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信
第八章回信
上官憐的身體愈發難受了，時常會忍不住咳出血，雖然極力隐忍，卻仍忍不住地咳嗽與胸悶
每天的病痛讓上官憐喘不過氣來，好幾次都想在睡夢中安然離去
但林餘還在
才半年不到啊
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上官憐每天都要準備一個理由來面對林餘的問題
“你身體到底怎麽回事？”
“去過醫院了嗎？”
“放學我陪你去一下吧”
“你別病倒了，獎學金還沒選出來呢，你別主動退位”
“大肥——要餓死了——上官憐你快好一點跟我去喂它，那蓮花都要死了”
其實，林餘真的是心口不一，王飛宇和溫情都早已看穿他的小心思
上官憐的外套沒有一次不是林餘披上的
上官憐發燒沒有一次不是林餘第一個發現的
上官憐快暈睡過去沒有一次不是林餘及時撐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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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日子久了，林餘也默認了自己對上官憐的那一份情感
也完完全全确定下來
“阿蓮”即“阿憐”
這樣的林餘，上官憐狠不下心離開
但她該走啦
否則，自己掉頭發，也被他第一個發現啦
臨近期末，全年級的學生都在全力備考
老師們也都給予最大的幫助
同時，也在為各班獎學金代表的選拔下心思
獎學金的選拔十分直截了當，由各班任課老師及各班班長作為學生代表投票選出
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星期五下午，溫情臨時被叫走，進行投票
班裏沒有老師看着，教室裏窸窸窣窣的講話聲逐漸響起
上官憐懶散地趴在桌上，林餘還是直愣愣地注視着她
“打個賭？”
上官憐先開口
“好啊，那我賭你贏”
上官憐坐起身，沖着他笑了笑
“為什麽啊？”
冬天的陽光打在女孩的臉上，賦予為數不多的生機
“因為上官憐是個好學生”
“她熱愛學習，為人善良，心中有正義，從不逃課、缺課，遇到困難懂得自護，并及時向他人求助，在學習上也具有一定的鑽研精神”
“她能吃苦，可以一個人固執地刷完一百道同類型的物理題；她很古板，同桌物理滿分也不打算問一句。但她聰明，聰明到不需要同桌，自己游刃有餘解決所有困難”
“她學習能力強，喂錦鯉的方式一看就會，也讓某肥變成某大肥”
“她熱愛幫助同學，在同學需要幫助的時候，給予鼓勵，并且支撐着同學繼續堅持。她會堅定地相信同學，對同學說出‘以後我來給你加油’這樣的話”
……
林餘滔滔不絕地說着，看着上官憐的眸中的堅定與寵溺，似乎世上所有美好的詞彙都能用來形容眼前這個女孩
“她長得漂亮，頭發濃密又烏黑，眼睛總是亮亮的，也很好看，皮膚很好，白白的”
說着說着，上官憐的耳廓漸漸紅了
林餘輕笑一聲，繼續說着
“還很容易臉紅，但這并不妨礙上官憐是一個可愛的人”
措辭的變換讓上官憐來不及反應
而後的每一字，都清晰地落入上官憐耳裏
在心中激蕩起回聲，不斷地
“她也是一個值得我喜歡的人，她是‘予獨愛蓮’中的蓮，林餘是‘予獨愛蓮’中的予。所以綜上所述，林餘喜歡上官憐”
林餘正色着，深邃的眼眸勾勒着上官憐的眼眶
“而我喜歡你，阿憐”
胸腔劇烈地一震
伴随着眼前鮮紅色的湧出，上官憐的那一句
“好巧，我也喜歡你”
逐漸消逝于空氣中
唯有那第一聲“好”，遺留在周遭的冷空氣裏
