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孟樓此時确實不是一個人。
他本來正在自家旗下的某個KTV內賓包廂裏,跟一群二三代朋友們鬼混。
玩得正嗨,突然聽說他的女神,杜白晴也帶着幾個女生來了,忙把人請到自己的豪包裏,用盡力氣耍寶,就為博美人一笑。
杜白晴今天格外好說話,跟他算得上有來有往。孟樓在她面前,極少得到這種待遇,整個人都嗨飄了。
聽她說晚上不在這玩兒,而是要去旁邊看B牌的新品發布會,孟樓當即拍胸口說,馬上補票,在場的都去。
接着又聽杜白晴不經意地說:“好的呀,但我想我姐了……”
她朝孟樓嘆了口氣,笑着說:“她呀,嫁了人,就忘了我們這些朋友——見色忘義,壞死啦!”
幽暗的包廂光線,都擋不住她眼中閃動水汽的光。
孟樓哪還聽不出自己女神的弦外之音?
趙茜茜攀上高枝,就拽起來了,簡直不識擡舉!
當即一個電話打過去,誰知直接被轉移到語音郵箱。
他不好輕言放棄,又連打好幾個。
恰好趙茜茜取消免擾,接了電話,他的開場第一句就有些收不住火。
然而,趙茜茜一改往常那種拘謹有禮的态度,不但沒被他吓到,反而語調舒緩地反将一軍,孟樓再看見身邊佳人含情脈脈的眸光,頓時福至心靈。
他打了個手勢,讓包廂裏衆人安靜,暫停音樂。
把手機點開免提,放到面前的大理石臺面上。
為了彌補距離可能導致的收音效果,孟樓下意識放大了聲音,說:“當然有好事啊!約你來看秀,B牌的秋冬新品發布會——免票,大夥兒都在,就差你了!趕緊來吧!”
安靜的包廂內,趙茜茜像是思考了一秒。
她的聲音聽着纖細溫柔,氣質優雅,完全不像正被人怼着臉施壓,反而像個大家閨秀,在文明地應對個二傻子。
她說:“B牌?不去。”
被她如此幹脆地拒絕,衆人還是頭一次,都有點意外。
面面相觑中,杜白晴為難地笑起來,說:“姐,不要生我氣啦!朋友們都在,一起去嘛!看完秀,你要是手頭緊,不想買大件,可以買個小東西呀!鑰匙扣,手機鏈什麽的……”
她話沒說完,就聽旁邊幾個公子哥一起“噗”地笑了起來。
孟樓心領神會,從旁揶揄道:“你搞笑啊晴晴,人家茜茜現在可是富太太,她手頭緊???說不定過來包全場!是吧茜茜!”
他們想象中,那些外表光鮮,手裏沒兩個子兒的人,被這麽一激,大概率就會硬着頭皮沖過來,然後現場給他們看幾個笑話。
不是咬碎牙,掏出老底來,買幾樣破爛;就是假裝一樣都看不上,但表情也依然是咬碎牙的難過。
在杜白晴那頭的劇
璍
本裏,趙茜茜給她看哪個笑話都挺好的。
按照以往的模式,她事後還不得不充當給她拎包裝袋的,多快樂呀!
誰知,趙茜茜輕輕笑了兩聲,然後說:“不是我不給面子哦,你們這約我約得也太臨時了。今晚Y牌和Z牌也發布新品,我正守着呢,去不了啦。”
一圈人的懵逼中,杜白晴想起什麽來,一臉震驚,說:“你說的是,那兩個國內設計師品牌,衣服……幾百塊,最多一千多一件的?你在家裏……在網上看?”
她差點笑出來,擡手掩口,才表現得像大家閨秀受到重度驚吓,沒有當場尖叫而已。
夥伴們為表支持,都露出鄙夷的眼色。
趙茜茜仍不疾不徐,說:“是啊!好看、獨特,還便宜,跟白撿一樣——不是我說,B牌幾十年一個款,說是經典,難道不死板嗎?晴晴,你們除了喜歡吃飽了沒事,滿世界亂跑,會亂花錢,也多少提升點審美吧!”
