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放我走

第36章 白雪紛飛

白雪紛飛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時間跑得越來越快。

好像高二剛開學還是昨天的事情，可是今天起床，時湛總覺得是種錯覺。早上六點整，外面還是漆黑一片，連路燈路燈還亮着。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一眨眼，高二的上半學期沒剩幾天，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

時湛戀戀不舍的離開自己溫熱的被窩，換上了白色寬松的衛衣，洗漱一番。套上校服又披上長到膝蓋的黑色羽絨服，就出了家門。

海江市每年冬天都很冷，今年更是。十二月末早晚氣溫驟降零下十幾度。剛走出門，周圍的每一輛車玻璃上都有厚厚的霜。

今年冬天又冷霧霾又大，淩在洲不願意讓他們再着急忙慌的擠地鐵。跟哥倆商量之後決定讓家裏的司機接送他們上下學。

今天上午老師們開期末教研會，各班都是一上午的自習課。

程執手裏正抱着剛打回來的熱水，看見段之途和寧栀亦剛從樓下上來，開口問道：“诶，樓下幹什麽呢，這麽熱鬧？”

“今天高三的有個活動，名校進校園。國內一流的學校基本都來了，我看還有好多高二的也下去看了。”

“诶，那咱們也去看看？”程執轉頭問正在做題的時湛。

“咱們去看幹什麽？”時湛筆沒停，“明年肯定還有呢，看了今年也不能要你啊。”

“哎呦，別這麽掃興了。”程執伸手丢掉時湛的筆，“你又不出國，啥時候看不是看，早看早定目标。走走走。”

時湛就這麽粗暴地被程執拉走，程執還不忘回頭叫上淩準一起下去湊熱鬧。

今天海江市陰天有雨，所以實驗中學的一樓現在顯得燈火通明。各大高校的牌子圍成了一圈，每一個旁邊都有咨詢臺和大學生志願者。

時湛原先是沒想下來的，現在看了這一場景，也覺得有點震撼。他擡頭看了眼不知什麽走到了自己旁邊的淩準，對上視線之後又倏地笑了一下。

淩準不解，用手整理了一下時湛歪掉了的衛衣帽子，問他：“笑什麽？”

“想問問你的目标是哪。”時湛說，“後來又想到，你是被保送的。”

淩準說：“哪有這麽容易，八字還沒一撇的事。”

“怎麽不容易了？除了政治考試那次，你什麽時候掉出過第一？板上釘釘的事。”

海江實驗每年的兩個保送名額都是T大的，淩準應該是毫無疑問的要上T大了。

淩準掃了一眼這周圍的學校，個個都是985:“萬一我想參加高考呢？”

時湛臉色驀地一變：“參加高考幹什麽？你就算參加高考，T大P大也已經是天花板了。有病麽？”

說完時少爺自己也覺得不對了：“難道你想去P大？”

淩準沒接他的話，自顧自的擡了擡嘴角。

“你別光笑啊，你到底想考哪兒？”

“我就是覺得好玩。”淩準說，“剛才是誰說才上高二不着急的？怎麽現在這麽着急想知道我考哪兒？”

時湛覺得被戳中了自己的內心，立馬就不再鬧騰了。

淩準按了他頭一下：“逗你的，能走保送肯定會走。”

只是淩準想，要是他早早的被保送走了，時少爺以後的日子得多寂寞。

時湛被順了毛，總覺得有一種懸着的心落地的感覺。路過十幾所學校他都無動于衷，逛到T大的時候，他偷偷拿了一張專業錄取分數線。

他想了幾秒，緊接着他眼疾手快，又拿了隔壁P大一張。

回家之後，時少爺對着這兩張分數線一通“閱覽”。

他拿鉛筆對着T大的分數線劃出了幾個專業：化學、生物科學、臨床醫學類。這三個都是他就目前來看最拿手的也是最想研究的方向。

除此之外，他還勾了另外兩個專業：計算機類和物理學。

他猜，這是淩準最擅長也是最想研究的方向。

“其實，一個學校就可以了吧。”時湛趴在桌子上，對着這張紙相面，自言自語道，“也不一定非要在一個專業。”

那樣也太粘人了，他怕淩準會煩他。

這幾個月裏，時湛從矛盾焦灼，逐漸發展成了現在的将信将疑。最後直接自暴自棄。

他好像不明白自己對于淩準這到底是什麽感覺。

好像是依賴，又好像......

