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進退兩難
進退兩難
一節物理晚自習給時湛上的心浮氣躁楊悅的雷霆怒吼顯然沒有震懾住見多識廣的時少爺。
比起帶電粒子,他還是更關心塑料袋裏裝的是什麽。
下課鈴一響,同學們陸續開始收拾書包,教室裏又變成了下課時的喧嚣,時湛還沒來得及彎腰拿袋子,就聽旁邊的人開口:“時湛....你,你緊張嗎?”
這一句話把時湛問的發懵,剛彎下腰伸出去的手不自主收了回來,他有些愣愣的回複:“緊張什麽?”
身旁人答道:“保送名額啊,你們學霸不是都比較....看重這些嗎?”
時少爺一頭霧水,就這一句話,他不理解的點有很多。
他起初奇怪,開學兩天,他都沒有和同桌說過一句話,更沒有自我介紹,但他後來發覺,自己被點名那麽多次,這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正常。
其次是不爽,他不喜歡別人給他蓋學霸的帽子。
時少爺心思直,心說起碼得先禮貌認識一下:“同學,你叫什麽名字?”
他總覺得他的同桌是受過什麽不好的刺激,說話聲音小,而且從來沒有直視過他。
“我叫馮路澤。”
“馮路澤。”時湛字正腔圓的重複了一遍,想了想還是輕拍了拍他的肩頭,這本是男生間表示友好的再正常不過的動作,可馮路澤下意識的聳肩把時湛吓了一跳,他疑惑又尴尬的接道,“你不用害怕。”
“成功的方式有很多,楊老師只是想讓咱們收心。不保送還可以競賽,不競賽還可以自考,咱學校每年有二三十個都能進T大P大,有的是機會。”
話音剛落,一道清冷的人聲劃過:“走嗎?”
時湛手下把凳子推好,觊觎了一晚上的神秘袋子拎好:“走。”
時湛沒有多說哪句話,也沒有回頭再關注馮路澤任何的表情,只留下一個背影。
他跟在淩準身後的背影,就像一個被一直保護着的孩子,不管過去了多少年,改變了多少事,都還是一如曾經。
夜幕早已降臨,翡翠嘉禾大門到家還有一段距離,早秋的北風吹的枯葉沙沙作響,湖心的橋上的燈還是把湖面映的金光閃閃。
時湛跟在淩準身後,能看到他被風吹動的發絲。
“哥。”時少爺安靜了一路,還是沒忍住開口。
聞聲淩準慢了兩步,和他并肩:“嗯?”
“買的什麽啊?”
“自己打開看。”
時少爺總覺得走半路上突然立定開箱這種行為做起來很傻,但他此刻腦子控制不住手,借着橋上的木柱子就打開了袋子裏的盒子,淩準就靜靜地站在他身後,等着他打開,等着他看。
盒子裏是完完整整的一小個芋泥爆漿蛋糕。
“所以你消失一下午就是去買這個了?”時湛有點吃驚,“不是不許吃甜的嗎?”