在視覺逝去的最後一剎，上官憐看着林餘
林餘的眼眸深不見底，但只留恐懼
耳畔不斷地叫喚聲
上官憐逐漸聽不見了
“阿憐！”
“上官憐！”
那是在叫我嗎？
好累
我想睡一會兒
就一小會兒
別吵我了
就在上官憐昏睡過去的那一秒，林餘滿眼的恐懼轉變為淚
他慌張地擦拭着滴落在上官憐臉上的淚珠
“阿憐，你醒醒好不好，你不要睡着了，你醒過來別睡了”
“阿憐，你聽得見嗎”
“上官憐，上官憐，別閉眼了”
周遭的同學似是才反應過來，幾個女生看到沾染在二人校服上的鮮紅時，忍不住驚叫起來
王飛宇還算冷靜的一批人，他連忙安撫着周遭同學，讓他們盡快冷靜，自己則是飛速跑向孫瑩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沒有人
他又趕忙奔向禮堂
那裏是年級裏所有老師都在的地方
跑到地方時，已是筋疲力盡
他只能在門口大喊
“孫老師——上官憐，上官憐出事了——打120——”
正在進行選票的老師們也反應了一瞬，這才連忙掏出手機，打起電話
那一天，星聯史無前例地轟動
高一高二的學生只聽到了樓下轟鳴的救護車聲，只聽說了高三的一個學姐學習太用功，在教室裏暈倒了
高三的學生卻看到林餘失态地抱着一個女孩，身上滿是鮮紅，連臉上也沾染上一抹紅色
他的嘴裏一直喃喃着
阿憐
不知道過了多久
上官憐的意識終于開始回籠
她躺在病床上，最先感受到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嘗試動動手指，卻感覺整條右手臂都像被石頭壓着一樣，動彈不得
她一慌，猛地睜開眼
晃眼的醫院燈光令她又瞬間合上眼睛，随即眨巴幾下，慢慢睜開
這次
她看到的是右手臂上，林餘的臉
林餘感受到她的活動
忽然睜開的眼，吓了上官憐一跳
而後上官憐看到那雙深邃的眸中，在與自己對視的那一剎，盈滿濕潤
她又聽到一句沙啞的聲線
“上官憐，我說，你能別死嗎？”
“.……”
又過了半小時，林餘一個人靜靜地說着話
仿佛上官憐真的只是學校裏那蓮花池中的小蓮花
“你知道嗎，你睡了三天了，我以為你死了”
“你真的蠻過分的，都病成這樣了還要吊我胃口”
“也不和我說一聲”
“你知道你說‘好’的那一秒，我才感受到我是真實存在的，而且是喜悅地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但你知道，血滴在我衣服上的時候，我又感覺世界沒什麽意思了”
“我回去洗了很久很久，血腥味根本下不去，我還專門請教了我小姨”
“所以你能不走嗎，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來的，但是你肯定已經離開過我一次了，我篤定”
“你還要走的話，小心下輩子，就是我倒追你了”
“我都想象不到我追人的樣子”
“你說真是的，第一次見你我就哭，我現在還哭，你會不會嫌棄我了”
“所以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男女朋友？還是普通同桌？”
說到這裏，上官憐的眼淚湧出
她從小就敏感，更聽不得這些親自經歷的傷心事
她輕輕地捧起林餘的臉，用手輕輕擦拭着臉上的淚痕，理着亂糟糟的發絲，湊近說着
“我愛你啊，林小少爺”
“你不用知道我從哪裏來”
“你只要知道，我是來愛你的，就可以啦”
林餘此時委屈的樣子，很少見
他昂起頭，注視着上官憐的眼睛
“真的嗎？”
上官憐溫柔地笑笑
“真的”
林餘把上官憐送到醫院時，了解到了上官憐的病情
他以為上官憐不知道
就想瞞着她
似乎只要她不知道，就可以一直留下來
由于上官憐的身體情況，她不得不辦理休學手續
