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很期待與你見面
第84章 很期待與你見面
沈榆回家晚了,桌上擺的飯菜是又回鍋熱過一遍的,溫遇旬坐在飯桌邊等人,垂着眼睛看平板,沈榆進門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副樣子。
原來他這種不可一世的人也是會餓着肚子等人吃飯的。
沈榆關門換鞋的時候溫遇旬沒動靜,裝作沒聽到。事情就有點難辦了。
沈榆走過去,溫遇旬手上沒放什麽力氣,沈榆很輕松地就從他手裏把平板抽走,放在桌上,彎腰低頭問他:“不是要你不要等我了麽?”
手上空了,溫遇旬就伸手把沈榆推走:“先吃飯。”
不高興了。
沈榆從善如流地在溫遇旬對面坐下,解釋道:“我是被留堂了。”
謝夢朝都那樣問了,沈榆怎麽好不說實話的。
寧以橋說:“暫時沒有。”邱風看他一眼,也說:“暫時沒有。”
然後兩個人一齊望向沈榆,臉上有含蓄的笑意。
謝夢朝很敏銳地捕捉到,問:“小榆不會有吧?”
兩個知情人心裏都有數,明白這種事情應該沈榆自己來說,就都站在一邊沒說話。
沈榆本來也沒想刻意隐瞞,就大方道:“有的。”
原本謝夢朝覺着這三個人裏面,寧以橋是最不安分的,談戀愛這種事情他應該排在首先,邱風和沈榆兩個人看着都沒什麽興趣,沒想到最先談戀愛的居然是沈榆。
她應該祝福的,就說,“恭喜。”
然而轉念一想實在驚異,又有點頭大,又說:“噢我的老天……你們這些熊孩子不給我一天好日子過,不過想想也是,你長成這樣,沒有談是不是才不正常?”
好像被誇了,但是沈榆直覺這個時候該說:“不好意思。”
“沒有早點告訴你。”
戀愛結婚人之常情,這符合大多數人的人生軌跡,謝夢朝沒什麽好說的,擺了擺手,心裏沒有哀怨的情緒,正常走流程一般地問:“女孩子家裏沒什麽問題吧?談戀愛還是要找靠譜的,不然到時候公開也不大方便。”
“……”沈榆的背脊僵硬了一瞬,随後小聲說,“他不是女孩子。”
“他和我一樣,是男生。”
錄音室裏一下落針可聞,沈榆看此時的謝夢朝大約就是一座被預感了爆發期的活火山,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過了一會兒,謝夢朝一言不發地轉身往回走,走到門邊把手處才停住。
“你們倆,該去哪兒玩去哪兒玩。”話是對寧以橋和邱風說的,謝夢朝盯着沈榆看,“你和我過來。”
“然後我就被經紀人叫去會議室開了一個半鐘頭的短會,”沈榆說,“是她單方面審訊我。”
用詞很妙,溫遇旬沒琢磨明白,便直接地問:“罵你了麽?”
“那倒沒有,”沈榆低頭嚼一顆馬蘭頭,“夢朝姐人還是蠻好的。”
他以為謝夢朝大概率震憤,罵他在所難免,說的無外乎也就是他猜都能猜到的那一套,然而她只是問了溫遇旬一些家裏的情況……雖然這個問題同樣棘手。
謝夢朝聽完後也覺得棘手,會議室就那麽大點兒方圓,都快要不夠她轉的了。
她和沈榆聊了很久,最後對他說:“最重要的是你們父母要同意。”
沈榆也贊成:“是的。”
“想好怎麽說了麽?”謝夢朝問。
這當然是沒有的,想肯定是想過,翻來覆去夜不能寐地想了好幾個來回,腹稿被推翻千千萬萬次,還是覺得怎麽說都不夠好。
“算了,”謝夢朝看他猶豫,嘆了口氣,“這算是你的私事,公司只能盡最大的程度幫你兜底,只是沒辦法完全不參與,有什麽新進展麻煩你通知我們一下,不用太詳細,但一定要真實,你能理解嗎?”
飯桌上,沈榆嚼完了馬蘭頭,也問溫遇旬:“你能理解嗎?”
都是沈榆在說話,溫遇旬只扮演聽衆,吃飯很快,此時已經放下筷子,“我理解什麽?”
