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公子無心拒動心,小姐慕情卻懼情(上)
第十章公子無心拒動心,小姐慕情卻懼情(上)
雪雨,斜風,朦胧景。
二人,觀雪,湖心亭。
“不曾想這樣的天氣,公主竟還有心情賞景——”
錦蘭軒端坐在石凳上,視線望向遠方,根本不搭理不請自來的齊靖宇。自昊天一見,齊靖宇已經成為她這兒的常客,剛開始她還會以禮相待,現在,她已經學會忽視他了。反正,就是她不搭理他,他也不在意。
沒聽到錦蘭軒的回話,齊靖宇也不以為意,自覺的倒了一杯茶,呡了一口,無奈的撇了撇嘴,竟是花茶。他放下杯子,沒有再喝的欲望了。說實話,他這麽頻繁的來這裏,也是因為他的日子實在是太單調了,來她這裏,即使就這麽靜靜的坐上這麽一天,也是趣味盎然的,再加上還有程錦那個臭小子的笑話看,無怪乎齊靖宇只要一有空閑他不期然就會來到這裏。
未明于他,是友。然,自輔佐他以來,未明就恪守着為人臣子的本分,不肯越之分毫,況以未明的脾性,也是不會和自己鬥智的,他太無趣了。而錦蘭軒于他,亦敵亦友。他們彼此試探,彼此防備。他知道錦蘭軒是打心眼兒裏不想與自己相處的,她的心中奢求一份不屬于她自己的安寧,可是那又怎麽樣?她有所執,礙于形式,她不得不和自己相處。
許是公子靖的視線太過專注,錦蘭軒轉過頭問:“作為一國世子,都像公子這般悠閑嗎?”
“有父王在,家國大事哪有我置喙的餘地。”齊靖宇說得當然不是真話,他只是不耐煩處理這些瑣事罷了,再說未明還在一旁盯着,出不了大事。
“世子,秦國發兵攻打燕國都近半個月了——”錦蘭軒的眼裏閃過一絲無奈,天下的大事多的是,他就不能不打擾她。盡管不得已摻和到這亂世中,她還是希望自在安好。
“我知道。”齊靖宇滿不在乎。
錦蘭軒細細打量了齊靖宇好一會兒,又垂下眼眸,讓人窺不得她一絲情緒。
公子靖不在乎這件事嗎?
将龍淵令托付于他,究竟是對是錯?
龍淵令是她手中的籌碼,卻不是她唯一的籌碼,它只是最不宜暴露她秘密的籌碼。以九龍令為籌,是因為錦蘭軒相信齊靖宇會是那位一統天下的雄主。公子靖仁名遠播,才華橫溢,有為帝之才,初見時的冷冽果決,才智謀略,才是最終讓她下定決心将龍淵令給他的原因。可這一刻她禁不住問自己,她将象征着天下之主的龍淵令給公子靖是不是做錯了?
齊靖宇也知道錦蘭軒在看自己,只是她掩飾的太好,他并不能看出她的所思所想,不過他也不是很在乎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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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靖宇把目光移向朦胧的光景中來,這場雨夾雪勉強算得上昊天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零落的雨絲中夾雜着雪絮從天際飄落,在天地間形成了巨大的卷簾。寒風拂過,帶來陣陣冷意,也将卷簾中串起的雨雪吹得傾斜。雨雪朦胧了人們的視線,遠處的景色讓人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能依稀看到它的輪廓,反而更讓人有探尋的欲望。而眼前的錦蘭軒,她就像是被這雨雪朦胧了的景色,等待人去發覺掩藏在中的難以被人發現的旖旎風光。
“我以為公主會希望我不參與呢!”齊靖宇這話略有幾分嘲諷,錦蘭軒渴望安定生活,她竟會希望自己在秦國攻燕時去分一杯羹,這可不像她往日的作風。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錦蘭軒也不在乎公子靖的嘲諷,她平靜的敘述一個事實,“天下一統是大勢所趨,是我不希望就可以阻止的?”九國無義戰,追根究底都是利益所趨。始皇為這天下諸侯豎立了一座名為‘統一’的耀目豐碑,追求一統,是野心家的終極目标。
“那錦國呢?公主眼睜睜看着錦國敗落難道是為了天下大勢?”齊靖宇覺得好笑,她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她始終是冷情的,否則錦國又怎麽會滅?
錦蘭軒雖是看着遠方,但齊靖宇卻發現她的目光變得迷惘起來——
錦國?也許她是恨着錦國的!若不是錦國,爹爹不會成為父王,娘親不會成為母妃,母妃與父王也不會……她是真的不明白父王的心思嗎?也許她潛意識裏是不想知道的,也許她自始至終恨的都不是父王,恨得是錦國!只是瞬間蘭軒就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是呢!”她如此回答,錦國已亡,真的假的又有什麽區別?
沒料到錦蘭軒會如此回答,齊靖宇有些語噎,不過越是這樣,越是激起他的探究欲望。這些日子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弄到語噎,反應倒是快得多,“那天下百姓真是要感激公主的仁慈之心呢?”
