過不久,這一片就會重新翻蓋成幼兒園,之前的孤兒院挪到別處去了。”
“新港項目完成以後,就要進行這一片的開發,到時候再回來看的話,應該會大變樣吧。”這句話季尋不知道是,對江一妄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他站在微醺的涼風裏,看着滿眼都是他的江一妄,也笑了, “股份還你,我跟你之間沒有任何愛恨上的糾纏。”
“這次的事我也謝謝你,從今以後做朋友吧。”季尋雙手插兜,難得輕松,他笑着拍了拍江一妄的肩膀, “咱們重新開始。”
這句話對江一妄無異于是一個很好的示好信號。
重新開始他不介意。
所以就,季尋說完的下一秒江一妄便答應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
季尋伸出手, “為表誠意,我和寧肖的婚禮,邀請你。”
*
黢黑的房間開着窗。
汪祁蕤進來的時候身上鍍了層寒。
他給江一妄披了件衣服,江一妄自從回來後就一直坐在床邊,中間醫生來了幾次,他也都乖乖配合,但是這樣的精神狀态任誰看了都擔心。
保險起見,汪祁蕤給姜小宛打了電話。
“季尋要結婚了,”姜小宛言簡意赅,并且口氣裏都是吃驚。
“我也剛知道,這人才回來,就有這麽突然的決定,”姜小宛口氣掩飾不住得低落。
季尋失蹤這件事讓姜小宛對江一妄改觀不少,至少他覺得出來,江一妄跟以前的确不一樣了。
不過以前受傷是的季尋,他也不能替別人決定什麽,所以說, “要是江一妄不對勁,百分百這事兒鬧的。”
挂了電話的汪祁蕤也明白了,今天晚上江一妄不會睡覺了。
赫連家晚上燈火通明。
赫連古渚拉着季尋的手舍不得松,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季尋的車禍是原書的劇情,本來應該是淩木木的戲份季尋承接,但是和寧肖的聯姻是季尋想的。
愛情沒這麽重要了,寧肖合适。
季尋對他仍舊有生活的決心,這就夠了。
所以他回來提出這句話的時候,赫連古渚沒再反對。
江家被江一妄一鬧,現在已經構不成威脅,這一切都是季尋的功勞。
這件事也讓赫連古渚覺得,寧肖只有在家族婚姻裏才會和赫連家一條心。
所以欣然應允。
婚期他讓兩個孩子自己定,至于中間需要的幫襯他自然會幫忙。
季尋得了赫連古渚的同意,心裏安定。
一切都會塵埃落定,剩下的劇情也會逐漸走向正軌。
季尋累了,他能做是的換回淩木木的命。
足夠了。
季尋坐在辦公室,寧肖就在旁邊,兩個人照舊默契。
“想好了”寧肖擡腿坐在季尋的桌子邊兒上, “結婚就意味着你跟他的以前徹底結束。”
“你不會也不可以再想他。”
季尋笑了,他仰着躺在椅子上,腳底撐着輪子亂轉, “你覺的我還沒放下他”
“我覺得——”
寧肖語氣放緩,但是手卻是攔住季尋的椅子。
“你身上的味道還不夠純粹,”寧肖的皮鞋勾着季尋往前,他探身整個人壓在季尋的身上問, “如果放下了——”
“別鬧,”季尋按住了寧肖想亂來的手。
下意識。
然後又松開。
理性不允許他拒絕。
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親昵的觸碰在以後會變成常态。
他要習慣忍耐。
季尋伸手,勾着人的脖子略帶玩笑地道歉。
“作為懲罰,我親親你吧,”季尋說。
寧肖關了燈,感受周圍肌膚的溫存。
就在這個時候,季尋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
來電人是江一妄。
寧肖在吻上去的前一刻問,
“接不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