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遜其名閃電騎,可憐三朝元老心(下)
第十九章不遜其名閃電騎,可憐三朝元老心(下)
只聽他的聲音還在繼續:
“殿下,我們整個覓良做夢都想沐浴着您的光輝……”
“殿下,小人對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您的光芒如旭日當空普照大地……”
“殿下,小人盼星星盼月亮總算等到您了——”
“殿下,您對小人恩同再造,您但有吩咐,小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殿下,您就是我們的救世主,我們的光明所在……”
“殿下,我們被燕王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欺壓了這麽多年,就盼着您來救我們啊——”
“殿下,我們覓良的百姓都打心眼兒裏認為自己是齊國人……”
齊國未封太子,哪怕公子靖早已是天下默認的齊國繼承人,‘殿下’二字,已是逾矩。但對着滔滔不絕一臉獻媚的劉正,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劉正誇的是他嗎?坐在馬上的齊靖宇簡直以為自己成神了,無所不能。齊靖宇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誇獎自己,對于劉正獻媚般不要臉的贊美,他只覺的牙痛。
大軍已到覓良城門,看着劉正滔滔不絕沒完沒了的樣子,齊靖宇不得已只能開口打斷他的話語:“劉大人請起,你的忠心,本世子看到了——還有,勿要稱呼‘殿下’了”。公子靖與齊王關系在某種程度來看頗為微妙,齊王乃至天下早已默認他是齊國的繼任者,但是齊王對國家的掌控自始至終也不曾放松,在不挑釁齊王的權威方面,齊靖宇一向做的很好。在軍隊已經完全掌控的情況下,他不觑齊王,但不必要的麻煩實非他願。
聞言,劉正起身,在所有人以為他要正經起來的時候,然後整個人撲倒在齊靖宇的坐騎身前,“世子——你終于來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世子,您不知道燕王把欺壓我們欺壓的有多慘——”
齊靖宇一臉無奈,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沒皮沒臉的。這是怎樣的奇葩?這樣的奇葩竟然也能被舉薦當官?
“世子,您就是我的活祖宗啊……”
此話一出,本來想說些什麽的齊靖宇頓時什麽都不想說了。
見劉正說的太過分,他身後的幕僚連忙拽他的衣服,劉正瞪一眼幕僚,繼續哭訴:“世子,活祖宗您終于……”說到一半,劉正終于反應了過來,“不對,不對——您怎麽會是我的祖宗呢?”然而,他越是着急,越是出錯:“啊呸!我,我不是說你,不對,我是你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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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劉正身後的幕僚一臉菜色,恨不得立刻暈過去,知道劉正不靠譜,沒想到他這麽不靠譜。緊接着就看見劉正扇了自己狠狠一耳刮子,“世子,我的意思是您是我祖宗——”
‘啪’的一聲耳刮聲響起,坐在馬上的齊靖宇都替他痛的慌。
然而,這還沒有結束,‘啪啪啪’的巴掌聲繼續響起。
劉正一邊扇自己一邊道:“世子,我錯了,我剛剛是糊塗了,您一定要原諒我的無心之失啊!”只幾下的功夫,劉正的那張臉就腫了一圈。
齊靖宇還不至于跟劉正這樣的人計較,然而面對這樣的情形也是一臉無奈,奈何,舉城投降這種大事若不是他親自出馬,總是不夠重視,畢竟天下人都在看着覓良。因此即使不耐,他也不得不耐下性子繼續下去,“夠了!劉大人不必如此,快快請起——”他親自下馬,扶起跪在地上臉腫成豬頭的縣丞來,“你立了如此大功,本世子都記得呢!”