沈榆說:“我今天晚回家。”
溫遇旬還能說什麽,只好說:“能理解。”
飯後,沈榆窩在沙發上回微信消息。
寧以橋的好奇心過于膨脹,在他們三個人的小群裏給沈榆發消息,問他謝夢朝罵他什麽了,看起來臉色好可怕,沈榆是不是要被辭退,他們是不是做不成隊友了,難道明天就要大難臨頭各自飛。
“兄弟,我支持你solo!”
沈榆緩慢地打字:“不是很巧,我沒被辭退。”
“我一沒賭二沒嫖三沒出軌四沒違法亂紀,你歧視同性戀?”
寧以橋現在這個點還跟邱風一塊兒在外面喝酒,剛才發來的語音消息背景音複雜又吵鬧。
過了幾秒,寧以橋回了消息,沈榆半躺在沙發上點開,裏頭傳出的卻是邱風的聲音。
“他不歧視。”
沈榆以為寧以橋醉得亢奮,連消息都要別人幫忙回,笑了一聲,随手将手機扔在一邊。
上樓的時候看了一眼,溫遇旬沒在卧室,書房的燈亮着,透過沒關嚴的門縫亮出來。
在家的這段時間,雖然沒有工作要做,植培所裏正在做的實驗交給別人經手無疑是對他這樣驕傲的人的打擊,不過溫遇旬什麽都沒說,還是常常泡在書房裏,要麽看文獻要麽翻論文,全然看不出一點挫敗的樣子。
兩個人各做各的事情,像把對方都當成了這個空間裏必要的、理所應當存在的氧氣分子,存在幾乎無感,沒了大約會死。
經過書房的時候沈榆聽到溫遇旬在打電話,說得依舊很少,“嗯啊哦”就把整段對話敷衍過去了,好像不甚在意對面那麽憤慨和激動,是在講什麽。
他回溫遇旬的房間洗了澡,身上和他染上一樣的沐浴露的味道。
洗完澡出來一看時間,居然逼近十一點,沈榆直覺和溫遇旬一起待在家裏的時間變得格外迅速,從睜眼到閉眼的每天都在幸福地飛逝。
溫遇旬的房間隔音一般,沒有沈榆自己的房間隔音好,不明白原因。
門外響起腳步聲,沈榆緩緩滑進被子裏,腳步聲卻由遠及近,然後又飄走了。
溫遇旬沒進房間,原本應該只是小事情,然而沈榆耳朵挺好用,“咔噠”一聲,是打火機被按開的聲音。
昨天才做過胃鏡的,早上還和他抱怨嗓子不舒服。
沈榆又多在被窩裏待了五分鐘,想了想還是下了床。
屋內樓上樓下都幾近漆黑,只有二層的陽臺門邊開了一盞暖光落地燈,門沒關緊,露出一道小縫。
沈榆走過去,溫遇旬站在露臺上,低頭背對着他,風吹過來,臉邊便散出些白色的霧氣。
開門的動靜不至于聽不到,溫遇旬聽到聲音轉過頭,嘴裏含了根剛點燃不久的煙。
猩紅和黑夜對比度明顯,但煙頭一點光亮連臉都照不清,沈榆看不清溫遇旬的表情。
“不是喉嚨不舒服麽。”沈榆跨進風裏,站定到溫遇旬面前,“怎麽還抽煙?”
溫遇旬毫無被抓包的自覺,皺眉純粹是因為沈榆穿得單薄就跑到陽臺上來,“穿這麽少,回去吧。”
沈榆站在原地不動,也純粹是因為溫遇旬沒有要走的意圖。
“你還要抽?”
放在平時他不會管得這樣事無巨細,溫遇旬自己有數,但是今天嗓子不舒服還抽煙好像就不太有數的樣子。
溫遇旬主意也大得很,含着煙沒放,有些含混地對沈榆說:“吳家豪死了,梁淑婷現在的丈夫。”
沈榆頓了頓,腦袋空白了一瞬。
肺癌晚期,時間不多了,不然三房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争遺産。
“梁淑婷進了醫院,摔到了腦袋,”溫遇旬冷靜的闡述仿若置身事外,好像梁淑婷與他沒有任何幹系,“腦疝,現在不會動也沒法說話了,只有一點意識。”
察覺到不對,沈榆問:“這兩件事有什麽關系?”
