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要生氣
第14章 不要生氣
實際上沈榆今天不止早上八點一節課,這消息發來了也沒發清楚,下課下的是哪節,第二教學樓圈了好大一塊地,樓下又是指的哪一塊地,哪幾塊磚?
下課鈴響了,周圍悉索收拾東西的動靜很大,人聲一下子沸起來,沈榆想了想,編輯一條消息回複過去。
【什麽時候?具體在哪?去做什麽?】
消息發過去不到兩秒,電話屏幕上的畫面驟然一遍,尾號0239給他發起通話申請。
沈榆當然記得,接起來放在耳邊。
大概是嫌棄他問題太多,溫遇旬在那頭像封建主一般不容置喙:“現在過來。”
沈榆又頂着寧以橋和邱風奇怪的眼神出來,問他要去哪兒,沈榆不知道要怎麽說,只好說是家裏出了點事情。
“課不上了?”邱風問他。
沈榆逃課的決心很強烈:“幫我簽個到。”
第二教學樓距離沈榆上早課的教室有點距離,校園本來就大,為了環境美觀也修建了不少小景,窄徑彎繞,沈榆記性不到特別好的程度,第二教學樓沒有他的課,他從前去得就不多,站在一處小公園的小木橋上茫然。
前些天溫遇旬到教室門口帶着他走的也不是同一條路,沈榆沒有辦法,硬着頭皮給封建主打電話。
電話沒兩聲便通了,只是溫遇旬先發制人:“怎麽還沒過來?”
沈榆抓着機身的手收緊:“我好像迷路了。”
在學校裏迷路的确是很不能理解的事,但是沈榆情況特殊,溫遇旬不知道,因此在那邊沉默五秒鐘。
“原路返回的方向找不找得到?”溫遇旬又過一會兒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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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榆原本是順着路邊立的方位牌,另加一些自己的記憶尋到這處來的,隐約記得從他上課的教室去到二教的教學樓有一道偏僻的近路可抄,可來的路上選擇了幾個不知對錯的分岔,近路不知有沒有找對,植物又種的很密,小路兩邊的樹冠和樹冠連在一起,陽光都幾乎遮蔽。
他四下張望,春季裏萬物好生長,除了滿眼的綠意什麽都看不清。
“找不到。”沈榆這樣說了,聽着電話裏微妙的電流聲,有點想笑。
封建主就算再專制,再不可一世也得完成父母的交待,溫遇旬沒辦法了,只好再問:“附近有沒有什麽地标建築?”
沈榆身處一片長期疏于打理的綠林,他擡頭看了看,說:“沒建築,有很多樹可不可以?”
電話裏頭傳來車門開了又關上的聲音,溫遇旬下了車,打算走路去找沈榆。
溫遇旬覺得沈榆嘴裏要吐出來的那幾棵樹不頂什麽定位的用處,捋了把額前的頭發:“那就走到有建築的地方。”
然而沈榆沒聽到似的:“……路兩邊種金邊麥冬、莢果蕨,裏面的平地種榆樹,摻了些雞爪槭。”
溫遇旬腳步停了停,學校裏那一大片榆樹往哪兒種,他還真的知道。
“種的是垂枝榆,”沈榆那邊有樹葉摩擦的清脆動靜,聽起來上手不知道是揪葉子還是做什麽了,還對溫遇旬強調,“你找的時候多注意一下。”
“沈榆。”溫遇旬打斷他滔滔不絕,但腳尖已經聽話地轉了彎。
他心裏奇怪,卻也不清楚要問什麽,只好說:“……好好待着,不要亂跑。”
溫遇旬找過來是二十分鐘以後了,沈榆扯了一條垂枝榆上的軟枝,攥在手裏搖搖晃晃,仿若觀音做法。
聽到腳步,沈榆甩着樹枝回頭,眼睛眨了兩眨:“你來啦。”
“……”溫遇旬莫名感到一些被使喚的煩躁,大步走近,語氣不甚好聽,“走。”
像專程接少爺的司機,然而地位倒置,司機步子很快,少爺跟得困難。
反正溫遇旬這個人經常無緣無故黑臉的,沈榆習慣了,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麽問題,快步跟上去,手裏的樹條不小心甩到溫遇旬肩上。
柳枝淨瓶救人參樹,澆三昧火,沈榆一下兩下三下,溫遇旬的脾氣卻被越抽越大,就算樹條打在身上不疼。
卷邊的樹葉透過薄襯衫搔在腰側有點癢罷了,有些人就是要借題發揮:“把你破壞環境扯的破樹枝扔了。”
“怎麽?”沈榆看出他心情不好,也沒想到他與樹枝置氣。
“沒怎麽。”溫遇旬說。
“只是不知道你這個學上得有什麽意思,有時間玩樹枝沒時間認一認路。”
沈榆腳步停一秒,原本就落後,現在距離更多。
溫遇旬已經走到樹林盡頭,人也多了起來,有些男女聚在一塊,各兩兩,湊着不知道說什麽,見到人還知道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溫遇旬站在那裏,沈榆走得慢了他半轉回身等。
沈榆這幾天已經很少再想玄乎的前世今生,可是光染他漫身半透,沈榆心髒跳一下,後知後覺做了太多無法解釋的事。
他幹脆也不走了,站在原地試探:“你在生我的氣?”
