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默默無聞軍中士,大權在握女中英(上)
第十六章默默無聞軍中士,大權在握女中英(上)
車辚辚,馬蕭蕭,大軍拔營行軍。長長的隊伍蜿蜒成一條長龍,馬蹄飛揚,步兵疾行,一切有條不紊。遠方的一輪紅日冉冉生起,磅礴大氣,陽光灑在人們臉上,每個人的臉上都染上了一層希望的薄紅。遠山含翠,天空紅染,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微涼的風拂過蘭軒的面頰,不冷卻也不是很舒服。在春天,并不是所有的風都是春風拂面楊柳風,疾風知勁草也是它的一種別樣風貌。早春時節,人們已經褪下了厚重的棉袍,換上了輕薄的衣服,但不可忽視的是現在還稱不上溫暖。
錦蘭軒一身斂袖勁身男裝,頭上束以玉冠,玄衣紅馬,走在了隊伍的前方。此時,金箔這個名字還默默無聞,哪怕她在軍中待遇一如未明,這個名字依舊不為人所熟知。無論在未來鬼謀金仲宣在戰場上是如何傳奇,此刻,也不過是她的第一次随軍罷了。她的左側是騎了烏骓黑馬的公子靖,公子靖的右側是騎了棗紅馬的未明。韶音女扮男裝着了一身粗布衣裳騎馬贅在蘭軒身後,其後跟了一襲黑衣的邊星。
已是初春時節,昨夜一場春雨,枯黃的草開始冒出些許綠芽來,一夜之間原本蒼涼的山脈穿上了一層嫩綠色的紗衣,綠意盎然。雨水灑過大地,滲入土中,雖過了幾個時辰,空氣裏還是充斥着一股泥土的芬芳,那是春天的味道。
齊靖宇一馬當先行在隊伍的最前頭,他控制着馬速,隊伍的行進速度恰到好處。經過了幾日行軍,蘭軒倒是适應多了,與第一天的狼狽相比好的不是一星半點。
“仲宣,感覺如何?”齊靖宇手握缰繩,語氣裏很是幸災樂禍。
“還好——”其實連日騎馬也不是那麽難捱,累的話咬咬牙也就挺過去了,畢竟她的騎術是隋密(原錦國大将軍,素有威明)親傳,她也曾刻苦習之。只是荒廢的有些久了,盡管如此,這幾日重新拾起倒也不算太難。
“仲宣,你可真是個天才——”未明長嘆,像他,騎術就不怎麽樣,這幾日錦蘭軒的動作标準規範,讓他好生汗顏,“在下也會上一兩手功夫,但談及騎射就遠遠不如仲宣了。”他也就能控馬慢跑而已,奔馳的話,短時間倒是還勉強,時間長了,他絕對是做不到。反正他是謀士,只負責出謀劃策,打仗不是他的事。
說實話,他們師兄弟四人當中,騎射最好的就是承宗了,接着是他了,倒是沒見過無名騎過馬,不過,對武功高強的聖人無名來說,即使不會騎馬也不是問題,輕功奔馳個一兩個時辰根本不算什麽。為什麽只會些三腳貓功夫的未明會做如此推測,好吧,齊靖宇就曾用輕功這麽幹過,而無名與奕凡二人切磋比武難分勝負,那麽無名也應當沒問題才是。最糟糕的就是常錯了,他不不曾習武,不懂騎射,卻極善兵法。因此,舒适安全的馬車就成了他身處戰場時無可或缺的必要配置。用常錯的話來說,有腦子的人都不會将自己置身危險的境地。
蘭軒還未回話,倒是齊靖宇嗤之以鼻,“天才——這世界上還有這種東西?”在他看來,只要肯付出努力,就能取得成功。就像程錦那個臭小子一般,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世人愚鈍,只看到了別人的成就,卻理所當然的忽略了他人的努力。
“承宗,”未明轉頭望向他,“當然,我們知道天才若是不努力的話很容易就會淪為庸才。”
錦蘭軒接着未明的話說:“笨鳥先飛早入林,說得也就是這個道理。”
“也是,庸才起碼知道自己的不足,就怕自作聰明的蠢才。”齊靖宇點頭,也算認可了他們兩人的話。
“仲宣,可還算适應?”齊靖宇側身,這幾日,錦蘭軒的表現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第一日行軍,她明明那麽狼狽,他都以為她堅持不下去了。可是,不光是她,連帶着她的丫鬟,她們都咬牙堅持了下去。她表現的比未明要強的多,要知道,當年未明第一次行軍最後可是坐了半日的馬車,正是如此,剛剛未明誇贊錦蘭軒為天才時才會說得如此真誠。
她反問他:“人的潛力是無限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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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嗎?”齊靖宇一頓,又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拭目以待?未明肯定承宗這話可不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客套話,不過,那是他們二人的事了,他就沒有摻和進來的必要。
錦蘭軒自然聽出了齊靖宇的言下之意,卻不曾理會,作為齊國沉默不語的謀士,公子靖為之奈何?