溫遇旬把煙從嘴邊拿出來,缭繞的煙霧飛滿了半個天空似的,“據我安排在那邊的人說,是吳家豪的二房做的,但是沒有确切證據,吳家豪一死,沒人給她撐腰。”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他們彼此沉默地立着,溫遇旬沒再看他,轉過身撐着欄杆,一支抽完,又從煙盒裏抽出一支。
打火機的聲音又響,沈榆也沒再攔他。
煙是消耗品,沈榆看溫遇旬抽煙的這陣仗,突然出聲,道:“回去麽?我有點冷。”
溫遇旬眯着眼睛,睨着遠處的虛無:“你先回去,我過一會兒。”
沈榆低下頭,用手搓了搓臉,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
“回去吧,我想做。”
“……”溫遇旬和緩地把頭轉過來。
“真的,”沈榆生怕他不信似的,偏了偏頭,眼睛緊盯着他,“哥哥,我想做。”
這話說得好像前些天沒讓他爽到似的,溫遇旬拿下煙,随手在欄杆上按滅了,嘴裏最後一口含着的煙吐在沈榆臉上。
“你關心人的方式這麽特別?”
溫遇旬沒接沈榆的話,轉而問起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你寒假還有幾天?”
沈榆回答道:“一個月。”
“那夠了。”溫遇旬說,“願不願意和我回一趟香港?”
沈榆猜測:“願意是願意,你要回去照看她?”
溫遇旬彎了彎唇角,笑了一聲,“怎麽可能。”
“我是去給她收屍。”
他平時說話就很難聽,語氣也沒什麽情感,這時候卻戾氣更重,然而很奇怪,沈榆沒聽出高興,更沒聽出難過。
情感的中值很難維持,因為理智稍微偏頗就會被定義成世俗意義的開心與不快樂,然而溫遇旬似乎不會,他很平和地與所有情緒共處,并坦然地接受。
沈榆穿得少,是真的有點凍,手指發麻,指甲失去紅色,染了一點紫绀。
人是勸不回來,他沒打算再勉強,對溫遇旬說:“那我先回去了,你別抽太多。”
不能因為檢查報告漂亮就放松警惕,小心到時候出喉嚨上的毛病。
沈榆轉身想走了,但這次溫遇旬沒放人。
為了出來抽煙,溫遇旬肩上還搭着一件長款的毛呢外套,他将外套拿下來披到沈榆肩上,腰被他按住往自己身邊一帶。
“現在我想要你的關心還作數麽?”
沈榆頓了頓,一時間沒明白溫遇旬把外套丢給他的意思,還是說:“作數的。”
他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溫遇旬和他先禮後兵上了,在x生活中,他們和諧的一致性向來都是溫遇旬先斬後奏的索取,沈榆适當地推拒兩下,狀似情趣的掙紮過後也樂得接受。
“嗯,”沈榆很快就知道原因,溫遇旬在他耳邊,聲音很低也很沉,“先給我k。”
“就在這裏。”
…………………
沈榆沒去過香港,溫遇旬辦事很快,沒幾天就将他的簽證辦下來,狗托付給寵物店。
還沒有相處幾個小時便又要分開,沈榆不是很舍得,向溫遇旬争取:“能把她也帶走嗎?”
寵物店那邊在問溫遇旬狗叫什麽名字,溫遇旬想了想,回消息說“不用了”,又對沈榆道:“不是不行,我辦完事很快,可以在那邊轉一轉。”
準備工作有條不紊,唯一碰到的一點阻礙是溫遠和岑漫搖的電話撥不通。
“估計出去出任務了。”沈榆對此和溫遇旬一樣很有經驗,聯系了基地駐守的工作人員也獲得了同樣的信息,手機在沒有信號的沙漠地區,但人能通過對講機聯系上。
兩天後,溫遇旬和沈榆一起,帶着無名(暫時)小狗,一齊登上了目的地為香港國際機場的飛機。
落地時刻,飛機廣播播報當地的氣溫,體感溫度達到20攝氏度,沈榆和溫遇旬一下飛機,便把身上套着的羽絨服脫掉了。
與梁淑婷見面的計劃定在第二天,他們接到狗的時候不過下午,溫遇旬便帶着沈榆往外走,機場外一部商務車早早就等在那裏,溫遇旬一走近,就有人為他拿了行李,幫他開門。
香港景色也好,氣候宜人,路上的時間,沈榆一直偏着頭往外看。
他記得昨晚出發之前,他問溫遇旬是否對這段旅程懷抱了什麽複雜的情感。
梁淑婷畢竟是母親。
然而溫遇旬只說:“不,我很期待。”
作者有話說:
明天休息一天,快完結了,順一順情節,愛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