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放我走

第26章 欲蓋彌彰

欲蓋彌彰

早飯桌上，兩人一同沉默了良久，最終還是淩準先開口：“你昨晚……”

時湛秒答：“昨天我喝多了什麽都不記得了。”

答了還不如不答，時湛想。

欲蓋彌彰。

淩準沒再說接下來的話，兩口吃完飯拿走自己的碗去刷，刷完直接上樓了。

連個眼神都沒留給心虛的小少爺。

飯後時湛識相的滾回了自己家裏，鬼使神差的又洗了個澡，坐在落地窗前發呆。

昨晚的夢，他不知道有幾成是真的。

今天早上，裝作什麽都忘了，好像又不太好。

他總覺得自己早就默認了淩準理所應當做這些，自己是太自私。

哥欠我什麽呢。

可是時湛就是想讓淩準為他做這些，他只想和淩準作，淩準也只能對他做。

不可以是別人。

不可以是除了自己之外的人。

我既不講理又貪心，他想。也不怪淩準會生氣。

“——嗡嗡”

時湛手機常年靜音，若不是此刻平靜之際，他也注意不到手機。

【徐阿姨】：小湛，起來了嗎？晚飯要準備的東西有點多，你等下和哥哥去超市買點愛吃的菜。

時湛随手回了句“知道了”，還在奇怪怎麽突然要準備這麽多菜。

難道是淩準家姑姑又要來了？

他還記得上一次淩準的大姑來家裏，拉着他拼命給他塞紅包，吃飯時，自己碗裏的菜被夾得快要溢出來。

淩家的每個人，都拿自己當親生的孩子一樣。

可自己是不是想要的越來越多了，而且越來越不合理了。

時湛滿腹心事，呆愣的按響淩準家的門鈴。

眨眼間看見他哥滿臉冷漠，眼神裏還帶着一些郁悶，只是看着他，什麽也沒說。

時湛刻意逃避淩準的視線，不自然的環顧一周，眼神最終落在了門前的地面上：“徐阿姨說晚上要多做幾個菜，讓咱們去買點東西準備準備。”

淩準擦着他的肩頭邁出家門，順手帶上大門，淡淡的回應：“嗯。”

其實根本沒有搭理時湛的意思。

二人并肩卻各自沉默不語，時少爺沒有哪次覺得像這次一樣尴尬。

拼命想要找話，卻又不知道從哪開始說。

“哥，今晚是姑姑她們要來嗎？”

淩準言簡意赅：“沒聽說。”

到這兒，時湛就識相的閉了嘴。免得張嘴惹淩準不爽，自己也被冷暴力。

時少爺到現在也沒抓到淩準生氣的點，自己反倒還有點兒惱。全身哪兒都不舒服，誰來招惹他都只會是找打。

“——嗡嗡。”

【段之途】：少爺，緩過勁兒了沒？

【段之途】：熊二探頭/.jpg

時湛看到這張表情包更像抽這騷貨一巴掌。要不是他自己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Z】：有屁快放。

然後，他收到了另一個人發來的消息。

【寧栀亦】：[視頻]國風舞蹈《寄明月》萌妹版，飒哭臺下人！

【Z】：？

【寧栀亦】：時湛，這是咱們八號要跳的舞蹈。

【Z】：......

時湛不禁感嘆，段之途這傻逼倒是聰明，知道會找打，找寧栀亦本人來給他發。

【寧栀亦】：沒問題的話，我定了下周放假前的幾天，還有假期的6、7號，咱們出來排練一下。

【寧栀亦】：放心吧，你是唯一一個男生，保你站C位。

時湛此刻剛打進去的“謝謝你，活菩薩”，斟酌之後又被删掉改成了“嗯，好”。

好脾氣的回複完寧栀亦，轉頭又給段之途刷了滿屏的中指表情包。不知不覺走到了超市門口，時少爺沒發現自己全程被淩準黑着臉瞥了幾眼。

于是在路過大門時，透明的幾十斤重的巨型門簾淩準沒再幫他撩，直接呼在了他臉上。

時少爺被拍了英俊的臉，小聲“草”了一聲，注意力從手機上回到現實，看見淩準已經走得遠遠的了。

他得承認，他的少爺脾氣似乎對淩準免疫。

時湛慌忙滅了手機小跑趕上前面的人：“走這麽快幹什麽。”

淩準立刻定在了原地，時湛剎不住步伐，又撞在了他背部。

“停了。”淩準淡淡的說，“玩吧，聊夠了再走，我等着你。”

時湛一時沒明白：“啊？”

随後又反應過來是自己玩了一路手機，又立馬收到口袋裏：“我不玩了。”

小聲心虛的補了一句：“沒什麽好玩的。”

淩準沒再看他，轉身就直奔蔬菜區。時少爺随手拉了一輛購物車，小跑上去繼續負荊請罪當跟班。

淩準自己一個人走在前面拿菜。他好像來之前就知道今晚要做些什麽，拿的很有規劃。綠色蔬菜會拿起來随性的看幾眼，有不新鮮就會放下。

時湛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小聲開口：“哥，你為什麽生氣啊？”

淩準手裏正拿着一個大芒果仔細查看，色澤飽滿，時湛話落之後，他又微微皺着眉放下了。

時湛仔細一看，芒果最下端有一小點不明顯的腐爛。

淩準沒說話，時湛就無奈又有點兒失落的看了看購物車。不經意間發現，生菜、蚝油、新鮮的凍雞翅、土豆、排骨、扇貝、苦菊。

還有此刻被淩準放進來的兩個又大又新鮮的芒果。

全都是自己愛吃的東西，每一件都是。都是最新鮮的，精挑細選的。

時湛看着車裏的菜，沉默不語。

下一刻，他聽見淩準好像是嘆了口氣，然後告訴他：“自己想。”

