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未料令牌出幽谷，終覺丹荔味不同（中）
第三章未料令牌出幽谷，終覺丹荔味不同（中）
蘭軒自嘲：“錦國自是和莊王無關，有關聯的唯我一人而已。”
什麽意思？聽了她這話，未明反而越發疑惑了。恰時冷風乍起，吹動挂角風鈴，一陣叮當聲和着蘭軒清冷的音色傳入未明耳中：“龍淵令也好，第一樓也好，全部來自一人的饋贈。”聲音随風而來，也帶來了更多的困惑，未明問蘭軒：“不知何人如此大方？”
“先生應該也聽過他——”
“噢？是誰？”未明擺明了不信，“要知道那可是第一樓和九龍令，真的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就将其輕易的交給公主嗎？”
蘭軒轉身，視線正對未明，那一瞬間她眼眸如淵，她說：“也不算沒有緣由，他說我似莊王。”那個她名義上該稱作舅舅的男人，從來不曾承認她，卻把屬于梁莊王一脈的所有勢力全部饋贈于她，他說，她像莊王。他也說過，莊王至情也至性，至真也至誠，像莊王好也不好，只願她不要再重蹈莊王覆轍。只是，她終究還是和莊王選擇了幾乎相似的路，莊王成也始皇，敗也始皇，而她也因錦國不得解脫。
這無比慌缪的答案未明也不知該信還是不信，簡直和承宗棄令一般荒唐可笑，荒唐之下又不乏合理之處，也由不得未明不信。若莊王在世，也就如眼前的華陽公主一般風姿吧？若不是遇到始皇，莊王該是逍遙的風，無所拘束；若不是錦國束縛，錦蘭軒也該是一汪活水，而非困于低窪。錦蘭軒确實像莊王，她們都是至情之人。可是，因為相像，将龍淵令與第一樓交付于她是不是太過兒戲？明明知道錦蘭軒已然開口，沒有隐瞞他的必要，未明還是忍不住再次發問：“僅此而已？”
“也不算吧，血緣應該也是重要原因。”
未明越發好奇：“如公主所說，此人單純和你有血緣關系，卻與錦國無關，我又曾聽說過他，這世上真的存在這樣一個人嗎？”
“先生竟然不曾猜出來嗎？”蘭軒整個身子靠在欄杆上，目之所及的是滿天星月，她說：“幽谷可是名傳天下——”
‘幽谷’二字，幾乎炸的未明頭暈目眩，一句“什麽”脫口而出。
這還是蘭軒第一次看到未明失态，非驚雷破曉難以描繪未明的反應，他直愣愣的幾乎算是瞪着蘭軒，整個身體僵住，似靈魂出竅般一動不動。蘭軒詫異發問：“至于這麽驚訝嗎？我以為你們應該猜得到，畢竟幽谷作為莊王的傳承不說人盡皆知，于各國王室卻不算什麽秘密。”
一句話的時間足夠未明回過神來，他望着蘭軒的眼神複雜，他竟不知她和師父竟存在血緣關系，看在算是同出一門的份上，此刻他選擇坦誠：“知道幽谷與莊王有關是一回事兒，猜到與公主相關卻是另一回事兒，實在想不到公主竟然也算得上幽谷傳人。”
蘭軒不解：“也？”
四目相對，未明一言蘭軒失态，他說：“再下師承幽谷鬼仙。”作為鬼仙弟子的他不曾知道錦蘭軒，而錦蘭軒顯而易見也不曾知道四公子是鬼仙弟子。難怪他們猜不出九龍令和第一樓的來源，難怪第一樓會懸挂師父的手書，也無怪乎承宗費盡心機也不曾在師父處探得莊王傳承，原來一切皆有緣由。根本不存在什麽興致所至的随性而書，想起昔日師父信誓旦旦的告訴承宗除了幽谷他手中沒有任何莊王勢力，未明不得不承認師父真是玩的好一出文字游戲，騙了他們所有人！
從震驚失态到恢複安然只需要短短一息，蘭軒苦笑：“我可算不上，我從未得到過鬼仙承認，也永遠不會得到鬼仙承認。”正如她不知道未明是鬼仙之徒，未明也不曾從鬼仙口中聽說過她，母妃已逝，她與鬼仙之間也不剩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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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明一語中的：“可是師父卻把屬于莊王的傳承給了你——”
這話換來了蘭軒的沉默以對，這世上，尚與她有血緣關系的也只剩兩個人了，一個是阿姊，另一個就是鬼仙。錦國已亡，她實在無顏去見選擇和親的阿姐，而鬼仙也因母妃遷怒于她，這輩子唯剩的兩個親人，卻都落了個天各一方。遙望天上一輪圓月，她眼中是漫天繁星，“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這月亮周而複始亘古未變，人與人的緣分卻未必如此。”
“什麽意思？”
未明沒聽懂，蘭軒也未解釋，一時萬籁靜默。
