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寒心鼻酸
寒心鼻酸
玉團兒像是變了個人,沒了那種不着調的感覺,還瘦了兩圈。
她跟小黑和葉想報了平安,簡單問候了幾句,然後盯着葉想問:“二爺讓我來問你,坐車還是坐船回京?”
選擇暈馬車,又或選擇暈船。
這是人生道路上最艱難的抉擇。
葉想猶豫了好久好久,對團兒說:“坐船好一點。”正好在船上不用挪窩。
見玉團兒要走,葉想喊住她,“侯爺怎麽樣了?”
玉團兒木着臉:“什麽怎麽樣?”
“她有沒有受傷?”
“葉姑娘放心,二爺身手很好。”說罷就走了,不知道怎麽,小黑也跟着走了,連招呼都沒打。
葉想的心沉了下來。
玉團兒的态度轉變得太明顯。
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她只是覺得很委屈。
一會兒後,葉想輕手輕腳地下床,打開門後一個哆嗦,被冷的寒毛立起,腦子一涼,清醒了不少。
通道裏沒有人,葉想順着空氣流通的方向摸了出去,鬼鬼祟祟的。
“高兄弟?”背後有扇門打開,那人叫了一聲。
葉想轉頭,見是個壯年男子,身穿制式衣服,衣角縫有“雪月”二字,很明顯是五殿下的下屬。
葉想沉吟了三秒:“嗯。”
壯年男子勸說她:“小兄弟,外頭這麽冷,怎麽不多穿些衣服。”
小兄弟喊誰?我是你葉阿……姐姐。
經過思考,葉想覺得有什麽事情不對,于是壓低了嗓子,說:“謝謝,我只是透透氣。”
她迫切的需要一面鏡子。
壯年男子又勸了幾句,葉想微笑搖頭并且say no。
葉想扶着牆,軟着腿,忍着頭暈惡心的暈船反應,別攔着她,她要找鏡子!
走着走着,葉想離開了船艙。
船的規模不大,還是一艘載貨的貨船,船員十數名,船體上刷了個慕字。
這個時代的背景還是挺陌生的。
哪家皇室有姓慕的?五國十代?慕容的倒是有。葉想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葉想大體看了看四周,四周大船小船來來往往,天高海闊,港口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叫喊着。
那顆陌生的太陽高高的挂在天空中,炫然刺目。
葉想頭暈目眩的看着,覺得鼻子酸酸的,臉上涼涼的。
“喔喲喔——”附近傳來船夫吆喝聲,葉想順着聲音找了找,發現碼頭上走來一群高調又顯眼的人,其中有個圓溜溜的身影分外熟悉,葉想迅速鎖定團兒身旁的人,那人身着黑色披風蓋着兜帽的人——那件披風她穿過。
五殿下和玉團兒一左一右分別護在那人身旁,身邊團着許多護衛,有穿着風花雪月制式下人服侍的,還有幾個粗布麻衣高壯吓人的漢子,散發着一股橫氣,使四周的百姓避之不及。
葉想眯眼觀察了一會兒,這才确定那個抱着白玉小壇,背脊佝偻腳步虛浮的人的确是信安侯。
葉想心裏又咯噔幾下。
一行人在碼頭邊上停了下來,幾個護衛先上船搜查。葉想抓着欄杆站在船邊,引起了護衛的注意,一個黑着臉濃眉大眼的高大家夥走了過來,“你不是五殿下府上的随從?”
謹慎起見,葉想只搖頭,沒說話。
“你怎麽會在船上?”
葉想手心發涼,看了眼碼頭上的方向,弱弱的含糊兩句:“就……我也……不太……清楚。”
嗯,說出來的字連她都不曉得是啥意思。
黑臉大漢臉色微變,正要上前做點什麽,邊上有熱心的船工幫忙解釋,“他哥哥急着帶他上京都治病,在瀚梁找不到船,我們看到了就幫幫忙。那孩子體弱,上船就一直在昏睡,應該是不太知道情況。”
船工的話也算是證實了葉想的猜想,她咬着腮幫子,很懦弱很小聲的說:“如果船上不方便留人的話,哥哥和我可以離開……”
護衛上下打量着葉想,也不為難,“不着急走,這事兒不是我做主的。”
看樣子是要去詢問五殿下他們,葉想松了口氣。
護衛接着問:“你哥哥在哪裏?”
葉想又往碼頭看去,小黑剛才跟着團兒走了,這肯定就跟在那邊啊。
旁邊的船工又說了:“高小哥兒去買藥了。”
看不到小黑的葉想真心的感謝這位船工,提供太多信息了。
她都不知道她哥哥姓什麽呢。
“他回來之後,讓他來找我。”護衛再看葉想幾眼,去找別人了。
護衛們把整艘船搜查了一遍,把船工以及管事都叫了出來,翻着名單逐一核查,可以說是非常嚴苛了。
葉想不知道該做什麽,或許她不該突然跑出來,可是她現在回去的話……似乎又有些不甘心。
碼頭上,五殿下在前面走,團兒攙着侯爺在後面跟着。護衛上前跟五殿下說了幾句話,說到後面,指了指葉想。
葉想莫名的慌了一下。
江面的風輕輕的吹過來,葉想不止手開始發抖,膝蓋也開始抖了起來。
然而她一直沒有看到團兒或是信安侯看過她一眼,給過任何一點示意。
小黑依然沒有出現,她說她其實有點方,你信嗎?
