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喝酒不能吃頭孢
第69章 喝酒不能吃頭孢
溫遇旬剛發表完講話走下臺的時候還沒感覺到有什麽不好。
他的稿子向來比較短,高中和大學的時候校領導拿兩三頁的A4紙,他只有一面,還沒寫滿,宋體五號字只占了紙張的一半。
小學的時候就不歸他管了,老師提供的稿子,他照着念就好。
在溫遇旬前一位發言的是個禿頂的一米六老頭,位高又權重,今年年末新上任的副所長,三把火還沒燒完。
“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同事:大家晚上好!”
“喜悅伴随着汗水,成功伴随着艱辛,不知不覺中,我們即将走入2022年!回望2021,盡管有諸多不易,但全所同仁齊心協力、無私奉獻、團結拼搏……”
全體人員看向臺上,大多眼神空洞,溫遇旬站在暗處往人群中看,發現林皎偏着頭,餘光一直盯着桌上的黑松露蛋撻。
溫遇旬看着想笑,然而也沒什麽辦法。
副所長講完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溫遇旬上臺時與他擦過身,還被拍了拍肩膀。
“小溫實習期表現非常好,歡迎你加入我們。”
溫遇旬為人處世這套學得還算好,“謝謝所長,我會的。”
這時再強調副級就沒有必要了。
“晚上好,我是本屆實習生代表溫遇旬。”
“結合今年的工作經驗,我認為我所未來的研究方向應該更加注重糧食種類的培育以及糧食産量的把控……”
五分鐘後,溫遇旬說:“以上,謝謝。”然後在一片象征着感激的掌聲中走下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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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副所長形成鮮明對比,他語速很快,幾乎沒有停頓,期間只有因為感冒造成的沙啞。
所有人講話結束後,場內重新吵鬧起來,溫遇旬只坐了五分鐘不到,又被領導喊起來到處找人喝酒。
“是是是,小溫是我帶的學生……”溫遇旬的導師很滿意,笑得眼角泛皺。
“小溫的天賦就在這裏,可不能浪費。”
嗓子疼,酒喝下去又像被刀淩遲。溫遇旬面不改色笑笑,與領導碰杯:“謝謝老師,我會的。”
他完全知道什麽場合最應該做什麽,領導喝酒他就喝,讓他嘗什麽小吃他就嘗,嘗完了誇,雖然不恭維,但絕對聽話。
好不容易等到那夥人喝累了,溫遇旬才尋到機會脫身。
累不是這個時候感覺到的,适才陪導師走完一圈他就有點要撐不住。
溫遇旬沒精力再去找林皎,拐了幾個彎走進距離宴會廳最遠的洗手間。
鏡子裏的自己嘴唇已經沒有顏色,漸漸地,他連自己都要看不清,頭暈眼花,身上好像還有哪個部位感受到疼痛,但太暈了,具體哪裏疼無法識別。
溫遇旬手撐着洗手臺,額上冷汗狂冒,感受并不比汽油粘在身上好多少。
手機在西裝內袋裏震動,然而眼睛不能視物,手上的力氣全部用來支撐身體,沒有多餘的分出來接電話。
震動持續了多久他不大記得,下一次有清晰意識是有雙手扶他的背,拍他的肩。
“我靠你……”
不放心病號亂跑,林皎給溫遇旬打了五個電話,無一例外打通但沒人接,打到第三個的時候她就已經出來找人了。
“你喝酒了?”林皎急切地叫溫遇旬的名字,但後者根本給不出反應。
“發着高燒喝酒?你想死?”
酒精和炎症令人松懈,溫遇旬腦袋不清楚,強撐着擠出幾個字:“你知道我酒量沒那麽差,喝一點沒事。”
林皎奇怪,但更像下意識的反駁,罵道:“放什麽屁,我怎麽知道你酒量差不差,我倆連飯都沒一起吃過!”
或許是有的,所裏食堂。
“給你買的藥裏有頭孢,你沒吃吧?”溫遇旬嘴硬且不惜命,裝藥的袋子還挂在她手腕上,林皎匆忙翻出來看。
深藍色的紙盒沒被打開過。
也只有這個盒子沒被拆開,溫遇旬早就算準了今天躲不過要喝酒。
純純找死。
溫遇旬虛弱得林皎覺得自己能一掌把他拍死,當務之急是把人先送醫,又搬不動一個一米八六的大男人,拿起手機就要求援。
“別打。”
難受得身子都撐不住,這時候倒是有力氣攔林皎打電話,雖說只是抓了一下手腕。
可是不叫人幫忙怎麽行,林皎又想罵,但溫遇旬沒給她機會。
“我有力氣自己走下去,”溫遇旬微微站直了些,由于疼痛和暈眩,眼皮微微發顫,沒有血色的嘴唇勉強扯出一點向上的弧度,和林皎說話時還要低頭,“還是要麻煩你,皎皎姐,能送我去醫院嗎?”