而林餘和溫情等人，在這緊迫的高三，自然是要繼續自己的學業
只是每天都會放學後來醫院陪着上官憐
她整日地躺在病床上，隔壁病床長期的空着，白天裏她也沒人聊天，只能自己拿幾張信紙寫着什麽，頂多偶爾和來換藥的護士姐姐說說話
沒有了上官憐的參與，獎學金的名額便自然而然地落在林餘的頭上
可能是為了鼓勵同學，今年獎學金的金額比前幾年都多出不少
林餘拿着這一萬多塊錢，躊躇在一家樂器店門口
他推門進去，挑選着長笛
“老板，你們家最好的長笛能拿出來給我看一下嗎？”
坐着的老板一聽，趕忙站起來，忙不疊地點頭，從身後的倉庫拿出一個盒子
“同學，這可是我們店的鎮店之寶，音色很好的，整根笛子的材料也是上佳……”
聽着老板天花亂墜的介紹，林餘也聽不懂
“拿給我包起來吧，包的好看一點，用粉色”
連包裝紙都很執着，幸虧店家拿出的是淡粉色的包裝紙
不然上官憐又要懷疑他的審美了
買完笛子，林餘心情很好，他看到路邊有一家排着長隊的蛋糕店，他也站過去
等了很久，買到一個熱乎乎的抹茶千層
林餘抱着笛子和蛋糕趕向醫院
剛進病房，就看到上官憐虛弱的睡在床上
林餘一慌，把手上的包裹堆在一旁的茶幾上，趕忙過去查看上官憐的情況
他手微微抖，撥開上官憐的劉海，輕輕感受着額間的溫度
再湊近的那一瞬，眼前的女孩忽然睜眼，張開手臂，甜甜地笑着
“生日快樂！林小少爺”
林餘懸着的心終于放下，在聽到女孩說出的那句生日快樂時，眼眶又濕了
他賭氣地坐在一旁，生着悶氣，無奈又郁悶
“生氣啦？”
上官憐好像意識到自己的玩脫了
傍晚的這點時間，她還可以自由活動
她走下床，光着腳走到林餘旁邊，揉了揉他的腦袋
“哎呀，我聽到你來了，就想玩一玩嘛”
上官憐賭林餘肯定會給自己拿拖鞋
3
2
1
果然，林餘深嘆一口氣，起身把拖鞋拿過來
“鞋，穿好”
林餘一開口，上官憐就知道林餘不那麽氣了
其實林餘本來就沒生氣，在上官憐面前，他一直是沒脾氣的
“以後不能這麽玩了，知道嗎”
“知道啦”
上官憐說着，俯身逐漸趴在林餘身上，手臂環抱着他
身上的病號服松松垮垮，露出白皙的鎖骨
林餘很不習慣這樣的上官憐，臉瞬間通紅
連說話都沒有了底氣
“你，你你你幹嗎”
上官憐其實早就算是成年了，不管是十年後還是十年前，她的生日都是比林餘前的
“林小少爺，你今天成年了”
“我也是”
上官憐又湊近了些，小腿總是不經意的磨蹭到林餘的大腿內側
她靠近林餘的耳朵，在耳畔出說着
“你覺得我要幹什麽呢”
林餘的耳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發燙的上官憐都感覺到了
她笑了笑，感覺到嘴唇發幹，就用舌尖舔舐了下
但許是靠得太近
林餘的耳廓也感受到那一抹清涼
林餘滿腦子都空了
什麽濯清漣而不妖
眼前這個小蓮花明明妖的過分
他像發上彈簧，把上官憐橫抱起，輕放到床上，麻利地用被子把她裹起來
上官憐本就想逗逗他，林餘的反應令她止不住地發笑
“不是吧，林小少爺，你這反應好好笑”
林餘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
他目不斜視地拿起笛子和抹茶蛋糕，放在上官憐床邊的櫃子上
“給你買的，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見林餘要走
上官憐又跳下床
“林小少爺，今天可是你生日诶，我給你過生日好不好”
林餘一愣
已經很久沒過過生日了
“你确定嗎”
“當然啦”
林餘聳聳肩，又回到剛剛那個沙發
但一坐下就想到剛剛那個場景
他又覺得燙屁股
趕快換了個位置
他忽然不敢直視上官憐
就聽見上官憐窸窸窣窣拆包裹的聲音
