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所謂季尋的東西,其實是一塊兒帶着玻璃的小畫框。
畫框不值什麽錢,但是裏頭畫的東西江一妄其實一眼就瞧出來了。
畫裏頭是一座教堂,藍底兒的天上飛着兩只鳥。
“哪來的,”江一妄抓着老頭的胳膊,把人拉到跟前。
他盡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是老頭還是因為他的力量過大而開始亂喊亂叫。
得不到老頭兒的正面回答,江一妄沒了耐心,直接拽着人往遠處的車上走。
一行人怎麽攔都攔不住,還是姜小宛拼了命擋在江一妄跟前喊, “你冷靜點兒行不行,我知道你擔心季尋,但是目前這個人是唯一的線索了!”
這句話讓江一妄冷靜下來,最後把人帶到警局。
江一妄在詢問室門口兒坐了一夜。
因為幾次抽煙被警告之後,他只是搓着手,眼睛盯着詢問室的方向。
姜小宛陪在他旁邊,想打給汪祁蕤打電話,但是被江一妄扣下。
“你幹什麽”姜小宛想着人多力量大,打算讓寧肖過來。
“找到老頭的事要按下,”江一妄踢着腳跟,擡頭, “情況不明之前,什麽都不要做。”
“你瘋了,好不容易有的線索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多查找的力量才能越大啊!”姜小宛生氣,”你是不是怕寧肖比你先——”
“不是,”江一妄在說話的同時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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詢問室的門開了,裏面的人出來說, “他是拾荒的。”
“畫是他撿的。”
江一妄緊跟着問, “在哪兒撿的。”
對方思考了一會兒說, “他記不清了。”
江一妄聽到這句話,又坐下去。
然後他再次站起來,要進詢問室。
警察攔住看起來不怎麽友善的江一妄說, “他身體狀态很差,現在得先接受治療。”
“先讓帶路,去最近經過的地方做排查,”江一妄還是堅持。
對方還是表示拒絕。
“如果再不快點——”江一妄開始吶吶自語。
“如果再不快點兒——”
“他撐不住。”
“你明白嗎”
江一妄雙指撐在嘴上,下巴凹陷在虎口處,他的大腦現在還沒從繼續亢奮中恢複,所以他盡量讓自己受控, “我懷疑,雖然我只是懷疑,但是讓他回憶,咱們盡可能做排除,會有線索,一般事故的話,不會找不到人。”
“哪怕是一點兒人體組織都不可能沒有。”
“就算下雨,就算有任何一種非自然的情況,都不可能什麽都找不到。”
“唯一出現的線索都在距離事發的不合理距離,那麽會不會有一種可能——”
“你想說季尋現在正在被人控制,”警察補上一句。
江一妄猛地擡頭。
“我們知道,也合理懷疑,所以請你先回去休息,如果有什麽進展的話,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警察看見江一妄現在的眼部狀态嘆氣, “你有空先去醫院瞧瞧眼睛,怎麽看都有點兒毛病。”
一雙好看的眼睛裏,都是血絲。
另外眼白上還有幾處破裂,就在上面鋪了層顏色吓人的血點。
“你還是異色瞳呢。”警察瞧了一會兒, “你也別熬了,這麽好看的眼睛,熬壞了,可惜了了。”
這話其實季尋也說過,只不過這些以前的記憶在江一妄這裏開始變得模糊。
他曾經一度想記起關于季尋的其他事,比如他喜歡吃得東西——
或者歌,顏色——
這些細節,通通沒有。
或許,對他,有的時候太過忽略。
江一妄被警察輕輕推搡後,眼珠重新開始轉動,他離開警察局,但是沒回家。
他回來的路上問過了幾個民警,關于詢問老頭的具體位置,他則是開車,沿街逛了一圈。
天氣漸涼,江一妄聞着涼風勉強清醒,他現在反而比以前精神放松。
按照目前的狀态,季尋活着的可能性最大。
并且應該是與最近事件相關的人把季尋暫時以某種名義管控。
找到季尋是時間問題。
但是江一妄想縮短時間。
江一妄沿街走訪,只有幾戶知道老頭是附近拾荒的主戶,隔三差五就要來一趟,有人遇見瞧着可憐也都會多少施舍點米粥饅頭,好心的還會領着去對面的快餐鋪子吃一頓現成熱乎的。
打聽到了老頭常去的鋪子,江一妄剛想動身,手裏就來了電話。
淩木木的。
“季尋找到了嗎”淩木木的聲音很小,但是江一妄能聽出來,應該是剛哭過。
“都好,小尋活着。”
淩木木終于在沉默了半分鐘後,激動的哭起來。
之後淩木木猶豫了一會還是說, “江耀城,認了張新樹認祖歸宗。”
江一妄沒太大的反應,只是說, “嗯。”