“應該的,應該的!”劉正顧不得臉上的痛急于獻媚:“哪比得上世子日理萬機呢——要不是世子,您不知我們過得有多凄慘——您就是我們的天啊——您就如天神下凡就萬民于水火……”
此刻,看到城門前一臉獻媚的劉縣丞,在看看一臉平靜的公子靖,蔣平只覺的牙酸。劉正那樣的小人,世子也能做到平常對待,世子的耐性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一直到太陽下山,齊軍終于進入覓良,蔣平狠狠松了一口氣,他果然道行不夠,面對幾個時辰空洞的獻媚般的話語,真是夠了。公子靖之所以是公子靖,果然非常人所及。
破曉時分,天色開始見明,延綿的隊伍悄無聲息的向着珩陽移動。隊伍已經行進了大半,可葉九歌懸着的心卻絲毫沒有放下來。她根本放不下心來,一有個風吹草動,她的心都得顫一顫,仿佛下一刻齊軍就會從四面八方蜂蛹而出。而她又沒法不去賭,于齊國相比,燕國本來就處于弱勢,士氣本就不強,如果任其發展,必定一敗塗地。雖然知道,經過了一出空城計後,今夜能瞞過公子靖的機率微乎其微,她還是決定賭一把。
一是空城計過了那麽久公子靖才發覺,公子靖也許并不如傳說中那麽厲害;二是今晚這一搏才有可能逆轉局勢置之死地而後生,退兵可以,放棄黃縣可以,但得按她的想法來。如今這個局面,與其被齊軍拿捏,主動權還是放在自己手上更令人放心。葉九歌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她也是身體力行的這麽做的。
等了整整一夜,哪怕接連換休,眼看着天邊泛起白光,半坡上,士兵們終于忍不住打起哈欠,瞌睡連連,有老兵輕聲問埋伏的統領李敢:“敢子,你說都這麽晚了,葉九歌那娘們能來嗎?”
“老臭蟲,打起精神來——”李敢皺眉,看看天色,哪怕現在荒野無人,李敢卻從不懷疑世子的決定,他說的擲地有聲:“且不說軍令如山,你見世子說錯過嗎?”李敢相信,這裏是最好的設伏點,離衡陽不足十裏,眼看就要到達珩陽,最容易讓人掉以輕心。也是為了能引誘葉九歌放心出城,他們一方一副被覓良縣城高興到迷魂頭的樣子,從衡陽到黃縣,連斥候都不曾派遣。
提到軍令,無人再敢說話,卻不妨衆人繼續打着哈欠。
空氣裏又靜默了下來。
很快,天空開始泛白。
終于又有人忍不住抱怨起來,“将軍,這都一夜過去了,葉九歌那娘們要來也不會是這個時候啊?”
“等都等了,還差這會兒功夫——”
“将軍——”
“軍令如山!”李敢不為所動,再次告誡手下兵士:“全都打起精神來——”看到所有士兵都清醒了過來,他才轉過頭向着小路望去,而這條路是黃縣前往珩陽的必經之處,是最臨近珩陽的設伏點。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說的就是葉九歌現在的狀态,雖說她有意推遲了些許時間,這一路也都平安無事,可不到最後一刻,她又怎敢掉以輕心?她無比期望,齊軍真如他們所表現的那樣暈了頭,哪怕她本人不曾相信。葉九歌從不認為她率領的這一支幾乎都算是失去了鬥氣的軍隊能鬥得過以逸待勞的齊軍,她只希望盡她所能,盡可能多的帶更多人沖過齊國的兵鋒前往珩陽。前面就是最後一道坎了,葉九歌打手勢,全隊戒備,快速向着珩陽進軍。不是不想派斥候探路,但此次他們舍棄黃縣,破釜沉舟,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退回去,派斥候讓伏軍更早的發現他們?再說了,要是能派斥候早派了,起碼珩陽會有人來接應他們,可恨齊靖宇在珩陽城門口設伏,去一個,滅一個。