而後就是女孩的一聲驚呼明知故問的驚呼
“林餘啊，你怎麽知道我吹長笛的”
林餘躲閃着眼神，清清嗓子
“溫情和我說的”
“哦，這樣啊”
上官憐走下床，站在落地窗前，朝林餘笑着，肆意而溫柔
“那就祝我們林小少爺平安喜樂”
夕陽給上官憐染上了林餘的模樣
這樣的上官憐，林餘沒法不看她
“那我給林小少爺奏一曲咯”
憑着記憶，音符從笛子裏躍出
上官憐很會選曲子，靜谧而溫柔
和她自身的氣氛很合
林餘又沉溺了
上官憐不知道
自己和林餘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其實是高一的校慶
上官憐是主奏
一席淡粉紗裙站在中心
光打在身上
端莊而可愛
林餘站在臺下，是人群中默默無聞的一個
臺上的女孩驚豔了他整個青春
只可惜，他輾轉反側也未能打聽到上官憐的名字
而後來，在走廊裏的那次相遇
是林餘的預謀
是林餘的計劃
就這樣過了一天又一天
很快也入了深冬
星海市的雪來的不晚也不早，正好在星聯期末考試考完的那一天，落下了輕柔的雪花
上官憐站在落地窗前，手掌輕輕地放在窗上，感受着窗外刺骨的溫度
她想出去看看
已經很久沒看到雪了
她回到床上，拉開抽屜，撕下日歷
“還有四個半月”
上官憐苦澀地笑笑，回饋的只有口腔裏殘餘的藥味
“阿憐，我給你把語文卷子拿過來了，我覺得難度還行”
林餘推開門，把試卷放在上官憐身旁，手上的一束花束很搶眼
“那是給我的嗎？”
上官憐指了指那束花
“對啊，不然還有誰值得我買花”
上官憐愣了愣，無奈地看向窗外，注視了許久
林餘走過去，從上官憐的視線看過去，笑了笑，雙手捧着上官憐的臉
“想出去了？”
“嗯”
上官憐有點委屈，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去過了
“其實我有點想同學們了，我還想溫溫了，林小少爺，你能帶我出去看看嘛？”
林餘溫柔地蹲下
“可以啊，我待會兒就幫你叫溫情來，可是現在放寒假了，見其他同學只能等開學了，我帶你回學校轉轉，大肥都想你了”
上官憐聽着他說話，靜靜地彎了彎嘴角
“好”
林餘揉揉上官憐的腦袋
“乖”
上官憐又擡眼看向他
“那你問問護士姐姐，我現在能不能出去玩一玩，就一會兒”
林餘拗不過她，只好答應，在得到護士的允許後，推來輪椅
上官憐氣笑了
“我又不是動不了，我不要輪椅，我能自己走”
林餘擺擺手，默默地把輪椅放在一旁
“那走吧”
上官憐走下樓梯的時候，感覺到樓下的冷意，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林餘敞開大衣，把上官憐裹在身前，倒是意外的合适
走到樓下，上官憐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
她走到臺階邊緣，試探地伸出手，在雪花落在她手心的那一剎那，她的笑容也愈發燦爛
“林餘，有雪了诶，這是我今年看到的第一場雪”
林餘放眼望去，街邊已經被蒙上厚厚的雪被
“是啊，下雪了”
林餘愣神時，上官憐已經雀躍地跑向一個個雪堆，迫不及待地捧起一把把雪，又揚在空中
“林餘！我們來堆雪人吧”
林餘看向女孩，臉上似乎也如雪初融般露出笑顏
“好”
上官憐很迅速地滾起雪球，兩個大雪球的一旁還有四個小雪球
在堆完自己的雪人後，上官憐還神神秘秘地捂住林餘的眼，像炫耀驚喜一樣，給林餘展示
面前兩個雪人，說醜不醜，說漂亮也算不上漂亮，還有一些，奇形怪狀
上官憐把其中一個雪人的頭捏成了星星的樣子，另外一個貌似是一朵花，作手的樹枝上似乎還插上幾條魚
林餘誇贊的話喋喋不休地往外冒出
“好有創意”
“很可愛”
“這是我們倆嗎”