錦蘭軒和未明皆不說話,齊靖宇好生沒趣,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鼻尖,也沒有再說些什麽的意思了。
馬蹄聲聲,車輪轉動,戰車,戰馬,糧草……龐大的隊伍逶蛇一路,卻無一人說話,公子靖的治軍手段可見一斑。
太陽東升西落,一天将要過去——
他們也終于趕在日落之前到達了目的地曲城,這個邊塞小城。此時,齊國已經做好了出兵的打算,大戰一觸即發。
站在曲城的城牆上,就能望到燕囯的安城。到達曲城後,蘭軒并沒有選擇立刻去休息,反而下馬後來到這個地方。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未經思考,她就自己走上了這座城樓。她的身後跟着邊星,他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語。
城樓上有不少站崗和巡邏的士兵,見蘭軒前來皆偷偷拿眼睛去看她,猜測她的身份,畢竟她獲得了和未明一樣的待遇,得到了世子平等相待。不過,齊靖宇治軍森嚴,除了上城樓的時候遞上令牌核對了一下身份,倒是沒有人敢放下手中的事情來和她打招呼。
背着夕陽,她站在城樓上看着安城的方向,一動不動。戰争還未開始,她就感覺到了一股肅殺的戰意。這戰意來自這裏守衛的士兵,來自入城的大軍,也來自入駐曲城的那個男人,他給了他們必勝的信念和決心。公子靖,齊國不敗的神話,他們共同的信仰。她一直知道他了不起,卻不知道他能做到這個地步,從他入城的那一刻起,這座城仿佛被重新賦予了新的靈魂,它不複安然,它燃起了濃濃的戰意。這些士兵不是為了齊國在征戰,他們單單只為了他一人而征戰。這不是第一次了,每每入駐一城,百姓無不夾道歡迎,這是獨屬于公子靖的人格魅力,一次比一次讓人震撼。
站在曲城城門下馬的一剎那,明明她身側的人未曾改變,她卻仿若看到了神明降世。萬千士兵齊聲吶喊:“追随世子,願為其矛,劍之所指,兵戈所向!”聽了這話,可不僅僅是‘震撼’二字就可以形容的了的。那聲音粗犷有力,句句直沖雲霄,聲聲直擊魂魄。那一刻,烏骓馬上的那一人就那麽靜靜的坐着便是永恒!在那一刻,天地也為這一人失色,時間也為他一人停滞,他什麽也不用做便是衆人焦點。
錦蘭軒想,這樣一個人,也無怪乎名聲冠絕當代,聲名遠播四方了。
太陽一點點淹沒在地平線下,天逐漸黑了,城樓上也燃起了火把,遠處,隐約可見對面安城的城樓上有些伶仃的火焰,其他地方已經完全隐匿在黑暗當中了。
此時,安城中的百姓即将進入夢鄉,尚不知明天等待他們的是一場惡戰。
齊宣王二十三年四月初七,燕國無端殺害齊國邊境兩名百姓,挑釁齊國,一場有預謀的戰役就此展開,史稱曲安事變。
盡管後世的史官對此事做了諸多猜測,曲安事變到底是巧合發生還是人為算計,千百年後依舊是個争論不休的話題。此事衆口不一,歷史已不可考,但不可否認的是,對于這一戰,燕國未曾做任何準備。燕國的全部兵力都用在了抵禦秦兵上了,愚蠢的燕王竟天真的以為齊國沒有緊随秦國其後進攻燕國,是因為與錦國的戰争中元氣大傷,才放棄了攻打燕國。但對于此刻安城的士兵百姓們來說,他們根本就想不了那麽遠,他們只知道齊國正在攻城。盡管守城的縣丞拼命的否認那兩名死去的齊國百姓不是燕國士兵所殺,但他根本找不到殺害齊國百姓的兇手,證明不了燕國的清白,更阻擋不了齊國的進軍。
齊國和燕國的戰争以曲城為起點,開始打響。齊國士兵來勢洶洶,安城根本不堪一擊。
這也是錦蘭軒第一次經歷戰争,盡管她只是站在後方遠遠的看着。她永遠也忘不了從登天梯上滾下去的齊國士兵,被砍下城樓的燕國士兵,刀劍嘶鳴,血液飛濺,伴随着‘降者不殺’的叫喊聲,城門很快就被打開。這場戰役贏得很是輕松,齊兵一會兒的功夫就盡數進入城中,安城的上方插上了象征齊國身份的令旗。春風陣陣,軍旗飒飒作響。
齊靖宇坐在錦蘭軒身前的椅子裏,就像一個局外人一般觀看着這場戰役,冷靜又自制,這結果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他身側的未明自始至終都肅着一張臉,那是對蒼生的感懷,對生命的敬畏。
這不是一場慘烈的戰役,但城樓上還是免不了留下了暗紅的血漬。日後,錦蘭軒經歷了不少比這還要慘烈的戰争,甚至,有一次她差點兒就命喪黃泉。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倒下,血肉模糊的屍身給了她太多沖擊。她從不覺得自己無辜,曾經,她是公主,她一個決策,直接也好,間接也好,不乏有人丢掉性命,母妃去後,她曾眼睜睜的看着父王處死了不少無辜之人……可是,沒有一次,她內心如此蒼涼,她第一次知道生命是如此脆弱,而人又是那樣渺小。
看着城樓上還來不及處理的屍體,錦蘭軒久久不語,直到士兵開始清理戰場,她才轉身離去。她的身後,邊星步履從容,韶音面白如紙。
是夜,安城縣丞的住所,和緩的琴聲從錦蘭軒的指尖漾出。這不是一把好琴,索性奏琴之人琴藝高超,彌補了這木琴音色的不足。琴聲時而雄壯悲怆,時而和緩蒼涼,琴聲潺湲,不絕如縷。這琴并不是她自帶的,而是縣丞府裏原本就有的,大概是某位小姐或者夫人的物品,不過既然安城已破,縣丞拼死不降,這縣丞府裏的小姐夫人自然成了階下之囚。而錦蘭軒入住的縣丞府西廂,正廳裏就放着這把琴。白天的事對她的沖擊太大,彈琴不失為靜心發洩的一種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