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有情人難成眷侶,癡女子最是情殇(上)
第二十六章有情人難成眷侶,癡女子最是情殇(上)
今天,齊王問齊靖宇:“已經這麽長時間了,你還打算就這樣繼續拖着裴家嗎?哪怕曾經裴家與你多有不睦,拿婚姻作折辱也太過過分!”
聞言,齊靖宇卻遲遲給不答複。
齊王問:“你在猶豫些什麽?同意與否,一句話的事情,你這般躊躇,都有些不像你了——”
不像?是的,優柔寡斷到齊靖宇自己都有些厭煩了,明明錦蘭軒早就表明了态度,由秋到冬,他卻遲遲做不出決定。
齊王再問:“你要實在放不下那個錦國的公主,一個女人罷了,娶了就是!寡人可不信以你的性子還會被感情所困——”說實話,齊王本人是不覺得齊靖宇真的非錦蘭軒不可。雖說他這個兒子從不服輸,可當日錦國的拒婚帶給他的挫敗真的有這麽大,大到直到如今他還耿耿于懷的地步?還是說他那一向冷情的兒子真的動了凡心?看着齊靖宇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想想他這些年的為人處事,齊王可不信他的好兒子會是癡情種!
最終,齊靖宇是這樣回複齊王的:“又不是我想要聯姻的,就這樣,裴家就受不了了?”
此言一出,齊王怒火中燒,他一把将桌子上的茶盞向着齊靖宇抛去。而齊靖宇也借着齊王此舉完全的将自己心思隐藏起來,他後退一步躲過飛來的杯子,轉身直接離開,他邊走邊說:“急什麽,這才哪到哪兒,這就算折辱?那裴家曾經對我做得算什麽?裴家竟連這點耐心都沒有嗎?再說又不是非我不可,這昊天多的是青年才俊,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齊王怒斥:“無關你參加什麽賞花宴——”
齊王的憤怒自然無人理會,然而齊靖宇可以糊弄齊王,甚至糊弄天下人,讓世人以為他是為了報複裴家才作這拖延之舉,卻獨獨騙不了他自己的心。明明他知道他早該做下決定了,明明他知道幹脆利落的放下才是最好,明明他知道以蘭軒的性子他們幾乎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但他在每一次下定決心要做下決定時,他還是次次都遲疑了。
什麽都不做任命般的娶了裴穎,他終究是不甘心——
明明錦蘭軒已經拒絕了他,面對父王的诘問,他選擇再一次忤逆父王。齊靖宇還是第一次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錦蘭軒,問她要一個明确的答案。
雪後初霁,暮雲霭霭,一片銀雕素裹。齊靖宇轉過回廊第一眼看到了四角亭中的錦蘭軒,這天地間的皚皚白雪高潔明目,卻不及她的半分光彩。亭外院落裏,韶華和程錦一人守着一個雪人,比起程錦堆雪人的像模像樣,韶華堆得可謂是一言難盡。
比不過怎麽辦?
韶華一怒之下将程錦剛剛被蘭軒誇了的雪人推倒在地,雪人半個身子傾塌倒地,圓滾滾的腦袋更是四分五裂。
“你,你——”程錦氣的說不出話來,半響兒跟蘭軒告狀:“阿姐,你看她——”
蘭軒縱容一笑,“你要自己想辦法啊?”
“看招——”程錦迅速團起一團雪向着韶華腦袋砸去,伴随着一聲尖叫聲,雪花在韶華的腦門開花。“你等着,臭小子——”韶華來不及整理頭上的雪花,開始向着程錦發起進攻,一場雪球大戰就在兩人之間展開,你來我往,好不精彩。
亭子裏,蘭軒笑得歡快,美人雪膚玉骨,笑容絢爛,為這冰天雪地徒添一抹亮色。
齊靖宇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心突然像是有了歸處,原來遠遠看着就是這般滋味。可是亭中美人卻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笑容瞬間消逝,又變得古井無波了。
随着公子靖的到來,韶華和程錦也變得拘謹起來,歡樂的景象戛然而止。
長相思,長相思。莫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
長相思,長相思。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最起碼,齊靖宇認為他的喜歡錦蘭軒是不知道的——
數月未見,他為她輾轉反側,而她在知道他喜歡她之後,似乎一點觸動也不曾有。他為她而苦惱,她卻漫不經心沒心沒肺的笑鬧,哪有這樣的好事?最起碼他就不會開心,這一刻齊靖宇放下了客套試探的想法,單刀直入的說:“談談如何?”
面對齊靖宇今日的到來,錦蘭軒是詫異的,她以為在她隐晦拒絕他後,非必要拉開距離才是最理智的結局。眼前态度強勢不容拒絕的公子靖,他淩遲般迫人的目光止住了蘭軒那顆想要逃避的心,理智告訴她該屏蔽左右,但是直覺卻恰恰相反,雖然此刻齊靖宇還什麽都沒有開口,但是她就是覺得他接下來的話會是決定他們日後關系的基石所在。
事實也卻是如此,對于屏退左右後齊靖宇的話語,蘭軒遲遲做不出反應。
她聽見他說:“吾心悅卿——我、齊、靖、宇、喜、歡、你、錦、蘭、軒!”