一個中年船工過來勸她:“小哥兒你放心吧,東家心善,不會趕你們兄弟二人下船的。”
葉想幹笑着不知道該說什麽。
“外頭太冷了,你還是回艙房裏吧,別凍病了。”
葉想看看天,又看看水,嚅嗫道:“我想等等哥哥。”
“東家正在接待貴客,我們應當避開才是。”
他們已經上了船,距離葉想僅一丈的距離,卻沒人看她一眼。
仿佛刻意遺忘。
葉想有些晃神,她本以為信安侯只是單純安排她坐船走,實在沒想到小黑是用這樣的方式來蹭位子的。
所以……這是準備徹底給她換一個身份的節奏啊。
那她該不該出現在這裏的?
她似乎還沒有露出破綻引人懷疑。
算了,先暫時維持好一個低調的人設先。
提個問題,你們身邊什麽樣的人最容易被忽略呢?
四秒後,葉想低着臉,似乎腼腆的模樣,小聲跟船工說:“你們東家人真好。”
“對啊。”船工很是認同,又勸了句,“好啦,快回去歇着吧。你穿的太少了。”
“好的。”葉想含胸低頭,腳下虛浮,扶着欄杆慢慢走回船艙。相當成功的飾演了一個腼腆又不太自信,還在生病的病弱少年。
江二狗欠她一座小金人。
船并不大,她所住的小艙房在下層通道裏最裏面,葉想很快找了回去。
葉想平躺在床上,兩眼放空看着天花板。
她仔細疏離了下混亂的記憶,開始統籌最近發生的事情。
根據治療時間推測,從她有意識開始算第一天,她是第二天晚上醒過來的,喝過藥之後睡了五天,那天晚上就到了五殿下的風花雪月;第二天又喝藥,然後一睡三天,到了這條船上。
掰着手指頭算,十一天的時間,她才清醒幾個小時?這種時間空間大量空白造成的虛幻感……也不怪自己一直有不真實的感覺。
葉想不由地回想起碼頭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景象,又開始神游,“真的呀。”真的不在現代了。
像是最後一點希望被打破了,也像是心裏一塊大石頭落地了……那種五味雜陳的感覺……
葉想覺得現在應該掉兩滴眼淚,以表現出胸口那處不斷膨脹起來的酸澀感。但她也不想哭,不知道為什麽,她有種習以為常的感覺,感覺一切都即将塵埃落定。
講真,失蹤這麽久,想必圖書館的工作得丢了……也不重要,還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吶。
不過也太奇怪了些,她這突然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為什麽就不覺得太難過呢?
……
……我,葉想,果然是個堅強的老女人。
不久,“嘎”艙門推開,小黑回來了。
如葉想預料的一般,他的臉色不怎麽好看。
他有些喘,臉色隐藏在船艙陰暗的光線之中,葉想心裏有些打鼓。
“原先沒想着讓你露面,所以我也沒跟你講過侯爺的計劃。”小黑語氣平靜,“小玉說你剛才沒漏馬腳,不必擔心。”
這倒是出乎意料的,他們這麽通情達理的嗎?葉想思忖後,回了句:“那就好。”
小黑:“侯爺本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但現在還是說明白一點的好。追殺你的是仙侶門,他們門人衆多,不可能全部殲滅,之前設下的圈套,也只除掉一部分可有可無的。危險并不算完全解除。不過假扮你的人假死成功了,你只要不露出馬腳,回京以後換個身份便可平安。”
“你那根簪子似乎很重要,現在還在侯爺身上,仙侶門應該不會罷休。侯爺讓我來問你,簪子毀了打不打緊?”
呃……她本人是覺得不重要的……
可信安侯搞這麽一出大戲是為了什麽?直接讓官兵護送回京不是更好嗎?
葉想突然覺得自己不是很聰明,看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計劃到底有幾個意思?簪子毀了難道就沒危險了?
這簪子不是個重要的東西嗎?毀了它就不會被記恨?
思考片刻,葉想沉重地說:“我就只需管好自己,不給侯爺添麻煩就好了對吧。”
小黑豎了個大拇指,“對頭。”
這突如其來的口音。
葉想:“……”
“還有,你大概也猜到自己被易容了,但身材沒變。”小黑叮囑道:“男子中少有你這麽矮小的,所以我對外都說你十四歲,名叫高禮,禮節的禮,原先住在欽州。此次出行是為了去懷石鎮尋親,順便找大夫看病,懷石鎮就在晉京城附近。”
“記住了。”葉想挑眉問:“那我的哥哥叫什麽名字?”
“……高義。”小黑皺眉道:“化名。”
“你本名叫什麽?”
小黑臉色微變,“你喊小黑就好了。”
這主仆倆都有病吧,連名字都不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