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林通發來的通告，是個近期網絡正火的餐廳經營真人秀，叫《一川風月》。
因為正式的名字太裝了，節目組怕沒有觀衆緣，想了個非官方名字，叫“設酒殺雞的哥哥”，簡稱“雞哥”，買了水軍，讓“雞哥”這個诨名迅速紅遍坊間。
主角團六個身高近一米九，各有各外形優勢的帥氣小鮮肉，收割了無數觀衆的喜愛。
表面上看，那麽好的節目，是怎麽會落到趙茜茜頭上的呢？
林通當然不會解釋。
他只說：【這是以前就簽好了的，如果你不去，就準備好違約金吧。】
趙茜茜：“……”
她點開附件。這一看，清清楚楚。
附件裏是一份合同掃描件和一份附屬合同。合同主體，是雞哥節目組和杜白晴，趙茜茜出現的地方，在附屬合同裏。
主合同也許是“很久以前”簽的，但硬塞趙茜茜進局的附屬合同，日期顯示則是昨天。
擺明了設局搞她。
可她還真不能以“合同不是我本人簽的”為由，拒絕履行。
因為出道以來，她的所有工作合同，都默認由舅媽黃淑儀代簽。這種默認，以前她沒提出過異議，那這一份也就默認有效。
至于這個捏造的合同時間——節目組都允許他們臨時加塞個人進去，附加合同的落款日期，根本就不是問題。
至于違約金——十八線藝人，趙茜茜的出場報價是3萬，違約金是“直接損失的100倍”。
先不管“繁星”的天價違約金在法律面前能不能成立，但反正，林通的這一後招，讓趙茜茜先看清了一件事：舅舅舅媽他們跟她的關系，确實只有利益操控，沒有一丁點兒感情。
林通：【怎麽說？賠錢？你有嗎？】
趙茜茜瞄了一眼旁邊的床頭櫃。
抽屜第一層，放着一張來自裴家大少爺“無上限”的兜底承諾。
錢，她還真有。
但“賠”給繁星娛樂或杜家，都很沒必要。
她輕蔑笑了下，回道：【有錢我也不會往垃圾堆裏丢。我會去的。】
林通沒多說，似乎無論是上次的“垃圾主子”還是今天的“垃圾堆”，他都沒有異議。單回了個：【行。】
不久後，杜家的客廳裏，也相繼傳來幾聲塵埃落定的松氣。
視頻電話裏，杜興修自得微笑道：“看吧，我怎麽說的？這還是缺錢！裴家有用了幾十年的老管家呀，大頭怎麽算，都不可能從她手上過！——零花給不了多少！再說了，她這才剛嫁過去，那裴大公子說不定都沒想到這個！”
他停了停，見妻女洗耳恭聽，便拿出諄諄教誨的姿态，說：“你們啊，就是想太多！你們想想她的處境——她跟裴廷輝都不認識！你們不也聽說了嗎，兩個人連新婚夜都……對吧？那還敢跟一個陌生人伸手要錢？”
桌邊原本愁眉苦臉的母女倆，都逐漸展顏，笑出了聲。
杜興修也大方笑出來，說：“行了行了，趁這一波，給她個今後還有這種好資源的胡蘿蔔，哄着她趕緊把下個五年簽了！還有啊，你們教訓歸教訓，隐晦點兒，別真把她逼急了！再怎麽說，現在是她在充當我們跟裴家的橋梁，好吧？”
主要目的已達到，杜白晴母女倆都高高興興，杜興修說什麽，兩人都甜甜答應。
兩邊又相互囑咐了幾句，挂斷。
黃淑儀拍拍杜白晴的手，說：“傻女兒，現在放心了吧？明天你不是一大早要跟小摩打視頻電話？還不早點睡！”
杜白晴紅着臉抗議道：“人家叫Moses，什麽‘小摩’，難聽死了！”
說着雀躍起身，乖順道：“那我睡啦！”
黃淑儀：“嗯嗯！做個美夢！”
杜白晴：“mua mua！”
回到房間，關上門，杜白晴笑容還沒收斂。
是沒想過要動這麽大幹戈的。
本來嘛，趙茜茜一夜之間變得那麽牙尖嘴利，一句話都說不起。
她媽出手，打給林通，也只是想讓她接幾個小工作，在大大的吳城裏東奔西跑幾天，淋點冷水，清醒清醒。
誰知道她竟敢頂嘴，說不續合約了！
杜白晴還以為，她跟裴家公子不過有名無實地過了一個晚上，就搖身一變，跟她平起平坐了呢。
搞半天還是那麽卑微啊！
刨去抽成，稅前一萬五的活兒都接，真窮瘋了吧！
杜白晴嘴唇嫌棄地扯了扯。
既然這樣，就不要怪她逗她玩幾場喽！
在自己寬大華麗的公主床上滾了幾圈，她輕而易舉想到個主意。
*
“雞哥”節目組的正式通告第二天就發了過來，錄制時間在三天後。
官方發了有杜白晴剪影的先導片，又有人假裝知情者，透露杜白晴的“熱心姐姐”，趙茜茜也會參加。
消息一出，雞哥和杜白晴的官博都沸騰了。
趙茜茜兩邊看了看。
雞哥那邊沸騰的點，是哥哥們的大波粉絲捧場，除了狂喊“我家哥哥最帥”之外，就是以維護自家愛豆形象為前提的，替節目組打call，友好猜測那個漂亮剪影的小姐姐是誰。
但在杜白晴這邊的畫風就不一樣了。
除了一如既往贊她“老婆神顏”的粉絲外，在她點贊、“友情轉發”了雞哥當期節目的先導片後，她的微博下，頓時出現一大堆讨論趙茜茜的人來。
【什麽呀，熱心姐姐又來吸妹妹血了嗎？】
【那個欠欠是怎麽回事？怎麽我們晴晴去哪她都要跟着？】