錦蘭軒不語,是真是假齊靖宇不會不知,要不說這話的語氣也不會這麽假的很。這些日子相處的經驗告訴她,若是她就此沉默,齊靖宇在事關錦國的事上一定會變本加厲,既如此還是換個話題好了,“不,天下百姓應多多感謝世子,望世子看在百姓對太平日子的殷殷期盼之情上,盡快結束這亂世吧!”
“公主一向對我有信心,比我自己對自己還要有信心,公主真是我的知己啊——”想轉移話題也要換個他同意的才行。
錦蘭軒特別佩服公子靖的言不由衷,即使虛僞,她也不得不違心稱贊:“能成為世子的知己乃是蘭軒的榮幸。”
齊靖宇也特別敬佩錦蘭軒的心口不一,即使虛假,他也面色從容應對自如,“是靖的榮幸才是,公主對我的信心給了我莫大的安慰。”
要是知己都是如此相處的,錦蘭軒寧願終其一生也無一人相知。但顯然,這不是她想就可以的,她只得繼續應對這個假的不能再假的話題,“能安慰到世子,蘭軒真是欣慰。”
齊靖宇嘴角含笑,難得看錦蘭軒把這話說得如此真誠,他怎麽肯拂她美意?他接着這話說:“能讓公主欣慰真是再好不過了,恨不得早早與公主相遇相知成知己呢——”
錦蘭軒眉眼彎彎,語氣再是惋惜不過,“沒有早早的和世子相遇真是可惜了呢——”只是惋惜些什麽,就不得為人所知了。
齊靖宇盯着蘭軒看了好一會兒,才不得不承認,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錦蘭軒越發滴水不漏了,也越來越不好玩了。他感慨一句:“公主要是如金王一般就好了。”
“蘭軒記得世子曾言:我若為男子,你非殺了我不可。”
“殺?也許吧!”齊靖宇并沒有解釋當日之言怕是恐吓更多一點,更多的是一種試探。錦蘭軒若為男子,他就不能像現在這樣逃避,他就不得不參與這亂世當中,這天下之争一定會變得更加精彩。
“金王殺父弑兄,公主恨錦王,為什麽不效仿金初陽?”
“金初陽?”
齊靖宇點頭,語氣肯定,“成為錦國女王,不好嗎?”成為一國女王就不用受制于人,不好嗎?
“為王,又有什麽好?”從父王登基的那一刻起,父王就不曾快樂過,為了王位,失去了幸福的可能,這王位真得就令人期許嗎?再說了,自璟珺身死,錦國的存在便是負罪,她不是金初陽,她只會成為葬送錦國的王。
那錦國滅亡是你的報複嗎?這可真是任性到了極點,可是為什麽你又執着于報仇?心中這樣想着,但齊靖宇并沒有問出口。
“世子不是應該慶幸少了一個對手才是嗎?”
齊靖宇這話說得無比自負:“真正的強者無懼外在的挑戰。”
無懼嗎?錦蘭軒并不贊成這一說法,不過她也不反對,也許只有真正的強者才會這樣認為,公子靖有狂妄的資本。錦蘭軒問他:“世子看好金王?”
“看好?”齊靖宇皺眉,“公主怎麽會這樣想?”
“我看世子對金王多有推崇,故此認為世子看好金王。”錦蘭軒不懂,不看好金初陽,提她幹什麽?
看懂了錦蘭軒的疑問,齊靖宇無奈,他提金國女王金初陽,分明是想激勵錦蘭軒能夠奮發向上。若是她能夠不逃避現實,主動破棋,就更好不過了。
錦蘭軒再問:“世子看好金初陽何不娶了她?”
“咳咳、咳咳,”乍一聽錦蘭軒的話,哪怕是一向滴水不漏的齊靖宇也禁不住大吃一驚,“娶她?”
“娶了金初陽,便得到了整個金國,有何不好?”有這麽吃驚嗎?娶了金初陽,整個金國不費吹灰之力就納入版圖,即使終其一生就金王一個女人,在蘭軒想來也是劃算的。她想,若是金齊兩國聯合,以如今的局勢,沒有哪個國家會有一拼之力,天下太平也就指日可待了。
齊靖宇不語,娶金初陽?呵呵,真好笑——
抛開常錯喜歡金初陽不談,娶一女子,得一國相助,若不曾經歷過被錦國拒婚,這條件确實很令人心動。但是注重子嗣的錦國不曾同意,寄希望于金初陽還政宗室的金國又豈會是那個例外?且不說金初陽與常錯那錯亂糾葛的關系,僅金初陽那一板一眼的性子他就受不了。作為他的對手,他能給出金初陽一大堆溢美之詞;可金王作為女人,如此刻板無趣真的好嗎?除了昔年與錦國的聯姻,他不曾再想過娶妻一事,但娶金初陽想想就是個惡夢。其實他對妻子的要求不高,容貌不求傾城,但起碼要耐看;性格不求溫柔如水,但也不可潑辣;處事不求多圓滑,但也不能給他惹麻煩;遇事不求沉穩,但也不能驚惶失措……最好是美貌與智慧并存,才華與能力并重!性格絕對不可一板一眼,也不能嬌柔造作,最好是像錦蘭軒一樣……
錦蘭軒?他怎麽會想到錦蘭軒?他一定是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