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來世
第九章來世
上官憐像是一株不合時宜的蓮花
在夏天種下，在秋天生長，在冬天盛開
林餘照着約定，來到上官憐樓下的信箱裏，取出那一沓寫滿了詩句的紙
他随意拿出一張
細而有力的字跡，是熟悉的她
“擡頭，街巷裏的雨滴；回眸，噙着笑的你”
“光流轉，雨回溯，到最初，你站在那裏，我不再猶豫地奔向你”
天上下起雨
身旁的人們陸陸續續地跑向附近的雨棚避雨
林餘聽上官憐說過
“你難過的時候，擡頭45°角，雨滴和眼淚就回融合在一起啦”
“好笑吧，诶你以後可別這樣，太尴尬了，我受不了，如果你這樣我一定拉你走”
好笑的
如今他居然還真體會到為什麽那種人要“45°角仰望天空”了
上官憐，你回來拉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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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想你了
走了一會兒，他全身也就淋透了
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醫院樓下
與上官憐熟識的護士認出了林餘
“林少？诶呀，您怎麽不打把傘呢？”
“沒事，能帶我去那個病房嗎？”
護士愣了一瞬，染上憐惜的神情
“姓上官的那個小姑娘吧，我帶你去”
上官憐離開後，林餘總來看看，總幻想着，推門而入的那一刻，有個小姑娘在裝頭疼，然後向他跑來
可惜
每次都是空蕩蕩的
“咦？門怎麽沒關好，有人來了嗎”
林餘納悶，順着護士的目光看去
看見落地窗前有一個身影，也是瘦瘦高高，長發及腰的
“阿憐？”
他試着叫喚，聲線頓時沙啞
裏面的女生應聲回頭
林餘的淚水模糊了雙眼，面前的身影很像上官憐，但不是她
他收拾好情緒，又開口問：“請問，你是哪位？”
面前的女生也紅了眼
“對不起，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見到我”
“你是誰”
“康可秦”
林餘聽見這個恍若隔世的名字，恍惚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但腦海裏卻充斥着康可秦欺負上官憐的那晚，上官憐的委屈
他冷冰冰的，就像是康可秦記憶裏的那樣
“你有什麽臉面站在這裏”
康可秦剛要解釋
卻只見林餘敞開門，插着口袋，示意她離開
她本來對林餘并沒有什麽真感情，現在變理智後，果斷做出：他現在不适合溝通的判斷
她擺擺手，走出門
留下一句
“你後面會來找我的”
林餘很不屑，一個哪兒都比不上上官憐的人，有什麽資格說這些
身旁的護士長遞來走廊的監控
“林少，這是您吩咐的監控”
視頻來回播放，那個時間點，只有康可秦來過
原來，是這個意思
一個下午
他又是獨自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病房裏，回味着上官憐在這兒的無數個黃昏
他有些倦意，模仿着上官憐的動作，把手心覆蓋在面前偌大的落地窗上
冷冰冰的，甚至有些刺骨，還有了一些孤獨空曠的感覺，但他立刻就清醒了，精神抖擻
他忽然又想起上官憐下午時偶爾的疲憊
原來是這樣緩解的
下午六點五十七分，王飛宇不約而同地來到了這間病房，從未遲到過
林餘頭也不擡，挪開身旁的位置
“林餘，該醒醒了”
林餘像聽到笑話一般，玩味地轉頭
“怎麽個醒法？”
“回到正軌吧，你和以前，差距太大了”
出人意料地，林餘的目光對上鏡子裏的自己
那男生不算蓬頭垢面，但頭發随意地飛舞着，眼周青紫色，眼睛裏也毫無生機
“你覺得，她要是在，想看到你這樣嗎？”
不用點明，二人都知道這個她是誰
王飛宇言畢，林餘卻還是毫無反應
自從上官憐走後，日複一日
第二天，林餘像是想起些什麽，叫人找到康可秦，以自己的名義約談她
二人在一家高檔餐廳落座，林餘倒是收拾了一下，稍顯有些氣色，也只有關于上官憐的事情，才值得他上心
二人誰都不說話，都在等着對方開口
康可秦倒是像變得一個人，自信明媚，目光裏再也沒有原來那樣的青澀蠻橫
她忍不住，率先打破了僵局
“找我來是關于上官憐的嗎？”
“不然呢，聊你爸怎麽破産的？”
林餘冷笑，言語充斥着鋒利尖銳，認定了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導致上官憐離開的直接原因