“嗯。”淩準淡淡回答道,“低糖的,可以吃點。”
時湛一回頭對上他的目光,兩人眸底都是亮晶晶的。
一個是驚喜,另一個是滿足。
時少爺一路上都沉浸在一種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情緒裏,就像是喜悅和感動交織,又摻雜着點自責。
這是他從小到大最喜歡吃的甜品,店開在市區邊兒上,沒有外賣,坐地鐵也要五六站。
大部分時間是時修晏回來的時候會順路給他帶,他不是不知道,低糖的蛋糕是需要提前預定的,現買現做。
時少爺這一路心不在焉,腦子裏的事多的要溢出來。
“到了。”淩準一只手把險些走過頭的時湛一把攔回來,“回去吧,藥不用吃了,多喝點水。”
“知道了。”時湛乖乖答道,好像又覺得不夠,“你也早點休息。”
“嗯。”
淩準站在原地看着時湛進了家,關了門。才把目光從空蕩一片的鄰家院子的草坪上挪走,開了自己家的門。
時湛按照慣例洗完澡已經十一點了,又靠着他哥給買的小蛋糕解決了溫飽問題,拿着幾套理綜題往書桌上一丢,然後坐下深呼吸,悵望着天花板。
他的卧室不算小,內置衛生間和衣帽間。時少爺自己本來有個巨大無比的書房,木質的辦公桌能放下他六科教材,可他偏偏不待,一身反骨的在自己的衣帽間裏放了張小寫字臺。
家裏太大,也太空。
他總是盼着時修晏回來,後來發現盼不到,他父皇大人實在是太忙太忙了。
時修晏是離市區最遠的郊區中心醫院急診科的主任,時少爺也理解,他的地位遠次于老百姓的身體和生命。
今天楊悅講話的時候他走神,只聽見了出國不出國的一句話。馮路澤後來的話也有些點醒了他。
出國是萬萬不可能的,他不能和他爸一樣,不顧家,永遠把自己游離在家庭之外,他媽媽當初和時修晏離婚就是因為這個。
更不能和他媽一樣,崇洋媚外,一走就是十年,心安理得的定居在了海外。
害得自己差點成了孤兒。
再說保送,他自己心裏門兒清,他必然是拼不過淩準的。
但是......
他又想和淩準在一起上大學。
因為什麽,時湛說不上來。只是覺得站在這個人身後,就有底氣,有力量。
是淩在洲和淩準給了他十年來缺失的所有安全感。
他只有一條路就是競賽,理科競賽。
期初聯考的全市各科排名對他來說極其重要,競賽他開始的越早越好。
時少爺的優點之一就是從來不存在拖延症,說來咱就來。
縱觀數理化生四門,他的強項目前在于數學和化學。比別人的優勢便是進度超前,數學已經自學到了洛必達法則在導數第二問的用法推導,化學更是直接勇闖有機奪命島。
時少爺一把翻開一本化學材料,先學着再說,具體搞哪門考完試再決定。
畢竟到時候免不了聽他哥和淩爸的意見,淩準斷層霸榜年級第一一整年不說,淩在洲更是遠見過人的頭腦型商人,永遠能給孩子們最到位最有含金量的建議。
一本題刷到半夜十二點,時湛揉了揉酸痛的頸椎站起身來到窗邊。
海江大橋周圍已是空無一人了。
夏天又過去了。
過了炎熱的酷暑,不再擁有晴日的悶熱和溫暖的晚風,人們便也不再留戀四季可見的海江美景,冷風時節,就是要早早睡覺。
但高中的學生沒有資格說這話。
轉天時湛就報名了實驗中學的化學競賽隊,淩準報的是物理,這樣周五本沒有晚修的時間都被競賽課填滿。
他把更多的時間分給了化學,譬如政治,根本連背都不背了,反正參加的是會考,這在他們眼裏是有手就行。
一下課看着無精打采卻還翻着一本化學教輔的時湛,段之途問他:“時湛,競賽報的什麽?”
