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進退兩難
進退兩難
淩準一個人對着電視裏吵鬧的綜藝節目發了會呆,随後注意到了身後凝視着他的人。
“你幹什麽?”
時湛自然的回答他:“不幹什麽。”
淩準眉頭微蹙:“那在這盯着我後腦勺看什麽?”
覺得好看,時湛想。
“我昨晚......夢見......”
淩準盯着他,看着小孩難以啓齒的開口,想要去訴說昨晚的夢境。
“夢見我要你.....幫我洗澡......”
時湛沒敢注意淩準的表情,只是自顧自的承認,承認這些讓自己羞臊了一整天的夢。
“你沒做夢。”淩準無奈道,“可能是我做夢了。”
時湛沒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啊?”
“以後別喝酒了。”
淩準說:“你酒量太差。”
又好面子,記性也太差。
時湛不服氣的和他擡杠,就好像被夢境壓下去的傲氣又回來了:“我怎麽酒量差了?我認識的人,除了你能喝過我,還有誰能?”
話落,迎接二人的是相繼進入的沉默。
好像還真有個人,能喝過時湛。
那人天生酒量就這麽好。
初三畢業那年,時湛喝醉,就是被那人連背帶扛的交回淩準手裏的。
如果沒有這麽多事情,他也該在中考那時考上海江實驗中學,在高二這年考入一班,和時湛,和段之途,和所有人當着好朋友。
可惜時光無法逆轉,總有遺憾無法抹平。
良久,淩準起身打破沉默:“我去幫忙做飯。”
時湛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淩準朝着廚房走去,他平時裏很少下廚,哪怕是家裏來親戚也是。
淩準在躲。
他也不想自己再提起這個人了。
時湛不明白為什麽。但他沒意識到,哪怕是自己,也在時時刻刻躲避不堪回首的過往。
他深知被遺忘的不公平,卻又深陷創傷的泥沼中。
時少爺一個人坐在柔軟的大型歐式沙發上,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心情不爽,直接當酒一樣喝了。
喝完他發現,這是淩準的杯子。
大概是意識到這一點的一瞬間,時湛發覺自己唇瓣在燃燒。像是被冷冽的氣息侵襲過,又在驟然間被溫暖包裹。
他想起那晚KTV裏自己醉醺醺時,魏孟澤喊起的游戲。
輸了的人,要和身邊的人接吻。
那天輸的人是寧栀亦。
朦胧中他隐約記得,她拿起透明酒杯抿了一口金黃色的酒,在玻璃杯沿處留下自己淡紅色的口紅印記。
下一刻,段之途接過酒杯,十分配合的用自己幹淨的嘴唇抿去紅色,将酒一飲而盡,再轉過身親吻身邊的人。
時湛雞皮疙瘩頓時起了一身,紅色再次從耳根暈上臉龐,他不懂口紅色號,但拿起手機的死亡前置攝像頭觀看一番,比口紅還紅。
手機屏幕裏,自己的背後出現了剛剛才離去不久的,帶着黑色圍裙的男生。
淩準神色奇怪的看着好像正在拿着手機自拍的時少爺,和鏡頭中誤入的自己。
時湛的面龐哪怕是在著名的死亡原相機下也顯得少年氣十足,依舊俊俏。
但他不習慣自拍,還是迅速又幹脆的下一秒就關掉了自己的手機。頸部的紅色還沒褪去,有些手足無措的不知道看誰。
他就祈禱現在淩準趕緊走。
別再看了。
接着他就聽淩準隐約是笑了一聲:“你也太容易害羞了。”
“看自己也能看的臉紅?”
時湛無語,腦海中飛速地摸索借口:“太熱了,我躁。”
“沒事兒,喝點酒就好了。”
說完淩準就在時湛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中,拿起自己已經空掉了的茶杯,若無其事的接了一杯涼白開,離開了客廳。
獨留時湛一個人在原地,好像被調戲的孩子。
時湛有的時候真的很想給自己一巴掌。
他坐在沙發上,表面淡定的看電視,實際腦子裏已經上演了一千八百出情感大戲。
但都是自己和淩準的。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有病。
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啊。
時少爺一時間焦頭爛額,正愁沒機會抓狂的時候被身後傳來的聲音和香氣拽出來:“洗手吃飯。”
“哦。”
“你看,還是小準行啊。”時湛洗完手順便洗了幾把臉,再回到餐桌上,一桌人都已經坐好了,就聽自己親爹在誇他另一個兒子,順便點時湛,“跟徐阿姨忙活這一桌子菜,還都是你這臭小子愛吃的,你真是一點行動力都沒有啊。”
時湛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擡頭看見淩準沒在看他,嘴角揚着淡淡的笑,這是他面對兩個父親的慣用表情。
這人一邊跟自己生氣,一邊調戲自己,一邊還做着一桌子菜被人誇。
時少爺一時無地自容,無腦說了一句:“你說的是。”
“哥。”時湛打開了淩在洲拿回來的上好白酒,“我敬你一杯,算是感謝你為我付出這麽多。”
他看着淩準嘴角淡淡的笑容瞬間消失,擡眼凝視着他,說不出是什麽情緒。
時修宴用胳膊肘怼了自己兒子一把:“胡說什麽呢你,兩個小孩喝什麽酒。”
“您別管。”時湛一本正經說,“我今天就是想敬他。敬他對我這麽照顧,敬他當了我十年好哥哥。”
淩準清亮的眸底逐漸染上鋒利,兩個爸爸還被時湛逗得笑的正歡,他一點也笑不出來。
“你确定?”
