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情能瘋魔情能癡,最難謀劃是人心(中)
第二十四章情能瘋魔情能癡,最難謀劃是人心(中)
“怎麽,不歡迎我回來?”公子靖自然發現了錦蘭軒一瞬間的錯愕,調侃道:“怎麽,這麽久沒見,就忘了我嗎?”齊靖宇從來不認為錦蘭軒她會喜歡他,也就想不到此刻她的驚愕是因為他。突然出現,受到驚吓,不也是可能的嗎?而他們雙方都不曾察覺到的是,公子靖的到來她竟不自覺的用了‘回來’二字,回來二字難道不在她在意他的表現?
錦蘭軒驚愕也就是在那一瞬,下一刻她就收斂心神,回他:“怎麽會?”說着她放下手中的書,“忘記誰也不敢忘記世子啊?稍不在意,誰知道下一刻等待蘭軒的是什麽。”
這一刻,蘭軒無比清晰的認識到,喜歡又怎樣?
公子靖的喜歡,也就那樣罷了。
那淺薄的喜歡,比不上利益的得失;那淺薄的喜歡,不影響他的算計。如果喜歡是這樣的話,她為什麽又要去在意?
聽了這話,齊靖宇尴尬的摸摸鼻子,事兒是這回事,怎麽感覺錦蘭軒意有所指呢?
看透此事後,錦蘭軒卸了這段時間一直挂在心頭的包袱,面對公子靖就輕松的多。她寒暄道:“世子忙完了?”
“自然,”公子靖點頭,他這樣說道:“否則,靖又怎麽會有時間來見你呢?”明明,還有好多事亟待他去處理,可看着笑的風輕雲淡的她,他如此說。
明明往日他們有太多的內容可以談論,可這一刻兩人之間無端靜默。
許久,公子靖道:“春天終于來了——”
錦蘭軒順着齊靖宇的視線望去,窗邊的枯草開始冒出一二嫩芽,窗外雖然還是一派冬日風光,可春姑娘卻不經意間露出她羞澀的面容來。
“春天了呢——”錦蘭軒悵然,這時間過的可真夠快,錦國滅亡兩年之久了,時間匆匆,而燕國也不會太遠。
之後,他們的談話不了了之。臨走的那一刻,齊靖宇不經意開口:“後天陪我去見個人,我想你會感興趣的。”
明明不該讓太多人知曉他的存在,可是,莫名的公子靖就是知道,她不會透露出去。雖然老頭子時而清醒,時而瘋癫,但作為公子靖唯一承認的親人,他覺得錦蘭軒作為他認可的人,有必要讓老頭子見一見。更何況,某種情況下,比起無名,她與此人經歷最為相似,卻又最為不同。
錦蘭軒送走公子靖,不由沉思,感興趣的人,會是誰呢?
山下,春光已經開始顯現,而昊天的遠郊不知名的荒山卻半點春色也無,甚至昨日剛剛下了一場薄薄的雪,單薄的連道路都無法完全覆蓋。日光融融,山風咧咧,一會兒的功夫,雪就不見了蹤跡。此刻卻有兩人在這人跡罕至的荒山上登高而行,不知道要通往哪裏去。
行至中午,錦蘭軒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齊靖宇:“這就是你所謂的有意思的地方?”荒村野地,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她可看不到丁點兒趣味來。
“稍安勿躁,老頭子喜歡隐居在山中,我能有什麽辦法?”齊靖宇攤手,“畢竟是不該存活于世的人啊——”
“不該存活于世?”
“到了你就知道了。”
如此,當真勾起了錦蘭軒的好奇心來。深山多隐士,隐士倒不是很令人好奇,但需要勞駕公子靖親自跋山涉水前來相見的人自是不同的。
又過了幾個時辰,太陽将落未落時,遠遠的就看見了一座道觀。道觀不大,幾間院落,頗為破敗,甚至外牆上有幾道穿透牆壁的深深裂痕,似乎牆壁下一刻将會傾塌。牆上的部分紅漆早已脫落多時,覆蓋着不知名的枯萎的藤蔓,若不是院子裏隐約映出的燭光,錦蘭軒顯些認為這道觀已被人遺棄。
一進道觀,便見一道士打扮的男子上前對着公子靖道:“公子,主人休息了——”
公子靖對男子的态度不以為意,他說:“收拾兩間客房,明天再去見那老家夥。”
老家夥?錦蘭軒挑眉,頗為好奇齊靖宇口中的老家夥是誰。
然而,面對錦蘭軒眼中明晃晃的好奇,齊靖宇卻沒有告知的意思,無他,這樣充滿好奇的蘭軒太過生動。
天光破曉,錦蘭軒便醒了過來,明明行了一天的路,身上乏得很,但因着剛換了個環境,她卻是怎麽也睡不着了。一出房門,一陣冷氣襲來,錦蘭軒頓時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然後就見院子裏的長亭內有一穿着道袍的老人在下棋,春寒之下,卻是一身單薄素衣,披頭散發,端得不修邊幅。看見她出來,老人頭也不擡,問:“下一盤?”