衆人:“……”
趙茜茜:“不說了,我的秀要開始了,別再找我了哦,跟各位其實也沒有很熟。”
電話挂斷,包廂內衆人都有點懵逼。
孟樓兩秒後才反應過來,像被踹了一腳的狗,扭着臉冷笑了聲,說:“卧靠!以前沒看出來,你姐這小嘴叭叭挺厲害呀!”
杜白晴頓時撅起嘴,眼圈說着就紅了:“好心好意叫她出來玩,她怎麽這樣!”
孟樓心疼地看着女神梨花帶雨的模樣,手擡起,在她後背拍了拍,說:“算了算了,有些人就這樣,自以為得勢了,看不起人——但你猜怎麽着?他們,撐不過兩天;兩天過後,就會爬回來求你了!”
杜白晴皺着漂亮的眉毛,不開心地低着頭,說:“算了,我也沒心情,想回家了。”
衆人一頭霧水,勸說:“別呀!”“不看秀還可以玩兒別的嘛!”
孟樓心裏明鏡似的,痞痞笑了一下,拉着她說:“何必呢!那就是個野丫頭,你跟她生什麽氣!再說,過幾天,你不是要帶她參加‘雞哥’?到時候百萬觀衆面前,你教教她做人!”
杜白晴本來真沒心情,聽到這一句,胸口那團氣突然就松開來,繃着想走的那根弦也軟了。
衆人一再挽留,她也就幹脆道:“那好!我是看你們的面子!”愉快加入人們以她的喜好為中心的娛樂活動中。
沒有人在意趙茜茜剛才給他們帶來的那點不痛快,反正那就是個圈外的隐形人而已。
但在這群縱情歡樂的人中,有一雙慣于低垂看地面的眼睛,卻在旁聽了剛才那通電話後,不自覺地,亮起兩星微弱的光。
*
趙茜茜晚上并沒有看什麽“秀”,她怼完那群無聊的人後,愉悅看了下新一串“+3”、幾個“+10”,甚至還有一個“+100”注入她的進度條。
???
加100???
是哪位受到了這麽大的震撼?孟樓?
要是換在過去,她肯定會琢磨一陣對方是誰,經歷過哪些心路歷程;但現在,她沒那麽關心了。
100分的影響力再強,跟一百億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
因此,她只在看到“+100”時,心裏好奇還有這種分數?可轉頭,就把精力投入到了“造型助理”的工作中。
上輩子短暫的婚姻生活裏,她跟裴廷輝達成了能不相見就互不相見的默契。
現在,她也下意識保持着這種習慣。
早上起床,看看時間,再跑到窗臺邊、卧室門邊聽聽動靜,了解一下裴廷輝走沒走。
确定他走了以後,才出門。
可這套策略在她重生回來後,還沒執行幾天,就出了纰漏。
今天早上,她算着時間,在自己的地盤裏,磨蹭得差不多了,确認門外沒什麽動靜,于是開門下樓。
可誰知一到飯廳,就撞見了桌邊慢條斯理吃早餐的裴廷輝。
趙茜茜:“……”
但撞都撞見了,旁邊管家、大廚都在,她總不能當場再退回去,只好硬着頭皮上前。
男人跟過去一樣,襯衣西褲都穿着妥帖,是随時拎過西裝就能閃人的備戰狀态。
因此,一頓早餐的氛圍,不像吃飯,倒像開會。
趙茜茜想到自己“造型助理”的角色,認了,開會就開會吧。
她職業禮貌地打招呼:“裴總早。”
男人掃過她一眼,沒表現出對她的存在,或她的稱呼,感到哪裏不适。
他聲調平和,自然回應道:“早。”
然後,兩人就陷入到一句話不說,各自埋頭幹飯的公司氛圍。
好在裴廷輝待得不久。
幾乎是在趙茜茜剛開始感到有點緊繃時,他就結束用餐站起身。
趙茜茜以為,他要麽會老總範十足地沉默閃人,要麽會頂頭上司範地讓她“慢慢吃”,假惺惺禮貌閃人。
沒想到,男人卻走到她身旁,往她手邊放下一只靛藍色的絲絨首飾盒。
喝牛奶的趙茜茜:“……?”
