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其實命運就像大廈
第50章 其實命運就像大廈
吳家豪快死了。
據說是患肺癌,想來快七十歲的人,大病小病一直不斷的,梁淑婷嫁過去的理由好像也沒有那麽不好理解。
但吳家豪那兩個姨太怎麽會讓一個半路不知道哪冒出來的梁淑婷分割財産。
吳家豪活着的時候也就罷了,梁淑婷貌美,也相對年輕,吳家豪花一點小錢滿足梁淑婷的物質需求無傷大雅,不過那些不動産和股票怎麽可能真的讓她拿到。
她們不必說,吳家豪那幾個子女都不夠分要吵起來。
于是梁淑婷第一時間就想到溫遇旬,他背靠溫家,怎麽說也是手握部分股份,要是她的兒子現在能幫她,又有大陸企業的支持,吳家豪也不敢看輕她半分。
溫遇旬皺眉,将她搭上自己臂彎的手拂開,直言道:“不可能。”
梁淑婷便裝作哀傷:“寶寶,你是不是還在為小時候的事情怪我?”
她也知道溫遇旬小時候和孤兒沒什麽兩樣,自己從未給過他真實的母愛,現在血緣居然還能作為要挾的籌碼并不好看,但沒辦法,吳宅不是那麽好混的,她要是沒點手段,頭上那兩個一直看不慣她的女人估計吃她不吐骨頭。
“我沒怪你。”這是實話,性格使然,溫遇旬只會覺得自己不幸運,但不會怪罪梁淑婷。
“你就有!”梁淑婷的表情開始變得猙獰,“你就是有怪我,不然為什麽不願意幫我?”
“寶寶,媽媽求你,不然我真的活不下去要死掉的。你和我回香港吧,然後把你爺爺公司那邊打點一下。”
梁淑婷就是可以一秒鐘一個樣,為了目的不擇手段,溫遇旬早适應了,沒和吳家豪談戀愛之前她快活着呢,有些要求無非是要錢之類,平時根本不會聯系,溫遇旬也都給她了。
徹底斷聯是在吳家豪患病之後。
現在梁淑婷想讓溫遇旬争權,要公司,要溫遇旬做她的工具。溫遇旬深深看着她,覺得吳家豪的兩房姨太應該笑開花,笑她不聰明,笑她以為別人都蠢。
Advertisement
梁淑婷永遠只考慮自己,溫遇旬不打算和她講道理,告訴她:“你不用再打這個主意,吳家豪就算不給你遺産也會給你留點錢,夠活了。”
“那兩個女人看我很不爽!”梁淑婷塗着鮮豔顏色的嘴唇一動一動,“她們真的會搞死我——”
“和我有什麽關系。”
溫遇旬語氣毫無起伏,目光沉靜,穿得很薄,身上只有襯衫和一件版型很正的西服外套,說話的時候呼出一點冬天裏的白霧,但站得很直,看起來完全不冷,好像對低溫免疫,也對梁淑婷本人免疫。
“你活該的,”溫遇旬又很殘忍地說,“你要和他結婚之前我勸過你,你當時不要我管,說去追求幸福,要和我斷絕關系。”
梁淑婷這輩子都沒想過溫遇旬能對她說出“所以你現在不歸我管,不要再來煩我”這種話。
那可是她懷胎十月,身上流着她的血的親兒子。
重話誰都能對她說,溫遠可以,溫嶺常可以,吳家豪可以,吳家豪的兩個老婆可以,但就是溫遇旬不可以。
“我是你媽!你怎麽能這麽同我講話!”
溫遇旬對她笑了笑:“你自己說的,你已經不是了。”
或許是因為十歲的時候那根燒紅的火柴尖,家門口陌生男人的皮鞋,又或許是港島絢爛但冰涼的夜景,是十年缺愛的漂泊,又十多年自我的獨立。溫遇旬被這些傷害,也由這些鑄成。
梁淑婷沒了愛不能活,她無法想象沒有人喜歡她的世界,為此覺得溫遇旬可悲,父親有了新的家庭,母親也不要。
“你不準對我講這種話!有本事同我去檢測DNA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媽!你知唔知我為你吃了多少苦頭!”
“冇良心!”
