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華霄
第41章 華霄
要是早知道家裏“華霄”月季的香味是來自那塊六寸奶油蛋糕上的裝飾鮮花,溫遇旬大約寧願放段紹懷那一群人的鴿子,都想看着這蛋糕從麥子收割到奶油打發再到成品出爐的制作過程。
倒不是虛心求教,只是“華霄”月季不大在中國市場上流通,這原本就是小衆品種,花店輕易不會選擇,植培所偶有産出,也都只是溫教授無聊打發時間之作。
他想知道沈榆為什麽會選擇這個。
實際上沈榆選華霄的原因簡單,也并沒有考慮那麽周全,他只是因為溫遇旬喜歡。
他想把溫遇旬所有喜歡的事物都捧到他面前,包括自己,華霄是他的手段。他想,一個他再加上花,會不會讓溫遇旬更喜歡他一點。
果真是沈榆親手制作,賣相一般,糕胚有點變形,奶油抹得也不均勻,也自然沒有寫“happy birthday”這樣高難度的可食用巧克力字體。
沈榆切下一塊,大小适中,端到溫遇旬面前。
那兩朵被用作裝飾的玫瑰沒被歸到溫遇旬這塊蛋糕上來。
“這花開得不錯,”溫遇旬接過盤子,目光投到沈榆身後那塊還剩了五分之四的蛋糕上,狀若随意地問,“哪裏來的?”
沈榆當然不會說這是他從前在那次實驗室數據盜竊的惡性事件發生時跟着溫教授學的,然後提前一個多月的時間找林皎幫了個小忙,最終掐着時間算是半親手培育出一小盆“華霄”。
他還做了氣味精油的提取,讓家政阿姨混一點進空氣清新劑裏。
沈榆以前第一次在溫遇旬辦公室聞到這個味道就覺得好聞,溫遇旬看起來也很喜歡,因為每每親手培育的一批自然凋零之前,他就會未雨綢缪地準備下一次的培育計劃,并且都是忠于一株,永遠都是華霄。
他信口胡謅:“花店買的。”
沈榆只當溫遇旬是例行詢問,便擡頭和他開玩笑:“溫教授覺得這花品相如何,有沒有你親手培育的三分好看?”時間太趕,他也有點忘記要領,花瓣卷邊,花梗也沒有那麽力挺。
溫教授的三分都算是擡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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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遇旬沒什麽心情吃東西了:“你知道我懂得培育這種花?”
沈榆也覺出失言,頓了下,才說:“這種專業的東西,有什麽是你不懂的。”
他對溫遇旬有帶有神話色彩的濾鏡,極為偏心。
“我不懂的事情多了。”溫遇旬的眼睛偏向別處。
沈榆看了他一眼,把剩下的蛋糕放回冰箱:“你有什麽事情不懂?比如?”
“比如你這花是在哪家花店買的,很好聞,過兩天我去看看。”
這哪行,這不妥妥露餡。沈榆連首都哪個方向有花店都不清楚,也不知道為什麽,溫遇旬今晚的問題一句句都很難回答,:“你別去了,店員說華霄賣得不好,我這是最後兩支,以後都不進這個品種。”
“是嗎。”沈榆看到說沒吃飽的溫遇旬終于開始吃那塊他切的蛋糕。
“味道可以。”他的語氣裏并沒有太多情緒,但的确是一句實實在在的贊美。
冰箱門關,連同那兩朵花,溫遇旬看無可看,終于又把目光投到了沈榆臉上。
溫遇旬是心眼很多的人,看得出沈榆表情不大自然。
頭頂的暗燈和溫遇旬的目光,都像審訊室裏對着犯人拷問直射眼球的照明燈,讓沈榆直覺心虛,但轉念一想溫遇旬懷疑又怎樣,這種無厘頭的事情,他只用一口咬死是巧合便無從考究。
于是沈榆稍挺直了脊背,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如常一般堅強,十全準備應對溫遇旬接下來的過堂。
然而溫遇旬沒有再問了,身上的酒氣經過時間推移變淡,人看起來也很清醒,往後讓了一步,只是影子還倒在地上,完全蓋住瓷磚,讓沈榆困惑到底是不是讓他通過的意思。