她偏頭,看到男人眼中滑過一絲隐藏什麽的神色。
他還是那張公事公辦的臉,聲音風度翩翩,聽不出感情傾向:“路上看到就買了。你看着戴。”
趙茜茜放下杯子,把小盒子打開。
深藍近黑的絨面上,嵌着一顆超大超閃的粉鑽。鉑金托底,周圍還衆星拱月般圍了圈切割精細的小鑽石。
就趙茜茜的專業知識來看,這顆粉鑽的品級不會低。
整只戒指的美感和華麗程度,是那些展現王公貴族奢侈生活的小說或影視劇,會大篇幅長鏡頭來特寫的那種。
她有點驚異,下意識擡眼去看他手上的那只婚戒。
裴廷輝跟着她的目光,觸到自己無名指上的素戒後。
他仍是語調平穩,有備而來地道:“男人戴素戒很正常。”
他的目光點點趙茜茜手裏托着的華麗戒指,接着說:“它們也是一對。”
趙茜茜明白了。
他的最後這句話是說,新買的戒指,雖然跟他的婚戒不是從“對戒”那種欄目下買的官配,但就色彩和造型來看,再結合他前面那句“男人戴素戒很正常”,意思是,盡管這倆一個華麗,一個樸素,但算各司其職,沒有突兀。
他說得不多,禮物送得也令人意外,趙茜茜卻莫名恍神。
她點點頭,說:“好。謝謝裴總。”
男人“嗯”了一聲,轉身上樓,準備上班。趙茜茜抓緊機會,早餐也不吃了,躲回自己房間。
雖然滿打滿算,她跟隔壁那個男人相處也有一年多,但在他面前時,她總是腦細胞不大夠用。
回到自己的地盤上,腦子來來回回地想幾圈,才把自己胸口那股莫名的感動厘清了來龍去脈。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跟裴廷輝結婚,是雙方家長的權宜之計,但就資源盤面來說,杜家如今的體量和經營狀況,對裴家算是高攀。
在這個前提下,杜家不開口要的東西,裴家自然不會上趕着倒貼。
所以,落到趙茜茜和裴廷輝的個人層面,就成了:
——雙方大佬決定:你倆準備結婚;
好的。
——結婚的配套是這些;
好的。
——有些細節顧不上了,湊合吧;
好的。
趙茜茜不是個崇拜物質的人,但在拿到由杜家極力建議“差不多意思意思”、裴家恭敬不如從命随便買的鉑金對戒時,她的确有過剎那無語。
就好像她再不願看清事實,卻也隐隐感覺到,舅舅舅媽似乎巴不得把窮酸卑微刻進她生命中每個關鍵時刻和每個生活細節裏。
如今,裴家人跟她無冤無仇,卻因為不明就裏,糊裏糊塗就站了舅舅舅媽的隊,幫忙落實了他們鄙薄待她的意願。
但她一如既往是沒有話語權的。
人生最重要的時刻,被又一次當做空氣,她也只能無聲無息暗中消化。
但沒想到,裴廷輝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他的理由很中肯:作為已婚男人,不論他身家多少,随手戴只戒指以示歸屬就已足夠。
沒人會在意那是什麽造型,什麽材質,值多少錢。
但女人不行。
女人的婚戒,從耗材、到造型、到稀缺度、到最終花銷的具體金額,都是社交圈裏,所有此類話題的重要談資。
作為嫁進裴家的人,被衆人圍繞時,随便誰點一句,“呀,裴太太,你怎麽戴那麽素的戒指呀!”——她要強行說,“我先生注重精神追求,不看重這些”、或“我們真愛無敵、無需物質證明”,誰信呢?
平白給人添笑掉大牙的話柄,以及每每被人提起時,就戳她“看,誰都不在意你”軟肋的痛苦罷了。
可現在,裴廷輝親手給她修好了一片盔甲。
“你看着戴”,他說。
而不是“以後戴這個”,選擇的自由權交給她,完全沒有表露出任何憐憫施舍的意思。
趙茜茜越想,心口越有點熱。
她問系統:【上輩子不是這樣的……他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