“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但是我聽汪祁蕤說,張新樹能拿公司百分之十九的股份——”
“江耀城有百分之三十。”
“剩下的在你和寧肖那兒。”
寧肖游走在赫連與江家之間,因為持股并不起眼,所以向來沒人為難。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
江一妄知道淩木木要說什麽。
他在尋找季尋的這幾個月,公司集團高層變動很大,他不是沒收到風聲,以前江耀城全身心發展自己,所以股份上的事兒江耀城對他很大方。
江一妄手裏有四十,剩下的十一,在寧肖那兒。
寧肖是江耀城為數不多想要留下的,所以當年在高層會議上是作為江一妄獨子單獨留下的。
現在張新樹手裏的股份,都是江耀城從其他小股東手裏搜刮來的。
“明天他們要開會,是新港那塊兒地的招商會議,”淩木木最終還是把話說出口, “江耀城的态度堅決——”
“我知道,他想要我的股份,給那個私生子。”江一妄從來都不屑于分析形勢,因為他提前從來是站在勢力一端。
像今天這樣的低位,江一妄第一次感受得到。
挂了淩木木的電話,江一妄去了老頭常去的鋪子。
只不過後續汪祁蕤打電話過來,通知明天開會。
“寧肖現在立場不明,今天要不要約出來見一面。”汪祁蕤壓低了聲音, “小道消息,寧肖要明天可能賣股。”
寧肖賣股的後果,江一妄可想而知。
晚上越來越涼,江一妄回家的時候裹緊風衣,悶着一個噴嚏。
管家接過風衣的時候都被寒氣惹得摸了摸鼻子。
尤其是看見江一妄通紅的眼眶之後,決定連夜叫了家庭醫生。
醫生看見江一妄的狀态都忍不住皺眉, “現在您必須休息。”
“您上次休息是在什麽時候,”醫生邊問邊給助理打電話。
“記不清了,”江一妄扶着眉心,也給汪祁蕤打電話, “明天開會的材料現在送給我。”
醫生伸手, “您真的不能再這樣了。”
江一妄把醫生的手挪開,繼續交代汪祁蕤, “然後我給你個地址,你再去一趟。”
晚上,九點四十。
江一妄躺在沙發上,手上還剩半袋葡萄糖。
醫生調慢了滴速,又被江一妄調回來。
汪祁蕤半跪在江一妄跟前彙報明天的行程。
“寧肖明天會賣股份,”汪祁蕤說。
“最近他跟江董——”
“江耀城聯系挺多,我的人說,兩個人已經私下見面,明天的股東大會,他們會有具體操作,到時候您——”
“失去對公司的決策權力,”江一妄續上汪祁蕤堵在嘴裏的半句。
這話汪祁蕤不敢說。
江一妄擡頭看了眼時間。
“幾點。”
汪祁蕤說, “明天上午九點,公司三樓主會議室。”
江一妄點頭,用手機給汪祁蕤發了地址, “晚上多找幾個人,去這個地方瞧瞧,注意安全。”
汪祁蕤領了話,走了。
房間裏又剩了醫生和江一妄。
還有那個無聲的點滴。
“可以了麽,”江一妄問。
“還不行。”醫生回答。
“要打到什麽時候,”江一妄問。
“等你睡醒,”醫生回答。
“汪祁蕤回來的時候,叫醒我。”江一妄的眼皮開始泛沉。
這是他還有意識的時候說的最後一句話。
晚上別墅的聲音很靜。
江一妄的別墅區雖然在市中心,但是獨棟位置佳,到了晚上基本上聽不見外頭的動靜。
不知道睡了多久,江一妄被醫生叫醒。
汪祁蕤帶來一個消息, “我在你給的地址見到了寧肖,他讓您給他回電話。”
另一個消息則是, “還有十分鐘,股東會就要召開。”
江一妄眯着眼坐起來,他先是冷靜了一分鐘,然後站起來穿衣服。
他走到門口兒的時候撥通了寧肖的電話。
此時,陽光正出落在正東,成片灑滿的金光鋪在院子裏。
一晚的白霜讓院裏的松柏挂了白。
江一妄張嘴呼出一口白氣,電話那頭接通。
裏面傳來會議室嘈雜的人聲,以及寧肖略帶喜悅的聲音,
“我知道季尋在哪。”
“條件是——”
“你要放棄集團的最大股東權利。”
江一妄知道季尋沒事,他緊繃的肩膀終于松垮下來。
“現在我給你地址,季尋在那。”
“相應的,今天的股東會開完,我想要江家集團更多的股份。”
江一妄看着白松,輕嗅鼻尖, “你拿季尋當籌碼。”
寧肖樂了,
“這種事,你不早就做過了。”
“說我——”
“你配麽”
江一妄對于寧肖略帶嘲諷的口氣沒做回應。
因為他也覺得寧肖這話沒錯。
他以前确實這麽做過。
并且不止一次。
對于這些的回憶反而清楚,他是怎麽一筆筆在季尋身上留在傷痕。
怎麽一次次忽視季尋的需求。
他都記得清楚。
這麽看來,好像惡劣的人一直是他。
他這麽惡劣的人的确沒有資格對着現在的寧肖指手畫腳。
江一妄突然笑了, “公司給你。”
“地址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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