那盒東西還抓在溫遇旬手上,他臉皮比沈榆厚,臉上沒有害羞。
“回去睡吧,”溫遇旬說,“今晚辛苦。”
沈榆說:“你今晚倒是對我和顏悅色,中午那麽兇。”
溫遇旬看他一眼:“你要和我做兄弟,那我當然會拿出一個兄長該有的态度。”
沈榆立刻擺手:“那還是算了。”
這只是緩兵之計,不過在沈榆印象裏,他們在成為兄弟之後,好像确實有那麽一次兄友弟恭,一致對外的和諧時刻。
不過溫遇旬大約已經沒有對于此事的記憶,現在所有都重新來過,這變成只有沈榆一人珍藏的糖。
那時候他已經大學畢業,溫遇旬動了關系,讓他到植培所實習。
沈榆不堪經手什麽太專業難度太高的工作,一開始只是做一些簡單的種子培育觀察實驗,再将每個階段的實驗成果編制成表格。
雖然簡單,但工程量很大。
沈榆有整整一個半月都在忙這個,身邊有些同事也同樣為這個實驗發愁,長籲短嘆不絕于耳。
沈榆無所謂,每天泡在實驗室裏,一個小時進去盯一次樣本生長情況,測量土壤含水量,微弱的差別需要一次一次檢測後記錄,口罩摘了脫脫了摘,晚上加班到淩晨,是很辛苦。
他和溫遇旬見不上幾次面,辦公不在一個區域,因此沒有能走神的隐患,他做得還算認真細致。
原以為枯燥的時間至少安分,直到為期兩個月的觀察期結束,每個人提交實驗數據的那天,變故出現了。
林皎對沈榆的印象不錯,認為他是個細心靠譜的人,這批實習生裏她最看好沈榆。
只是沒料到他居然出這種狀況。
“小榆,你的數據和同組其他人為什麽差別這麽大?”
樣本容量二十,也就是植培所還有二十個人在和他在同個時間段進行同個實驗,以确保差值不超過規定範圍。
林皎辦公桌的顯示屏上開了二十個文檔,她正在彙總所有人的數據。
她指了指電腦屏:“你自己來看。”
文件名為“沈榆.excel”,沈榆粗略掃了一眼數據眉頭就皺了起來,輔以其他人的數據比較,他這份表格的結論簡直有點荒謬。
但是不對。
“皎皎姐,這不是我做的。”沈榆還不至于就将自己夜以繼日得出的數字忘得一幹二淨。
雖然不是所有都有印象,但他也記得一些細節,比如這個數據是他上個月第一個通宵後寫下,測量出那個數據時實驗室裏的鐘正好報時,他旁邊的同事說破實驗不做了,要去吃飯,還問沈榆要不要和他一起裸辭。
沈榆當時看他義憤填膺的臉覺出所有人都被這實驗折磨的不輕,尤其是耐心不好的,簡直做一半就要爆炸。
張文因是其中典範。
他深以為,以他的量級和實力,理應跟着溫遇旬一起去野外采集标本,為國家農産品種植事業揮發血汗才對,怎麽現在還要跟着實習生一起做這種累活。
張文因不是沒跟林皎抗議過,但林皎有意磨一磨他的性子也會說話,安慰道:“這些人裏面你的技術最好,帶一帶他們,我也放心,你是這次實驗的保障,是定海神針。”
不知是否因為林皎一席話講到了張文因心裏,他即便不願意,還是沒再每天向林皎抱怨這回事。
實驗結果也交了上來,林皎方才已經看過了,沒出什麽纰漏。
只是沒想到在沈榆這裏反而出了問題。
“可這就是你發給我的文檔,”林皎說着打開植培所內部系統的文件傳輸軟件,點開郵箱找到沈榆給她發送的電子文檔,“你看,這是不是你的?”
沈榆完全看清林皎的動作,無可辯駁。
這通摸不着頭腦的東西确實是他發出來的數據。
但不是他做的他不會認:“真的不是我,這數據的值明顯不對,我沒做過這種表格。”
林皎看他幾秒,沈榆臉上的表情依然鎮定,雖然能看出一些迷茫的詫異,但搖說心虛之類的情緒絕對是沒有的。
可這是很嚴肅的事情,林皎現下只是發現不對後單獨叫沈榆過來問問情況,暫時什麽都沒法下定論。
她嘆了口氣,放棄了先入為主的、對沈榆存在不公平猜疑的想法:“你先回去吧,我找其他幾位老師商量一下,調查一下你的樣本,然後再做處理。”
作者有話說:
明天有 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