“噓——”聽到聲音,原本尚有一絲憊懶的李敢一個激靈,他身側的小兵剛想起身探查,被他一把按倒。
李敢做戒備手勢,終于來了——
聞及此言,原本士兵眼中泛着困意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而整個齊軍頓時一掃疲憊,變得精神奕奕起來。他們迅速起身上馬,過程中除了必要的動作更是無一絲雜音,靜待燕兵前來。果然,片刻後就見燕兵就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範圍內。
這一刻,李敢連呼吸都暫停了片刻,他們閃電騎雪恥的日子終于到了——
他們選擇的山坡視野極佳,當然也更容易被發現,待燕兵一出現,閃電騎就向着他們俯沖而去。
“戰——”閃電騎出現的那一刻,葉九歌長嘯,随即吩咐道:“後面人快速按計劃到達兩翼,成錐子陣戰鬥。”慈不掌兵,讓百姓們置于軍陣後方已經算護着他們了,再多的她也無能為力。
一陣箭雨,倒下了一部分燕兵。閃電騎随後而來,新一輪的獵殺即将開啓。閃電騎無愧其名,比起上一次窩囊的被伏擊,顯然還是沖鋒更适合他們。黑色的鐵甲映着晨輝更顯更顯威儀,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在燕兵之中拉開一道口子來,陣法已破,燕軍危矣。
“突圍!向着珩陽繼續突圍——”她還是低估了閃電騎,葉九歌的身上濺上了鮮血,她的背後是一輪出生的紅日,宛如地獄裏嗜血的魔鬼,長槍所過之處,必有騎兵倒下。上一次的伏擊太過容易,以至于她低估了閃電騎非同一般的速度。葉九歌苦笑,燕兵竟不敵閃電騎一回合之力。為保存實力,葉九歌除了以身作則的戰鬥也別無他法。
敗事已顯,葉九歌蹙眉,她聚攏精銳向着薄弱處拼命突圍,至于辎重百姓,也顧不得了。眼見葉九歌就要突圍成功,擒賊先擒王,李敢向着她的方向而去,“想走,沒那麽容易——”
此刻葉九歌牽制了大部分兵力,另一方家将阿福迅速引導燕兵向着另一側突圍前進。正當局勢越來越不利于燕國一方,珩陽方向傳來了一陣馬蹄聲,馬匹之後,緊跟着就見一隊燕兵跑了出來,一馬當先的領軍之人竟有着異于常人的一雙碧色眸子。
伴随着燕軍歡呼的“援軍到了——”的聲音,反擊正式開始——
看着這意料之外的場景,李敢當機立斷,“撤——”伏擊目的已到,哪怕并不完美,哪怕他再不甘心,不想閃電騎傷亡過大的他也不得不撤退,轉身的那一刻,李敢對着葉九歌道:“這才是閃電騎的風采!”
“閃電騎的風采嗎?”葉九歌抹一把臉,低聲喃喃:“我記住了——”立于馬上的葉九歌并沒去追,反而目送閃電騎遠走越遠,直至不見。
哪怕燕兵人數十倍于伏擊的閃電騎,但步兵畢竟不如騎兵,不一會兒的功夫,騎兵就不見了蹤跡。
遠方,紅日冉冉。
姜維騎馬過來看順着葉九歌的方向什麽也沒有看見,只得發問:“看什麽呢?”
“沒什麽,”柳暗花明,葉九歌笑笑,“幸虧你來了——”
“我還不知道你——”姜維聳聳肩,“我今晨剛到這兒就聽說你在黃縣,”他嫌棄的看着一身狼狽的葉九歌,“帶着大半城的百姓,你這也敢賭,幸虧我來了——”
葉九歌笑而不答。
“你還笑!”
“要不我哭?”
“你——”姜維瞅一眼死不悔改的葉九歌,還能說什麽,他調轉馬頭,“走吧,珩陽也快要迎來戰争了——”
“嗯。”
半個時辰後,此處又恢複了寧靜,只除了地上殘留的鮮血訴說着這場戰鬥的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