梁淑婷完全被激怒,踩着高跟鞋上前,用塗了指甲油的手指緊緊抓住溫遇旬的衣領。
她力氣很大,饒是溫遇旬都被她往前拽了一步,遠處一直觀察他們的男人見狀,迅速跑過來,将梁淑婷拉開。
“小溫先生,她情緒不穩定,不要再刺激她了。”
梁淑婷大喊大叫,張牙舞爪,做盡一個不正常的人會做的事。溫遇旬冷眼看着,最後只在男人說先帶梁淑婷回去的時候點了點頭。
梁淑婷被護着拉向帕加尼,男人拉開了副駕駛的門,正要把她塞進去,梁淑婷卻在這時突然旋了旋肩膀,用身體撞開男人,跑進駕駛座,關上了車門。
溫遇旬沒動,看着梁淑婷尖叫着一腳油門踩着,開着車直直向自己撞過來。
“吱——”
車胎與地面摩擦劇烈,車頭差五厘米就能碰到溫遇旬的小腿,梁淑婷終究是沒那個勇氣,踩下剎車後喘着粗氣,眉目狠厲,隔着一扇薄薄的窗與平靜得不正常的溫遇旬對視。
這種情況下,溫遇旬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梁淑婷聽不太清晰,只得看他的口型。
“你可以撞上來,你試一試。”
梁淑婷也是現在才知道,溫遇旬大概真的沒怪她,看她的眼神和一攤爛肉沒什麽兩樣。
這人才是瘋子,逗弄和賭博,玩具和籌碼是自己的命數。
“哥——!”溫遇旬頓了頓,聽到聲音終于從自己的情緒裏抽出來,轉身看向聲音來源時,臉上那些瘋狂的殘忍已經收拾好了。
沈榆向他跑過來,有些跌跌撞撞,溫遇旬扶了他一把,他才沒差點栽到地上。
他臉上有很少見的慌張,甚至恐懼,穿着羽絨服,手心的溫度卻和溫遇旬差不多了。
“你抖什麽。”溫遇旬皺了皺眉,又低頭,看向沈榆的左腳腳踝。
“腳怎麽了?”
沈榆剛才在車裏就聽到梁淑婷尖細嗓門叫起來的聲音,是在不放心地下車,往兩人那兒走了幾步,就看到白色帕加尼不要命地撞向溫遇旬。
他絕對不能再失去一次。
沈榆這樣想着,心髒跳得太快都要飛起來,從喉嚨裏吐出來,跑的時候一個沒注意,腳踝九十度崴了下,皮膚在柏油路上狠狠擦出幾道血痕。
“為什麽不躲,”就算知道溫遇旬可能躲不過,沈榆還是問,“為什麽不躲?”
溫遇旬沒料到被沈榆看見了,也沒料到再摸到沈榆眼淚是會在這樣一個時刻。
他摸沈榆的臉,低聲說:“沒事,我有分寸,她不敢。”
沈榆吓死了,當時那個速度,要是梁淑婷剎車再慢一點,想到這裏就覺得溫遇旬沒有一點分寸。
男人在梁淑婷剎車的時候就把她拉出駕駛位,梁淑婷好像也沒緩過來,這次乖乖上了副駕駛,帕加尼開走了。
“下次別這樣。”沈榆擦了擦臉,确認溫遇旬沒有皮外傷,只有領子被梁淑婷扯皺,植培所統一發放的胸花被拽走兩顆小鑽,變得狼狽和不體面。
溫遇旬扶着他,慢慢往回走,問他:“哪樣?”
沈榆有些語無倫次:“別再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兩人回到車上,溫遇旬沒急着發動車子,先打開了暖氣,又給沈榆扯了兩張紙巾。
沈榆臉上的眼淚早就被抹幹淨了,就剩眼睛有點紅,他吸了吸鼻子,不太好意思,轉頭去看溫遇旬。
溫遇旬恰好也在看他,臉上沒面對梁淑婷時那麽堅硬冰冷的壁壘,雖然神色稱不上柔軟,但嗓子啞了。
“腳疼不疼?”
沈榆掀起褲腳看了看,覺得過一會兒大概是要腫起來,但确實不太疼,就搖搖頭。
“嗯,”溫遇旬就沒有看他,“我們過段時間再走,我緩一會兒。”
說完就自顧自沉默,沈榆看着他,看着他摘了眼鏡,緩緩低下頭,脖子折出骨頭的一角嶙峋的形狀,然後雙手撐在腿上,将臉埋進了掌心,深深地呼吸。
他很累,但這種累和周末加兩天班做實驗那種累又很不一樣。
換做平時應該也沒這麽矯情和脆弱,今天是因為罪魁禍首坐在旁邊,沈榆在陪,而他自己很矛盾,想在沈榆面前永遠體面,但只有在沈榆面前才能真正放松下來,展現脆弱。
耳邊突然一熱,有什麽很柔軟的東西碰到他的耳廓。溫遇旬身體一僵,聽到微弱的、含糊的水聲,以及短促的吸氣聲。
沈榆第一次貿然親吻溫遇旬,有點不習慣,有點害羞,還有點難受。
是因為不太願意看到溫遇旬這副樣子,他一碰上溫遇旬腦回路都不正常,覺得寧願讓溫遇旬罵他,都不願意這樣束手無措。
過了一會兒難挨的沉默,沈榆主動地打開車載音響,不大幸運,電臺裏在放粵語歌。
“其實命運就像大廈,
如都市幻化,
淩亂如燈火中的密碼,
露臺看看世界吧,
這個天下。”
沈榆聽不太懂,但伸手将聲音扭小了一點。
“難受嗎。”他先斬後奏親完以後有點不敢看人,說話也小小聲。
“……”耳邊一片衣料厮磨聲,溫遇旬沒什麽表情,坐直了,看着沈榆。
沈榆以為他不高興了,但沒想到他只是叫他的名字:“梁淑婷把我的胸花扯壞了。”
作者有話說:
梁~淑~婷~把~我~的~胸~花~扯~壞~了~(學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