淩準聲音比飯前的時候冷漠一些,沒了戲谑,正在暗喻自己此刻的不滿。
而時湛今天還什麽都沒喝,卻好像已經上頭了似的。明明察覺到了對方正在被激怒,卻還是要繼續挑釁。
“确定。”
淩準清楚,時湛這不是作。
淩準坐着問他:“你來勁兒是吧?”
時湛站着不答,自顧自拿起酒杯直接喝了。這次他直截了當的對上了淩準犀利的目光,沒有半點退縮。
我努力的看他了,時湛想。
我這樣就不是了,對吧。
他還是不敢。哪怕只是想,也不敢去想。
最後還是淩在洲先覺得不對勁了,收了長輩看熱鬧的臉色:“小準,你幹什麽呢。他胃不舒服,你也不攔着,胡鬧。”
“我有辦法攔?”
這大概是淩準第一次反駁淩在洲,兩個父輩都看出了小孩兒不知道因為什麽在較勁。
時修宴也收了時湛的杯子,拽着他坐下好好吃飯,教育他沒事喝什麽酒,沒點規矩。
時湛一句沒聽進去,自顧自的吃着眼前人精心為自己準備的菜。
這酒很烈,燒胃也燒心。
一頓飯吃的味同嚼蠟,吃完時湛被時修宴領回了家。
“你說你剛才是幹什麽?有這麽跟哥哥說話的嗎?伺候你還伺候出毛病了是吧?”
時湛頂嘴:“我沒求着他伺候我。”
時修宴看他這副樣子也來氣:“你整這出幹什麽?淩爸和淩準養你這麽多年,你要感謝是應該的,有這麽感謝的?誰看了不覺得你是在陰陽怪氣?淩準當你這麽多年哥哥,是為了讓你美其名曰感謝實際上跟他來勁兒的?”
時湛這才沒說話,他做的是不對。
他覺得自己最近越來越不對勁,各種地方都是,關于淩準的一切,他都顯得是那麽不冷靜。
他不停給自己洗腦,說淩準是自己的哥哥。
他是哥哥,沒有別的,也不會有別的,自己也不該想別的。
時湛想,自己應該冷靜一些。
現在就是太沖動了。
“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時修宴把泡好的蜂蜜水遞給他,“跟你哥道歉,聽見沒有。”
時湛順手接過,皺着眉頭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真的知道了?”
“我真的知道了。”随即時湛嘗了一口老父親親力親為的溫熱的蜂蜜水。
沒有昨晚的甜。
晚上,時湛洗了澡,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翻着自己微信上和淩準的聊天界面。
删删改改最後輸入欄裏還是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也沒發出去過。
是自己想寒淩準的心嗎,是自己故意想作嗎。
這次真的不是。
沒有人能懂時少爺此刻的焦灼。
“——嗡嗡。”
【段之途】:睡了嗎?
【Z】:沒有。
【段之途】:正好,出來撸串?體委也在。
【Z】:不去。我爸回來了。
【段之途】:時叔叔居然回來了,時間趕的好啊,馬上放假了。
【Z】:沒事我就睡了。
【段之途】:少爺,你多大了還有門禁?出來,就說我喊的你,實在不行不是還有你哥陪你嗎。
時湛心想,哥早氣跑了,陪個鬼。
他又看了眼時間,晚上九點,也沒有很晚。
不過自己在家也是發愁,不如出去潇灑潇灑。
【Z】:地址。
段之途随後發了一串地址過去,是他們隔壁鎮新開的燒烤店。
時少爺心不在焉的連衣服都沒換,就穿着居家的黑色T恤,套了個輕薄的黑色沖鋒衣外套直接出門了。
路過一樓客廳,他看見時修宴還沒睡。
“爸,跟段之途出去吃個飯,你睡你的,不用等我。”
時修宴一向不怎麽限制時湛的人身自由,點了點頭,又突然想起來了什麽似的:“小準去嗎?你們不是一個班的嗎,跟他一起去。”
當爹的,都不願意看兩個孩子鬧別扭。
時少爺煩躁的很,什麽也聽不進去,根本不知道怎麽答應,敷衍的應了句“啊”,直接關門走人。
九月底,今晚風不大,卻還是很冷。比之前都冷。
時湛特意走到了小區門口打車,沒動用司機。一時覺得沒必要,而是也不想讓淩準知道。
靜谧的夜空沒有星星,伴随着北風,被時湛的黑色帽子兜住。燈光散落一地,陪着落寞的人。
矯情。
翡翠嘉禾地理位置很好,晚上九點十分,時湛很快收到了打車軟件的接單信息。
他回頭看了小區一眼,都是晚歸回來的補課學生和上班族。
時湛最終還是一個人上了車。
“師傅,去星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