【有的人真的是揣着“熱心”就能蹬鼻子上臉呗！】
也有不明真相的觀衆問：【這是個什麽情況？你們在罵誰？人家不是姐妹花一起上節目嗎？塑料的？】
憑良心說，這種言論，她以前真的會很介意；但現在看來，這不就是清晰明了的職黑帶節奏嗎？
杜白晴就是個典型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孩子，知道這世上大多數東西，自己都能輕易拿到手。
所以她不是很在意那些東西，這其中，就包括對普通人來說很優厚的物質條件，或者她所在娛樂圈中，她能輕易得到的那部分誇贊和景仰。
因此，她嘴上說着想當大明星，願意接受更廣面上的、人們對她的崇拜。
可要是以這個為目标，讓她為之多付出一點點努力，她就不樂意了。
所以，出道以來，盡管資金管夠，包裝給力，營銷強勁，資源更是一等一地好；可因為大學前兩年純放羊，後續三年裏，她偶爾積極，多數時候還是以自我快樂為中心，并不怎麽營業。
幾年下來，粉絲總共就累積了不到五百萬。
充其量就是個大網紅。
反觀趙茜茜，除了林通給她找的那些坑爹走穴，以及随杜白晴的人設需要，被傳去充當“崇”妹狂魔外，別的什麽都沒有。
如今，她的官微粉絲才二十來萬。
體感還都是跟她一樣，屬于貧窮且沉默的一群。
也就是說，她都算不上網“紅”。
可是現在，看着這二十萬出頭的粉絲數，再看看自己進度條的數字，趙茜茜腦中閃過一個快樂的嘆息：
哇哦，她好像只用在節目上說五句話，她的改運KPI，至少能完成萬分之一？
看似完全不可能的任務，多少有了點新的盼頭。
可就在她刷着“雞哥”的往期節目，想要找找感覺，以此預判杜家究竟想在哪些環節給她挖坑時，她的手機卻不斷響了起來。
一堆面目模糊的“朋友”，齊刷刷找到了她。
【茜茜，在幹嘛？出來玩啊！】
【妞，逛街去！】
【嗨，上次你說想去的那家，景觀最好的飯店，我預約了下午茶，來拍照！】
趙茜茜：？
要不是她看頭像就知道，這是哪家名媛，那是哪家千金，單就這邀約的內容，還以為是騙子。
但，也差不多吧。
她把手機按靜音，翻過面去，繼續做節目功課。
等她總算從節目準備裏出來，翻過手機看時間時，驚訝發現，她的電話微信都刷爆了。從中午到晚上，接連不斷冒出來的各式邀請，竟然有幾十個！
雖然他們見她不回，都難得脾氣很好地邀了又邀，但都是自說自話。
好像他們的邀請，跟她其實沒什麽關系；他們是迫于什麽壓力，才幹這事的。
趙茜茜曾經也不是不相信這些朋友。
因為舅舅舅媽不想落人話柄，她從小到大，除了大學外，跟杜白晴上的都是同一所學校，有時甚至同一個班。
這導致，她們的交友圈，客觀上就高度重合。
一開始，趙茜茜因為脾氣好，對誰都笑眯眯有耐心，新認識的小朋友們總是更快地走近她。
可一旦開始深交，她們發現，原來熱情活潑的趙茜茜，在生活中不但是個沒爹沒媽的孤兒，而且養着她的舅舅舅媽家，幾乎從各個層面，給她的條件都遠遜于杜白晴後，她們就陷入了痛苦。
大人總說，小孩子心裏沒有貧窮富貴之分。
但事實上，小孩子對于物質或情感條件的敏銳度極高，并且深度共情。
他們發現杜白晴深受父母、全家大人、乃至傭人的寵溺，物質條件非常豐富；而趙茜茜，穿的是杜白晴不要的舊衣服，全家人對她則總是調侃和嘲諷，甚至連傭人都敢當着主人的面，随口沖她抱怨……
他們不但深感同情，更深感恐怖。
但他們對她的境遇無能為力，甚至有人下意識會擔心她身上的厄運，哪天會傳染到自己。
總之，跟趙茜茜交朋友的幸福感沒有了。
他們憑着本能，都轉移陣地到了杜白晴那頭，成了她的朋友。
他們才能玩到一起，一起比拼家世、比拼家中長輩對自己的寵愛，一起随心所欲買各種東西，一起參加昂貴的、趙茜茜會主動說“不去”的夏令營……
長大後，成年人的表現，不會那麽明顯。
所以，曾經趙茜茜還認為，長大成人後，她也有了幾個不錯的朋友。
……呵。
她翻開那些邀約，回複一條“抱歉，去不了哦”，就把它們忘到腦後。
不料，剛回完，一個電話又打了進來。
來電顯示“孟樓”。
趙茜茜迄今為止還沒有過挂人電話的先例，想了想，接起來。
對面撲面而來就是一股強悍的氣勢：“茜茜！怎麽着？行市漲了，請不動姑奶奶您了呗！”
趙茜茜皺了皺眉，想起來，這不是杜白晴的某位裙下之臣嗎？
自從跟杜白晴走近後，不知他嗅出了什麽，向來對趙茜茜都是表面客氣，轉臉就不看的作風。
她跟他私下完全沒交情，這死纏爛打就很有意思了。
趙茜茜穩住自己挂電話的沖動。
系統鼓勵過她，要抓住每個機會，沖擊她的百億目标。
纖長的睫毛眨了眨，趙茜茜輕笑起來，道：“孟大少，你請我出去？有什麽好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