“化學。”
“诶,巧了不是,我也報的化學。”
時湛被有機推斷題攪得頭昏腦脹,沒心思回他,另一邊是餘光看見,馮路澤,他這個奇怪的同桌,總是用奇怪的眼神瞥他。
段之途話音剛落,廣播大喇叭裏張主任的聲音響起:“請高二年級時湛、段之途立刻到一樓會議室開會,請高二年級時湛、段之途立刻到德育樓一樓會議室開會。”
時湛十分不滿,皺着眉丢下筆看了眼手表,還有五分鐘上課,并且下節課是政治。
他不是擔憂會落下什麽課堂內容和知識點,而是他們班的政治老師,屈作玉,人稱滅絕師太,以愛找茬不講理風靡全高中部。
“走吧。”段之途給時湛一個眼神,“張鹵蛋喚咱們去的,她肯定也聽見了。”
時湛想了覺得他說的對,于是沒過多猶豫,頭都沒回的就去了。
他沒回頭,沒發現自己放在書箱裏最上面的政治書,在教室的一片喧鬧中,被旁邊人默不作聲的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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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湛一只腳剛邁進會議室,上課鈴就響了。
站在兩個人面前的張競安,頂着他反光的頭頂,上課鈴在他這裏就像對牛彈琴,一點沒有個主任的樣子。
“叫你們兩個來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啊。”
說着,張競安自顧自拉了把凳子坐下,時湛和段之途宛如兩個小學生罰站一樣靠在牆邊。
時湛拿胳膊肘怼了怼段之途,下巴指了指飲水機的方向,段之途才意會,趕緊給他接了杯水,好讓他趕緊說完趕緊放人。
張競安點點頭接過杯子,左手摸了把锃亮的腦袋:“初一高一的軍訓,你們每天早中晚派人各查一次,查假條,不準無假條見習,查出勤人數。”
時湛沒說話,段之途應了一聲:“好的張主任,還有別的事要交代嗎?”
“沒了,你們這周不是要考試嗎?剛好他們下周一軍訓,不耽誤。”他回過頭擺了擺手,“你回去吧時湛,你們這節什麽課?”
“政治。”
“那段之途留下,跟我一起把團員檔案整理了,教育局明天要交,不趕趟了。”
時湛滿臉寫着無語,一句話的事非要找現在說,已經上課五分鐘了,段之途是留下了,自己回去又是免不了一場血雨腥風。
但他還是乖乖地點點頭,關上了會議室的門就邁開長腿往班裏跑。
到班門口一個急剎車,時少爺扶着牆把氣喘勻保證自己能說出來話。
“報告。”
講臺上的女人往他身上輕蔑的掃了一眼,手上拿着的書直接扔在講桌上,頭也不回地問:“幹什麽去了?”
“上課前五分鐘,張主任廣播叫我開會。”
“哦。”屈作玉輕笑一聲,轉過身和時湛對視,“那你的好兄弟呢?”
時湛就站在門口,喘着粗氣,衆目睽睽之下,一句一句的回答:“被張主任留下幹活。”
“看來你們班的大才子們,都不喜歡上我的政治課啊。”屈作玉雙手插在口袋裏,腳下的高跟鞋聲清脆入耳。
她來到時湛面前,語氣平靜卻話裏帶刺:“你都不如和你找的借口一樣,別回來了,你一回來,都打斷我講課的興致。”
時湛想過自己一定會被為難,這種為難和杜海潮、楊悅不一樣。
他們是真的在乎學生,而屈作玉只是單純看不慣自己,看不慣理科重點班的所有人。
實際上臺下的同學們,大都手裏攥着拳頭,看着時湛被他為難,卻又因為自幼被根植于內心的“尊師重道”四個字,不敢多言。
“老師,不知道是不是您辦公室的廣播壞了,但走廊裏,校園裏每個角落都有廣播。”時湛擡起頭與她對視,“您沒聽見,您不相信,都可以和張主任核實。”
他每說一個字,屈作玉臉就黑一個度。
她讨厭理科班,因為不管是哪一屆,哪一場考試,楊悅的班總是壓她的班一頭,偏偏理科生還不愛學政治,她在這一群老師之間永遠擡不起頭。
“就你這樣,過不了會考,我看你拿什麽考大學。”她似乎感覺不到自己的破防,“你理科學得再好,政治過不去,全都白瞎,你看哪個好學校會要一個會考都過不了的學生?會要一個記了頂撞老師處分的學生?”
時湛沒想到,她已經開始血口噴人來誣陷自己,他光速思考自己應該怎麽回的時候,下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他哪句話頂撞您了?”
屈作玉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找到聲音的主人,但其實她不用細聽都知道,說話的就是這個班裏最風雲的人物。
準确來說,是年級大榜上最風雲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