星海浩瀚，無有邊際，不知過了多久，遙望星空的未明對着蘭軒意有所指：“有些事情難得糊塗，就像這無邊夜幕，過于糾結某一顆星星，往往會失了欣賞其他星宿的機會，同樣的，公主過于執着錦國，也容易越陷越深，這是未明作為同門，對公主善意的告誡。”
“也許……”面對未明難得的善意，蘭軒卻不得不辜負，她終歸還是放不下，“一顆星星的星光雖小，也有想要照亮的地方。就如角落的那顆暗星，如先生一般，看似無足輕重的存在，卻不知此刻暗淡無光的它，一旦爆發出能量絕對是撼動星宇的存在。”
“是嗎？”雖然知道憑着區區幾句似是而非的話想要說服蘭軒可謂癡人說夢，未明還是失望不已，“公主說未明像星，依未明看公主不是天上的星，星星再亮，也抵不過月華的光輝，而公主是那一輪皓月。”未明的眸子裏星光如織，即便如此，月亮的光輝也并不因衆星的璀璨而失色，也不知這星羅密布的天宇所織就的騙局能瞞眼前人到幾時？
“皓月？”只是高處不勝寒。蘭軒的眸子裏是滿滿的星，多且雜。
天空的星星閃閃亮，只是下一刻看星的人都惘了。
月上中天，晚風微涼，此時正是仲春時節，既無蟬鳴，也無蛙噪，理應好眠時候。
“小姐夜深了，該休息了！”韶音将披風輕輕披在韶華身上，轉身向蘭軒說道。
“我睡不着，總覺着今天會發生些什麽事。”
“小姐，你多心了。”如今她們在白國風平浪靜，會有什麽大事！
“小姐，小姐！”急急的腳步聲傳來。
“都這麽晚了……”韶音輕輕打開屋門。
“恩，困死了！”韶華揉揉雙眼，不滿有人打攪了她的好夢。
“常伯，這麽晚了什麽事？”韶音問道。
“音丫頭，收到蝠影飛鴿傳信說：金國已經奪取楚國兩郡之地，同時齊國也已經對楚國發兵—”
“砰！”茶杯從蘭軒手中滑落，茶水濺了滿身。
聞聲韶音轉身：“小姐？”
這一下子，韶華也徹底清醒，“小姐，你沒事吧？”确認蘭軒無事，她才放下心來收拾着地下的茶杯碎屑。
“怎麽這麽突然？”蘭軒喃喃，目光一下子變得很悠長，金楚一直交戰，互有勝負，然金國較楚國勢大，勝多敗少，但楚國大将鄭覺用兵如神，在對楚國極不利的情況下，依然能夠力挫金國，局勢為何突遭變故？“怎麽回事，說清楚！”待回過神來蘭軒急急問道。
常伯喘了口粗氣才開口道：“剛剛收到消息:楚國中了金國的反間計，楚王疑心鄭覺擁兵自重，在戰時三道诏書急诏回大将鄭覺，鄭覺為人耿直，于楚國大殿上撞柱身亡。楚國将軍韓偉、劉濤得知此事後率十萬大軍歸金，金國發起全面進攻，金國金鳳騎從東北方進攻，金鸾騎從東南方進軍；同時齊國趁機得利，齊軍疾風騎、閃電騎從西北方向攻進，整個楚國腹背受敵，楚國怕是有傾覆之危。”
常伯說完，屋裏又恢複了平靜。
顯然，這個消息給蘭軒帶來了巨大沖擊。就現在的局勢而言，楚國滅亡是遲早的事情。楚國滅了，下一個會是誰？
燕國還是白國？
燕國雖土地廣博，然氣候苦寒，糧産不豐；雖人口衆多，然吏治腐敗，民不聊生；雖有良臣名将，然國主昏庸，剛愎自用……原本蘭軒猜測燕國是最有可能滅亡的國家，燕國于謝家有着滅族之恨，秦齊對着燕國虎視眈眈。但是有錦國在前，蘭軒也不敢下定結論，畢竟有時候牽一發而動全身。
白國國小居中且毗鄰多國，周遭虎狼環繞，從一開始就斷了他的稱霸之路，他別無選擇，只能與他國聯盟，從中謀取利益，拖得愈久，愈是有利，若是他能從周遭強國撕下一塊血肉來，也不是沒有争霸天下的可能。雖說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可畢竟天下已經亂了這麽久，大國已現，可又有誰敢說這亂世會很快就結束。梁國一早就退出了天下角逐，秦齊金三國皆有一争天下之力。
九國之中，韓國、錦國已亡，而楚國也将步其後塵，梁國一向不參與争鋒，接下來的局勢會如何？
在蘭軒看來，現在最難選擇的反而是金國，金王若真有心做一代女皇，未來最有可能發生的是三國滅白，三足鼎立；對金國最有利的是選擇聯姻，齊金聯姻，哪怕實力強悍如秦國，也抵不過兩個龐然大物的聯合，這樣一看亂世很快就要結束了。
那麽金齊可能聯姻嗎？
雖說齊靖宇與金初陽算的上年齡相當，但是她不覺得齊金有聯姻的可能。其實不難理解，奪天下容易，奪得天下之後呢？雙王可否并存天下？若是不能并存，需要金王退後一步，金王及金國又豈會同意？她可不認為弑兄殺父的金王肯位居人下，就算她肯，以她的了解，公子靖也不是個乖乖合作的性子。換句話說，就算他們都肯，秦國肯嗎？就算齊金立志聯姻，這背後的防備算計也不會比獨自争霸來的輕松。雖然齊金聯姻看起來弊端頗多，但不得不說這還是很具誘惑的選擇，與聯姻帶來的好處相比，所謂的困難完全不值一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