嗯……這是和她在說話?若不是院子裏只有他們二人,蘭軒顯些會錯了意。難道他就是這座道觀的主人?這樣想着,錦蘭軒走了過去。待走近了,看到眼前之人,她不禁倒抽一口氣,無他,因為眼前之人的面容和齊靖宇有着三分相似。是的,哪怕眼前之人已經老了,兩鬓變得斑白,身體變得枯瘦,依然和齊靖宇有着三五分相似度來。
他是誰?又何公子靖是什麽關系?一時間,錦蘭軒的腦中閃過萬千念頭,然而,她嘴角翕動,終究沒有問出來,反而在老人黑子落下後執白和他下起了棋。并非她不好奇,只是,忽然之間她不知該問些什麽了。
蘭軒以為,她與齊靖宇,他們之間遠沒有達到可以分享如此秘密的關系。
可是,為什麽呢?
老人和蘭軒都沒有強烈的取勝之心,正道而行,黑白兩子越來越多,待公子靖到來時,黑白二子已經占據了大半個棋盤。
“呵——沒有求勝之心下什麽棋?”這樣說着,齊靖宇揮手擾亂了眼前的棋盤。
棋局顯見的是下不成了。
老人嗤笑一聲:“難道只有你死我活才叫好!”說罷,老人拂袖離去。
“這?”
“沒事,老頭子這是又犯病了——”
“犯病?”
公子靖搖頭,卻無從向錦蘭軒去解釋什麽。
一個和公子靖如此相似的人,會是誰呢?而公子靖又是這般态度,難道公子靖的身世……哪怕內心有諸多猜測,錦蘭軒都不曾發問。公子靖敢把她帶來這裏,就說明他不打算瞞着她,那麽她早晚會知道。
只是,老人究竟是誰呢?
晌午,一覺醒來,錦蘭軒在院子裏又見到了老人,不停地喝酒的老人。
老人半靠在藤椅上,手執酒杯,大口喝着酒。他明顯醉了,大部分酒順着喉嚨流下,沾濕了他的衣襟,只有少部分喝到嘴中。而旁邊的道士早已見怪不怪,默默的站在一旁守候着老人。濃烈的酒香飄散開來,溢滿整個道觀,當是難得一見的竹葉青。不一會兒的功夫,老人手中的酒杯馬上見了底兒,再也倒不出開。“咳咳,酒呢?酒呢!滿上,滿上——”
小道士踯躅,看看已經空了但是三壇酒,到底沒有再次傾倒。
“哈哈,為什麽不倒呢?孤還沒醉呢!”老人道,“滿上——醉了最好!”
孤?所謂稱孤道寡,能自稱‘孤’,眼前之人至少曾是一國太子。盡管好奇,這個情形下,錦蘭軒并沒有上前打擾。
聽罷,道士蹙眉,只得又開了一壇酒。
轉眼兒的功夫,一壇酒再次見底,老人終究是醉了,或者說老人尋求的就是那麽一醉。老人踉跄起身,半醉半醒間,他的聲音不無怨恨:“溫文恭讓君子行,聰明并非人主才。可憐嫡長一身份,半生困于太子位。無可奈何言國事,不可置信宮廷變。世人謂我太可惜,我謂世人看不穿!看不穿啊——看不穿!”
看着老人蹒跚的背影,老人的身份随着這首打油詩呼之欲出。老人确實和公子靖有關系,卻不是錦蘭軒猜測的那種關系。齊國前廢太子,因巫蠱而廢的殇太子齊贏慶——現任齊王一母同胞的嫡親兄長。
看不穿嗎?最後的最後,竟是看不穿嗎?
“世人謂我太可惜,我謂世人看不穿!”錦蘭軒悵然,“究竟又是誰看不穿呢?”
“傻——”不知何時出現在錦蘭軒的身後齊靖宇如是說:“自己困着自己,何必呢?”
錦蘭軒沒有轉身,問他:“自己困自己?”
“難道不是?”公子靖一手托颌,“明明有太多種選擇,最終卻選擇假死隐居,傻不傻?”
“傻?”錦蘭軒搖頭,“你怎麽不知道這又是他唯一的選擇呢?”
“唯一?”公子靖怔住,半響兒道:“那是你們的唯一!”說完,公子靖轉身離去。
公子靖想,無論何時,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唯一。
随着公子靖的離去,錦蘭軒也轉身回了房間,她想,殇太子是自己困自己,她又和何嘗不是呢?
可是,灑脫而行,又哪是那麽簡單的?
翌日一早,湊合着吃完早飯,齊靖宇叫了一直跟随老人的道士去後山打獵改善生活,院子裏,老人和蘭軒打發時間般的泡了一壺熱茶,茶是好茶,卻被老人不甚在意的随意對待,無端降了檔次。
蘭軒有些看不懂老人,你說他甘于平淡吧,他周遭卻不無精品,你說他不甘平凡吧,飲食起居也好,勞動耕耘也罷,一如尋常百姓。矛盾且和諧,假死避世的殇太子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