換做以前，康可秦指定心生委屈，但她卻直視着林餘
“我那天沒有刺激她，我真的是去感謝她的”
林餘吊兒郎當地翹起二郎腿，臉上全然一副“你看我信嗎”的神色
康可秦料想過這種情況，她徐徐地掏出一支錄音筆，把配套的耳機推給林餘
林餘沒說什麽，拿起耳機帶上，剎那間，上官憐清冷又甜膩的聲音響徹耳畔
滋滋的電流聲伴随着兩個女生的聲音
林餘聽完，愣在原地
的确，是證明了與康可秦無關，那純屬是意外
“這段錄音可以發我嗎”
就因為裏面有一句上官憐的話嗎
康可秦自嘲地笑笑
“好，那留個郵箱，我發你”
康可秦起身離開
這麽多年，自己到底喜歡了一個怎樣的人呢
這值得嗎？
林餘一定是值得的，但他不值得我這麽做
這麽多年，為什麽我能一直等他，憑什麽？
康可秦這樣想着
林餘停在原地，點了杯咖啡，離開了
原來已經是春天了？
窗外的樹都抽出了新芽，他忽然想起上官憐寫的一句
“當綠色盈滿樹，你擡頭望，那最嬌嫩的一片，就是我啦”
可愛
真的是非常可愛
林餘忽然甜蜜地笑了一下，下意識看向一旁，空落落的身旁提醒着他：上官憐已經不在了
他收起笑容，卻還是執拗地走出餐廳，在公園裏漫步，試圖找出那片最嬌嫩的葉子
他走啊走啊，看到一片淺綠的葉子就撿起來，不知不覺卻已經收集了滿口袋的葉子
走到了盡頭，他也找到了一片最滿意的葉子
葉脈流暢，卻在最後一處斷斷續續，像極了上官憐
他剛要撿起，卻刮來一陣風，那葉子啊，就随着風，飄啊飄，落在哪兒了？誰都不知道
他像是失了神，較真似的追着那葉子跑啊跑，無奈，還是跟丢了
也許是天意？一旁水池裏的小錦鯉也在觸碰到蓮花的一剎那便跑開
小魚和小蓮花，看來注定不能在一起呢
眼前一片漆黑，天旋地轉
林餘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和上官憐一樣的病房裏，身旁的溫情見他醒了，便起身要走
“我這是怎麽了？”
溫情眼眶中閃過一剎晶瑩
“廢話，你暈倒了，我看見了，不是我說，林餘，你真的有點頹廢了”
“我知道，阿憐走了，我們誰都不好受，但是人老病死這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阿憐在的時候就和我們說，她走了一定要樂觀，她只是換種方式陪我們，雖然這種話很老套，但是是正确的。如果有一天，她悄悄回來，看到你這個樣子，她是會開心還是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呢。你不是不知道，她心思很敏感，很容易自己想太多，孫老師現在是特許你随意出入，反正你也保送了，但不代表你可以頹廢下去。”
“我就說這麽多，剩下的你自己看着辦，死了通知我一聲，我随份子”
說完，門就被無情得關上了
那天，是2011年的4月30日，文壇上出現了一個叫“原憐”的小作家，每天固定發一些詩句
有零零散散的，看上去像随筆；有工工整整的，像認真思考的；也有富有浪漫色彩的，那是林餘自己寫的
也許是受到上官憐的影響，他也有了些文學素養
偶然被拍下的一張照片，被大家以“原生帥哥”稱呼
他只發了一句話
“如果要用一個字來形容我，我更希望是用‘憐’，那是我愛人的名字”
後來，林餘以一張“出考場”的照片和這句經典的“戀愛腦”發言出圈
那天，林餘帶着一副無框眼鏡，頭發淩亂卻有層次，眼眸是深不可測的淡漠，又消瘦許多，側臉在陽光下更顯得耀眼卓越
“啊啊啊我都想象不到他是怎麽用這一張臉，寫出那麽多句情詩的”
“看着閑庭若步的氣勢，戀愛腦大學霸吧”
……
也有網上的人努力地扒出“戀愛腦”的對象，卻無果
溫情和王飛宇總算是松了口氣
這少爺能把高考平安度過就行
2012年2月17日，一年過去了，上官憐的照片依舊是那麽好看
林餘一如往常地來到她的墓前
輕聲細語地和她講着最近都發生了些什麽
就像上官憐當初碰見的那樣，和小蓮花說着話
“如果能再來一次，我希望我還能夠替你撿起那本《愛蓮說》；如果還有一次機會，我祝願你還是像記憶裏那樣美麗清冷，做你自己就好；如果有來世，我期待我們能在下個轉角相見，不約而同地說出‘予獨愛蓮’。願安好，願安好，願安好”
“原憐”忽然的更新，又令大家摸不着頭腦
“這語氣，聽着怎麽像被甩了”
“不會吧，誰舍得甩了我們‘原生戀愛腦’啊”
……
他們都無從知道
這“她”是何人
他們也不知道
沒有人比林餘更期待，也更希望，能有下一個轉角，能有下一個機會，能有下一次見面
能有來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