溫遇旬只覺得他站在一堆情侶中間和自己遙遙對話的樣子有病,氣得想笑:“你先過來。”
待到沈榆走近了,溫遇旬一把掐住他的後頸,把他推着往前走。
一直走到二教學樓樓下的車邊,溫遇旬一手開車門一手按着沈榆坐進去,“嘭”一聲關了門,繞過車頭自己也坐進來。
沈榆被他推懵了,問:“真這麽生氣啊?”
引擎發出低沉的響,溫遇旬面無表情:“我要說生氣,你怎麽辦?”
沈榆想了想,将把玩兒一路的榆枝放在溫遇旬腿上。
“送你這個,不要生氣。”
車拐一個彎,校園裏限速慢行,溫遇旬心裏憋着一股勁兒,想發洩沒法踩油門。
沈榆身上一直有一種他自己意識不到的、殘忍的天真,在他的認知裏,生氣的人可以用一柳綠枝哄好,碰到麻煩也可以用最簡單的方式解決。
他不知道沈榆是怎麽想的,怎麽好意思先不要他,然後又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巴巴地抓着他的手說“可以給”,說“想要”,說收着他的琴弦在抽屜裏,是什麽意思。
好像随心所欲,嬌氣得不管不顧,耍起脾氣來沒人能奈何了他,偏偏自己就是被他影響,被他帶得心性比十歲左右和小朋友吵嘴的孩童還要不如。
或許沈榆真是無心一次次挑逗,只是溫遇旬偏吃這套,他認為沈榆不自愛,不自覺,他知道自己是遷怒,是做無用功,但忍不住發脾氣欲蓋彌彰,也僅僅為了不讓誰看出什麽荒誕的、不應該存在的、顯得自作多情的破綻而已。
溫遇旬笑一聲,車窗按下去,順手拾起那根樹枝扔出去。
“少玩花樣,撿來的垃圾不要帶上我的車。”
車子一路行駛,帶沈榆走上了直通首都植培所的環路、隧道、高架橋。
這一路他們沒再說話,溫遇旬的脾氣沈榆捉摸不透,溫柔在從前談戀愛的時候也有,像剛才那樣被樹枝就挑撥到逆鱗的情況也不少見。
直到下車前,沈榆都看見植培所的大門,溫遇旬才說:“中午兩家長輩約了飯局,我沒空來接,岑阿姨怕你找不到地方,托我先把你帶着。”
沈榆隐約聽出一種撇清關系的強調,不撞人槍口,沉默地跟着下了車。
植培所的外觀裝修很簡約,整體潔白,其中用一些花色好看的小花白麻點綴,上一世沈榆來這裏做實習生,見到這幢建築的第一眼是在研二畢業那年,而現在他大二就見到了。
外觀沒什麽變化,沈榆走近大廳,前臺原本是和他關系不錯的小姑娘,當時也剛來不久,如今是他不認識的另一位。
管理沒有那麽嚴格,從前沈榆就見過許多工作人員把孩子帶進來玩兒,因此他進得順利,沒什麽阻攔。
實習生沒有獨立辦公室,溫遇旬的工位在四層,他對沈榆說:“我有事要忙,十一點半來找你。”
沈榆覺得他不大适合像小孩一樣拿根棒棒糖坐在家長的工位旁邊,問溫遇旬:“我去哪等你?”
四層有公共休息室,溫遇旬進電梯按了樓層:“你想在哪。”
沈榆在溫遇旬面前保持謙卑,自然是沒有要求其他的資格,打算閉嘴不說話了,低頭看腳尖,電梯門開了就往外走。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地撲進來。
電梯裏顯示樓層的數字停在不上不下的二層,有人從外面按了上層。沈榆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大腿被抱住,低頭是一張白嫩的臉。
“姐……姐!”
沈榆對着來路不明的小男孩眨眼,擡頭,又對溫遇旬眨眼:“我發誓我是個男的。”
作者有話說:
小溫:你是男的還是女的我不知道嗎