“——嗡嗡。”

時湛被打斷頭緒，放下兩張紙打開手機。

【.】：睡了嗎？

【Z】：還沒有。

【.】：那下來開下門。

他看了眼表，現在十一點整。時湛不知道淩準有什麽急事現在來敲門。

時少爺這方面從來不拖拉，火速的下了樓打開門。

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紛飛的白雪，和站在眼前，頭上落了雪花的人。

“下雪了？”時湛一邊問，一邊快速躲開門口好讓淩準進來。

“嗯。”淩準說，“徐阿姨讓我帶來的，說是霧霾太大了，怕你嗓子不行。”

“上樓喝吧。”時湛說，“正好有兩個題幫我看看。”

淩準一邊說一邊上樓，最後把自己手裏的保溫桶放在時湛的書桌上，兩個人一起打開，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雪梨湯。

“太麻煩了，直接叫我過去不就行了。”時湛說。

淩準摸了摸鼻頭，沒回話。

是他叫徐阿姨留好自己的份，然後自己簡單披了件羽絨服就給他送來的。

天氣冷的時候，時湛最喜歡窩在家裏睡覺。比春夏秋的時候少了不止一點兒精氣神。

更何況外面霧霾大的馬上就要伸手不見五指，天氣預報報的下雪也就只有今晚短短的一陣。

小少爺這個脆弱的嗓子，淩準可不願意放他出去吸霧霾。可是他不說，覺得說出來肉麻。

淩準幫他拿好碗，盛好湯遞給他：“怕你準備睡了，正好出來扔垃圾，就給你順手拿來了。”

時湛剛準備喝，發現沒拿勺子，又慌亂的到樓下廚房去拿。

這時候淩準才突然被桌上的一張紙吸引了注意。

T大的招生簡介，淩準随意的用手指撚起來看了一眼，發現下面還疊了張P大的。

只是T大這張上面被圈了幾個專業和分數線，P大的上面卻沒有。

淩準也沒看明白時湛為什麽要圈計算機和物理。物理時湛能學到班級前幾，但是在年級裏不算特別出類拔萃的。

計算機就更別提了，小少爺連高中開設的基礎編程課每次都上的昏昏欲睡。

時湛拿着勺子進了屋，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忘記把招生簡章收起來了。結果晚了一步，已經被淩準看上了。

他欲蓋彌彰的想要解釋：“今天随便拿了兩張，準備當草稿紙的。”

淩準看了看桌上，除了筆和這兩張紙以外，沒有別的東西。

就連時湛最喜歡的化學習題都被放在了書架上。

看樣子是研究了不止一會了，起碼不是拿來當草稿紙的。

“正反面都印滿了，拿它當草稿紙？”

時湛心虛：“兩大巨頭，拿來當草稿......這樣顯得比較牛逼。”

淩準步步緊逼：“練習解析幾何畫橢圓？那你這麽畫可不行，直線都看不清了，還怎麽做題。”

時湛再也無話可說，走上前去把兩張紙抽走，鎖進了抽屜的第三層。然後默不作聲的喝起了湯。

淩準看着他現在的樣子，倒是覺得像幹壞事被抓到的貓。

“看哪兩道題？”淩準問，“不是說有題要看？”

時湛一口雪梨還塞在嘴裏，一時間說不出話。他打開今天的物理練習冊，給他指了期末訓練8的最後一道題，壓軸題。

淩準拿起本子來，随便撿了他桌子上的那支筆，開始做标注。

房間裏兩個人一時相顧無言，時湛剛剛有了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就聽淩準問：“怎麽突然又想學計算機了？”

時湛舀湯的動作一頓，下意識疑惑道：“啊？”

淩準目光還在題目上：“看你那張簡章上畫了計算機。”

時湛覺得自己這次要逃不掉了，他本想說是自己随便畫的，後來又覺得這樣回答顯得他更有病。

于是時少爺說：“替你畫的。”

淩準滿臉疑惑，就聽時湛繼續說：“想督促你，以這個為目标，好好努力。”

淩準确實是計算機的好苗子，不光物理好，編程也比一般人強很多。從小到大參加過幾場編程比賽也都拿了獎。

那時湛也沒必要督促一個保送生好好學習找目标。

他覺得自己像一只亂飛的無頭蒼蠅。

淩準卻憋着笑，順着他的話哄小孩似的：“行，我努力。”

“朝着這個目标。”

這一句話，時湛就好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而且是淩準親口告訴他的。

兩分鐘之後，等時少爺的一碗湯喝到底，淩準也把筆和書都放下了。

“批注給你寫好了，看不懂的明天到學校再問吧。”淩準拎起保溫桶，“早點休息吧，明天再學。”

時湛把淩準送到了一樓門口處，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淩準火速把門關上，鎖在了溫暖的家裏。

時少爺今天晚上望着自己卧室的落地窗看了許久。看雪紛飛，看雪停。看霧霾由小變大，看若隐若現的路燈，看加班結束在街上穿梭的年輕人們。

縱然陰霾再多，他也能看得清這世界。就像是今天，淩準從始至終并未述諸于口，卻無形之中帶給他的承諾一樣。

雖然還是不知道為了什麽，但他還是覺得很安心。

之後，他收到了剛走的那人的微信。

【.】：平安夜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