“阿憐好會堆雪人哦”
話音未落，雪人的頭就落下，摔碎在地上
二人尴尬的氣氛蔓延開
林餘轉頭去看上官憐
上官憐的眼神無辜，又透露着些許難過
“星星碎了”
“沒事，那我們再堆一個”
“可是那就是星星二號了”
“那林小少爺，你教我堆雪人好不好”
林餘也很少堆雪人，但他覺得應該不難
他看這上官憐悵然的樣子，想着先抛開這個話題
他剛想開口，問那幾個小雪球是幹什麽用
就看見上官憐舉起兩個雪球，沖着林餘扔去
林餘也不躲，佯裝反應不過來被擊倒在地
上官憐笑着，止不住的笑
她走向躺在地上的林餘，彎着腰擋住光，說着
“林小少爺，防備意識不夠強哦，小心還沒教我堆雪人就被我擊倒啦”
林餘一把拉過上官憐的手腕，生病以後，上官憐更瘦了，有了一絲羸弱的感覺
“诶呀”
上官憐沒站住，地又滑，不小心趴在了林餘的身上
她太輕了，就像一片雪花，輕輕拂過
林餘突然想到這樣的比喻，又突然想到雪花易融，不禁傷感起來
他把上官憐輕輕抱在懷裏，上官憐隔着衣服，也能聽見林餘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她紅了臉，用手指戳了戳林餘的胸口，擡眼問到
“這是屬于我的嗎？”
林餘半眯着眼，噙着笑意
“我都屬于你”
不知道是怎麽的，上官憐的心中和頭裏都升起一股熱氣，大概是太開心了吧，自己夢寐以求的人，現在就在眼前，而且屬于自己
眼前的男孩長得俊朗，很帥氣
奇怪，鼻子也熱熱的，眼睛又睜不開了
林餘好慌張的樣子诶
再醒來，已經是五天後
上官憐挪動自己笨重的軀體，眼光所到之處卻沒有林餘
她一慌，自己不會已經死了吧
忽然，門外傳來溫情的聲音
“我們憐憐怎麽會這樣，她那麽好，為什麽上天要這樣對她”
溫情的情緒很低落，後來的話都斷斷續續的，抽噎的聲音上官憐也聽見了
她試着發聲叫住他們，沙啞的聲音卻把自己吓了一跳
實在沒有力氣喊了，她只好把身旁的保溫杯扔出，在陶瓷地板上發出劇烈響聲
果然，門外的二人聽到屋內的動靜立刻進來看
上官憐忽然對生活有了一種充實的動态感
溫情輕聲地問着她難不難受
上官憐只是搖着頭
她感覺，自己自從生病以後，真是越來越敏感了
她嘗試詢問着自己還能活幾天
但二人明顯都是裝着傻，假裝聽不懂她在問什麽
上官憐逐漸放棄，也好，不知道也好，總不能奔着那天活吧
過了很多天，很多一樣的日子
一沓沓信紙被疊放在抽屜裏，上官憐有點傷感了，也不知道林餘看到會不會哭呢
又過了很多天
林餘使出渾身解數也不能博得上官憐一笑
不是上官憐不想笑
她連笑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1天、 兩天、三天
星聯又開學了
上官憐卻迎來了一個逐漸淡忘的人
康可秦
康可秦只是站在門口，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上官憐
上官憐努力調整坐姿，盡量不顯得疲憊
“你進來吧，随便坐”
康可秦還是不敢相信，不過是幾個月不見，在學校裏還是那樣自在溫柔的人，怎麽轉瞬變成了眼前的無力病患
“你來，有什麽事情嗎？”
康可秦終于忍不住開口
“對不起”
“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康可秦一直站着，卻忽然彎腰，向着上官憐不停的道歉
姣好的臉龐卻被淚水與發絲糊住
“你先別急，這傷口怎麽回事”
上官憐很快注意到手腕上的淤青
康可秦似乎是斷了心弦，癱軟在一旁的椅子上
“是我爸，他打的”
“為什麽呢”
康可秦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上官憐，似乎是不敢說