又來了,又是這樣。
那個噩夢一樣完全不想回憶的晚上也是這樣的。
當時接到湯至臻的電話時,沈榆已經洗漱完畢,地暖開着的春夜的房間裏非常溫暖,地毯又很厚,他在被窩裏,用自己的體溫把整張床蒸得很熱。
湯至臻的電話打在兩點,所幸他也剛好加班完畢,躺上床不過幾分鐘,雖然很累,但還沒睡着。
他看一眼來電人姓名,有些懵,腦袋空白地接起來。
“喂?”
“沈哥,能不能來一趟醫院?”
仿佛情景重現,打電話的人換成林皎,主角不變,地點依舊。
“哥?”
“小榆,我是林皎,”聲音從那邊傳來,沈榆又仿佛聽到模糊過的醫院內廣播,“你哥出了點事,現在能來醫院一趟嗎?”
沈榆砰砰直跳的心馬上要按不住,張了張嘴都擔心它不聽使喚飛出來,最後才對林皎說:“我馬上過來。”
首都第十人民醫院位置比較偏,卻無疑是酒店送醫距離最近的醫院。
“你怎麽這副表情,你哥又不是要死了。”林皎在住院部樓下接到沈榆,帶着他上電梯,按樓層。
除夕前一夜的醫院照樣燈火通明,司病痛的神大抵不認得中國節日,喜慶的年夜不叫人休息。
林皎推開門,聲音就放得輕了,溫遇旬躺在床上,閉着眼,頭微微向一邊垂着,臉色很難看。
“感冒發了高燒,在年會上又喝很多酒,醫生看過說胃裏有個出血點,所幸是比較小。”林皎給沈榆大致複述,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單人病房。
床邊擺了一把疊椅,輸液袋裏的液體不見少,但是滴壺裏的藥水在滴答滴答,呈一種較快的滴速通過管道淌進溫遇旬手背上清晰突起的血管中。
林皎看着那人沉寂的睡臉,又看看沈榆,表情可謂是失魂落魄,又夾着些奇異的劫後餘生。
直覺是很可怕的東西,她因此一時間想到很多。
比如溫遇旬暈過去前的最後一句話,還有那只來路不明的玩偶兔子。
從洗手間出來後,溫遇旬不要林皎扶,不是死要面子。走廊裏人多,許多人喝得上頭,醉醺醺地經過他們,還和他們打招呼。
溫遇旬面色無異地統統報之以微笑,出了腳步慢點看不出什麽不同,額頭上的汗和病容由于昏暗的環境也被隐藏得很好。
進了下行電梯後,溫遇旬開始給導師編輯信息,拿手機的手一直在抖。
林皎看不下去了,一把奪過來,問他:“你要說什麽,我幫你說。”
“好。”溫遇旬應得很快,語速也很快,幾句講完了他打好的腹稿,又将這些加以微弱的改動,給副所長也發了一份。
林皎幫他發完兩份請假條,電梯到了一層。
橋廂受慣性趨勢往上彈了一下,不認真感受根本沒感覺,但溫遇旬腳步停頓了一秒,像抓住救生浮木一樣,猛地拉住了林皎的手臂。
“你怎麽了?”林皎吓了一大跳,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才沒讓溫遇旬的腳被緩緩合上的電梯門一口咬住。
溫遇旬弓着腰,手放在腰腹處亂摸。
“疼……不知道是哪裏……”他皺着眉,撐不下去幹脆蹲下了。
“好像是胃,我……”又擡頭看着林皎,自己也感受到體內的意識在離自己遠去。
“你別說話了,”林皎叫住一個酒店的工作人員,“快來搭把手!”
“等一下。”溫遇旬虛弱地擡手,又攔了林皎一下。
“你到底要幹什麽!”
溫遇旬的眼睛逐漸失神,在徹底合上的前幾秒,向林皎報了一串數字。
“……我手機密碼,幫我給沈榆打個電話。”
“就說我今晚不回去,讓他不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