齊靖宇一字一頓,雙眸相對,錦蘭軒從他漆黑的眸子裏直白的看到了認真與喜歡。這一刻,他的眼裏沒有高深莫測的算計,只有赤誠的真心。哪怕錦蘭軒早就從未明的口中猜到齊靖宇喜歡她,早就在那算是明示的暗示中知道他喜歡她,她也不曾想過他會說出口。只要他沒有明确說出來,她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那都是錯覺,那只是她會錯了意。
可是,為什麽要說出來呢?
就在這須臾間,蘭軒的腦海裏浮現出許許多多他們相處的畫面:最初望岳閣中的對峙談笑,華陽經緯線上的試探博弈,昊天再見時的言語争鋒,湖心亭雨雪間的落荒而逃,雪中室內的君子一諾,輿圖前的指點江山,梅花朵朵間的時光靜好,書房相對的欣賞抗拒,行軍途中不經意的仰望,安城戰火後的一曲《無衣》,朗月清風下的意外和諧,平倉夜襲中的刀劍相交,驚天奪命箭下的奮不顧身……
原來,他們之間相處那麽那麽久了——
久到足夠他愛上她,久到她開始動心,久到她漸漸喜歡他。
真是可笑啊!
這樣想着錦蘭軒笑出聲來,笑着笑着眼淚從她的眼角滴落。
可是,喜歡又如何?他們之間注定沒有未來!
她不是母妃,也不是王姐,做不到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她或許是喜歡着齊靖宇的,但是這喜歡不至于讓她看不清他們之間存在的諸多問題,她從來不介意将人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她于他而言,并非不可替代,裴颍可以,其他人也可以;也并非不可舍棄,最起碼,她不抵這萬裏江山。而齊靖宇從來不會是她錦蘭軒的良人——試探也好,算計也罷;防備也好,逼迫也罷;興趣也好,喜歡也罷……他們之間,從無‘信任’二字,以後也做不到相信彼此,他們于彼此而言皆可放棄,連相信都做不到,就算喜歡又如何?
這樣的他們,這樣的喜歡,他又想要她做出什麽回應?
齊靖宇向來自我,那一串晶瑩的淚珠卻讓他心疼,他以為她或許震驚,或許錯愕,或許嗤之以鼻,或許無動于衷……他唯獨不曾想過她會哭!許久,他聽見她說:“那又如何?”
一句話,所有的喜歡化作泡沫潰散。
喜歡,又如何?
齊靖宇從來自私,并不會為了錦蘭軒去改變,也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因為自私,他會在認為她喜歡無名的情況下告白;也是因為自私,他并不在乎是否會給她帶來困擾;更是因為自私,在得到這麽一句答案後在最初的後悔失望歸于平淡後他竟笑出了聲。
不如何,原來,錦蘭軒她并非對他的喜歡無動于衷!最起碼這一刻他是歡喜的,他知道她也是喜歡他的,這并非是他一廂情願的單相思。
這樣就夠了——
他給不了她任何承若,她不願去賭一個看不到未來的未來,如始皇與莊王般,也好。這樣想着,齊靖宇問出聲:“始皇與莊王嗎?”
往後餘生,在這一統天下的路上,她伴着他一路前行,也沒有什麽不好,哪怕最終的結局是他居廟堂之高而她離江湖之遠!
梁莊王嗎?
這一刻,蘭軒終于開始懂得莊王的選擇,她數年間刀光劍影裏的追随,并不僅僅是為天下,為百姓,更是因為她喜歡始皇。
不遠不近的距離,也是一種成全,成全始皇,成全莊王自己。
想着始皇與莊王,蘭軒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灑脫,她終于肯認清自己的心,她說:“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四目相對,此時無聲勝有聲。
這無垠雪域間,有風,有雪,有雙人。
蘭軒以為,這是他們的心貼的最近的一天,也是越來越遠的一天。
她在風雪中追随一個永遠也追不上的不歸人,等一個屬于自己的永遠也等不到的約定。
風雪中,蘭軒看着齊靖宇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唯有那一行看不見盡頭的腳印在提醒着人們有人曾來過這裏。
冬日的樹林一片寂靜空靈,皚皚的白雪壓彎了樹梢,眼看着春天就要來了,昨夜的一場大雪又為這大地裹上了素白的新衣。一夕之間氣溫驟降,今天真不是個出門的好日子,當然,于程錦言,所謂的風霜雨雪全然阻礙不了他的武學課程。然而,本該奔馳在林間,又或是于小院站樁的程錦此刻卻站在樹底下徘徊,沒過腳腕的積雪被他踏出兩行明顯的痕跡來,一趟又一趟,折回往複,直到齊靖宇的到來。
遠遠的看見飛馳而來的齊靖宇,程錦這才停下腳步,他連哈幾口氣,對着已經到了眼前的齊靖宇抱怨:“呀,你怎麽才來——”
“臭小子!怪我喽?”齊靖宇的手捏了捏程錦的臉頰,繼續道:“誰叫你将見面地點安排在戶外,活該!”
停止走動後內力不深的程錦猛地一接觸公子靖那只手,下意識的打了個寒戰,他小聲反駁:“我又不知道會下雪——”
看着程錦那副可憐的樣子,齊靖宇最終将口中原本的訓斥挖苦改為叮囑關心:“那多穿點總是知道的吧?”說着他接下身上鬥篷,披在程錦身上,“披着吧,你要是生病了,你阿姐又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