上官憐努力地扯了扯嘴角，示意她說下去
“因為……因為我沒讨好林餘，害的我們家破産，現在欠了一屁股債”
上官憐很震驚，不知道這背後竟是這樣的家境
“康可秦，這不怪你，不是你的錯”
只是你在這個家庭裏，深陷泥沼
“其實一直在進到這個病房前，我始終覺得是你害我這樣的，是你害得林餘變成現在這樣，害得我計劃全亂了，害得我被打成這樣！”
“但是我走進來以後，我發現你的周遭似乎有一圈氣場，只是靠近了就會被吸引，對，就像蓮花，清高在上，看似深陷淤泥，卻全身而退，我忽然就明白林餘為什麽會因為你變成這樣了”
“我突然就原諒你，也原諒我自己了”
康可秦的确是發自肺腑，她站起身，氣場已經有所不同了
“謝謝你，上官憐，我忽然就有抗争的勇氣了”
她打開門時，又說了一句
“希望我成功之際，有你的賀喜，一定要再見，上官憐”
康可秦就像一朵雲一樣，飄進來，又飄走了
希望我成功之際，有你的賀喜，一定要再見，上官憐
上官憐忽然很順利地彎了彎唇
加油啊，我也加油
但好像不太行了
好困
好累
有點疼
晚安，上官憐
上官憐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到自己第一次和林餘見面，那本《愛蓮說》自主地翻着頁，似乎藏在池塘裏，一只小錦鯉游在上面，尾巴撥動着一旁的蓮花
夢到第一次和林餘做同桌，林餘的溫柔一笑
夢到第一次給林餘寫情書，卻不小心掉進蓮花池，引發了好多錦鯉的關注，但只有林餘最喜歡的那一只一直侯在那封信一旁
夢到第一次哭被林餘安慰，他好溫柔，但一點都不會安慰人
……
上官憐發現，似乎全是林餘
但，好像也不錯？
她似乎要醒了
有人好像一直在喊她
她猛地睜開眼
奇怪，我都醒了，你們怎麽還在哭呢？
诶
我能飄起來了
林餘，你看看我诶
你們怎麽都不看我
嗯？床上的那個人是我嗎？怎麽還用白布給我蒙上了
溫溫別哭啦，我給你擦擦眼淚
小魚魚，你看我現在怎麽笑都不累啦，你看看我呗
小魚魚，你怎麽不掉眼淚呀
小魚魚，你怎麽不說話
上官憐試着搖動林餘，但沒辦法
她只能用盡渾身力氣敲響抽屜的把手，試圖讓林餘發現信
在一遍又一遍的嘗試下，終于發出了微不足道的聲音
“這木板太久不修了，該換了”
主治醫師悄悄地和一旁助理說
上官憐很無語
這時，又一個人推門進來
“林餘，你這家夥我真是服了，你自己看看你為了她都變成什麽樣了，還有，一滴眼淚不掉，你是木頭嗎！”
王飛宇的聲音并不大，但是充斥着怒氣，他在林餘耳邊不斷地怒斥着
上官憐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明明王飛宇一向是脾氣不錯的
林餘忽然走出病房，留下衆人嘆息
後面幾天，上官憐只能飄在自己身體的附近，等着被火化
她沒看見林餘來
那一沓信紙可能也再無見天之日
火化那天，溫情給她找來了最好的化妝師
上官憐五官本就好看
化完妝，也就好像初見那樣，一朵嬌嫩清冷的蓮花
直到殡儀館，上官憐被安置進一個黑色的木箱裏
上官憐皺着眉
好醜
一點都不像我
林餘不緊不慢地走進來，兩手插在兜裏，漫不經心地指着那個箱子
“換成粉的，要淡粉”
溫情一時紅了眼
“林餘！小憐都這樣了，你就不能讓她安生點嗎？你不要總是以為全世界都是圍着你的行不行？”
溫情的聲音逐漸顫抖
“你有沒有想過你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林餘愣住
“為什麽？我愛她啊”
“你這叫愛她？那你就不要老是折騰她行不行，要不是那次她出車禍，你能這樣，王飛宇能這樣？”