時少爺想不明白。

因為昨天喝的太多了？因為自己總是走着路玩手機？

還是因為......淩準看出來他故意想作了。

對，就是這樣。

時湛越想越失落，如果他此刻不是一個十六七歲的男人，估計早該把嘴巴撅天上去了。

等到淩準把這一車的東西結完賬之後，時湛很有眼力見兒的要接過最沉的那一袋，結果被淩準躲開。

“我來拿吧。”

“不用。”

時少爺眼見的更難過了，一開始面上還不顯，現在已經引起淩準注意了。

上了司機開來接他們的車，淩準剛想說話，就被時湛搶先一步：“我昨晚不是故意的。”

聞言，司機的眼神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

淩準下意識問了一句：“故意什麽？”

後來時湛沒說話，伸着手指在淩準大腿上寫了個字，他明白了。

時湛暗地裏還是觀察着他哥的表情，依舊是一張白紙，沒什麽溫度，卻讓他心裏發寒。

随後淩準十分不爽的冷笑一聲，靠近時湛的耳根處，悄悄回複：“不怪你。你想的沒錯，我就是吃你這套。”

司機的車在外環線上飛馳，發動機的聲音蓋過淩準的低語，時湛卻被這溫熱的氣息攪得坐不住身。

“那.....”

車駛出外環線，遇到路上的紅燈，逐漸平穩的減速至停止。

淩準說：“繼續想。”

時湛絞盡腦汁，想到了下車也沒想到淩準為什麽不開心。

到家打開大門，迎接他們的不是徐阿姨，也不是淩在洲。

時湛萬分苦惱的表情在看到來人的一刻全化作驚喜：“爸？”

淩準的眼神中也閃過一分訝異，但他依舊管理的很好：“時爸。”

時修宴十分熱情的攬着兄弟倆進了屋：“沒想到吧？”

時湛去淩準家的茶櫃裏拿茶，順便把熱水燒上：“你怎麽有時間回來了？”

時修宴攬着淩準坐在沙發上：“不回來不行啊，暑假我都沒回來。你們也上高二了，該回家待兩天了。”

時湛滿臉寫着不信：“醫院是怎麽肯放你回來的？”

“最近科裏新來了個海歸，厲害的不行。”時修宴說，“年輕有為啊，馬上要被你們這群年輕人取代了。人家直接升了副主任醫師，我這假攢了幾個月沒休，這不，終于被院長打發回來了。”

時修宴是海江市第二人民醫院急診科的總主任，也是急診科的大拿。第二人民醫院離翡翠嘉禾很遠，開車要一小時。急診科的醫生随叫随到，搶救無數。時修宴平時住在醫院值班室，甚至為了方便，還在醫院對面小區裏租了個一居室。

今年四十四歲就是三甲醫院的總主任，更能算得上是年輕有為了。

電熱水壺燒開的聲音響起，沒等時湛把開關關掉，就見淩準起身搶先拿了熱水壺，半蹲在地毯上把茶泡好。

“我說湛湛啊，不能說你是少爺還真拿自己當少爺了。”時修宴恨鐵不成鋼，嫌棄的講，“買菜是你哥拎，買的也都是你愛吃的，現在泡個茶也要你哥來，你這以後上了大學自己住了可怎麽辦？你哥能照顧你一輩子嗎？”

時湛被他念的快暈了，淩準才及時救場：“時爸，泡茶他前幾天剛把自己燙到。買菜也是，他昨晚胃病犯了，今天不舒服，我才拎的。”

淩準這波打得算是一絕，看似幫時湛躲過了一波，實則又引起了時修宴另一波喋喋不休的輸出。

“怎麽還能把手燙了呢？燙傷膏家裏有沒有啊？哎喲，我好像還真沒備過。”光說不行，時修宴還伸手摸了摸他肚子，“怎麽還能胃病犯了？空調開猛了？辣椒吃多了？這都什麽溫度了怎麽還敢開空調，你的嗓子能吃的了那種重油重辣的東西嗎？我看你就是越長大越叛逆了.....”

一句話也插不進來的時湛：“........”

時修宴說的沒有一條能跟現實情況對上的，奈何他老爸就是這樣，當慣了領導，平時就是妥妥的甩手掌櫃，一到家還是收不起他當領導愛叨叨的毛病。

“哎喲。多久不回一次家啊，一回來就開始叨叨孩子啊？”

聲音響起，滿臉無奈的時湛擡頭，就見淩在洲笑着，一邊陰陽他爸，一邊從玄關處走進來。

時修宴轉眼又攬着淩在洲繼續碎碎念，淩爸離去的時候，還轉身給時湛遞了個眼神。

時湛被他逗笑，轉眼看見坐在沙發上喝茶的淩準，嘴角的笑意也還沒褪去。

幸災樂禍。

時湛雙臂搭在沙發上，聞着淩準身上常有的冷杉氣息和西湖龍井的香氣混在一起，不搭調，但又不太違和。

他思考着自己老爸剛剛的話，好像也是。

淩準能陪自己上大學，陪不了自己一輩子的吧。

一想到這裏他就悶悶不樂，卻又不知道自己有什麽資格不開心。

一個記得自己所有喜好，記得自己早上提過身體不舒服，害怕自己再次被熱水燙到，真的把自己當小孩兒養的同齡人。

他這麽好，自己為了感恩，所以不想離開他。

是不是也挺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