溫情口無遮攔，一旁王飛宇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林餘冷笑一聲
“什麽車禍？她那裏出過車禍，我告訴你溫大小姐，你們愛怎麽想我随便你們，這棺材必須給我換”
上官憐悠閑地看着這場鬧劇，還是林餘了解我
後來衆人終于同意林餘的意見，又将上官憐的身體移進另外一個木箱子
結束後，林餘捧着一個粉色的小木盒子，看上去毫無波瀾
上官憐心疼地飄過去
其實林餘明顯疲憊了許多
眼周的黑眼圈很明顯
上官憐把手覆上他的臉
“你不要難過了，我在呢”
林餘好像感覺到了，定定地看着上官憐的方向
上官憐沒忍住，滴下一滴淚，卻真實地落在林餘的鼻梁上
林餘終是紅了眼眶
“阿憐，你要常來看看我，不然就沒有給我加油啦”
“去吧，我相信我們阿憐會信守承諾的，阿憐，再見吧，安生吧”
林餘苦澀地笑了笑
上官憐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消失
她也是痛苦
化作一句
“好，那我等你，常去看看蓮花池的第三株蓮花，那是我，那是我”
四下再無聲，而林餘的手撫平着那沓信紙
致林餘：
我是上官憐，我也是阿憐哦。感覺時日不多了，但我要向你坦白幾件事情
我不小心看到了你桌肚裏的那封信
其實我看到的時候是雀躍的，可能你已經猜到，我也許就是“阿蓮”
我本想着你是不可攀的高山，我只是地平線上的一株蓮花，卻沒想到有一天，我能夠是雪山之巅的雪蓮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我愛了你十年還要多一點
其實我是未來派來的使者，專門護佑我們林餘同學順順利利，平安喜樂的
我也是上天派來再愛你一次的上官憐
我很慶幸，有一天我能夠看見我們的未來
我又很不幸，未來很短，只有短短幾個月
也許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化作一株真正的蓮花，那麽我希望你能夠常常來看我，如果真的發生了，那我一定是蓮花池裏第三株蓮花，為什麽呢？因為大肥最喜歡在那一株蓮花下小憩。
林餘，其實我還有很多話想要和你說
如果我死了，用粉色的盒子把我裝起來吧！你的直覺沒錯，我真的喜歡粉色，但是喜歡的是淡粉色！
如果能夠再來一次，我一定堆一個漂漂亮亮的雪人！
如果你願意，請幫我把長笛社再一次建起，可能是執念，但是我希望在天上看到星聯長笛社的輝煌
文字其實很難敘述我對你的感情，這麽說吧，如果我成為了詩人，我一定會出一本情詩詩集，專門寫給你
可惜我沒辦法去完成這個小夢想了，如果你有心，可以去我家信箱裏看一看（鑰匙就在入門地毯底下哦，不許告訴別人！）那裏面有很多我寫的詩，我想讓它們發布，林餘，你可以幫我嗎？但是我有選擇困難症，想不出筆名，要不你幫我想一個？
實在不行就叫喜歡淋雨的小蓮花，怎麽樣！
啊啊啊馬上就要見不到你了，有點傷感
小魚，你會想我嗎？
不想我我就在天上讓天使姐姐把你打倒！
想我了就看看天上，那顆最亮的星星就是我
星星會碎，我不會碎的
……
信沒有結尾
林餘和上官憐也沒有結尾
或者說
只有一個倉促的結束
系統提示：一分鐘後，林餘的記憶将會被删除
上官憐一個人坐在一個純白的空間裏
等待着自己被抹除
說真的
等死的感覺真不好
一分鐘後，房間響起警報
大概響了半分鐘
“抹除失敗”
上官憐納悶地站起，卻聽見一個溫柔的女聲
“小妹妹，你真的很幸運，第一次我們抹除的時候，就沒辦法完全抹除，這一次，我們無能為力了”
“簡而言之吧，他愛你入骨，連系統都無法動搖，這一次，他忘不了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